[原创] 淡淡的山菊花

山里娃

　　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那些最初最美好的情愫总是在雕刻着你的身心，即使你的额瑞落满岁月的印痕，即使你的黑发变成雪冠，你心头的那些往事依然会苦苦地抓挠着你，叫你忧愁，叫你惆怅，叫你揪心地遥望某一个方向，然后想起一个美丽而憔悴的身影，当你走向这个身影的时候，那个身影却像秋天的山菊花一样飘然而去，只留下淡淡的香味叫你回味，叫你缅怀，然后像一场微酸的秋雨，飞快地催出你的泪水，将你的梦乡变得一片迷朦。

　　虽然我的故事从开始到结束都不可能出现一个叫人心跳加速的情节，但是我还是要将我的这个故事讲出来，因为这个故事已经用酸涩的汁液将我的心浸泡了许久、许久。

　　那年我从校园里返回故乡的时候，我的家正在喘动着清贫的叹息，那种深深的叹息随着袅袅的炊烟飘向天空，从而使得天空变成了灰暗的颜色。最叫人伤痛的是我的心此刻也像是这样的颜色，灰暗而潮湿。毕竟我是读了十二年的书呀，从小学到高中，我的脚板丈量了多少家乡的山岭。十二个春夏秋冬过后，故乡的小河最初投下的我弱小的身影也变成了一个高个子青年，我的嘴巴上长出了毛茸茸的胡须，我的整个的男女意识中枢也开始紧张地活动，连我自己有时候都控制不了，这叫我自己都非常吃惊。

　　没有考上大学，我回到了我穷困的家乡，最初的失落和迷惘是那样的强烈。如果有太多的劳动，我当然可以用好多的汗水来洗浴我的苦恼，可是农田已经实行了承包，我们家的山地有一亩早已栽种了板栗树，那是一种三年都窜不了几个枝桠的树木。板栗树长得缓慢，果子却堪称珍品，所以我的老爹坚定不移地选择了板栗。另一亩山地种的是地瓜，随着粉条业的兴旺，地瓜的价格年年飚升，种地瓜的收入已经远远地超出了种玉米和种花生。

　　我在家中无所事事，邻居家的异姓二婶找到了我娘：“嫂子，小娃在家嫌得皮疼，叫他去帮帮他的二嫂子吧，看她忙得真是叫人心疼。也不知道俺的那个儿什么时候能好过来？”这个二婶说着话竟然呜呜地哭了，她抹了一把鼻涕擦在了我家的门框上。娘的心特别地慈善，当即答应叫我去帮帮在山上管理苹果园的春明嫂子。

　　我走到春明哥的苹果园的时候，彩色的阳光已经从山岗上散去，早晨再一次闪到了乡村的背后，闷热的日头舔地人有些沉闷。我深入进果园，我看到了春明哥一家居住兼作看园的石屋。此刻我的脑际立刻出现了石屋前的那个石泉，它曾经叫我们的童年甘甜了许多，我想春明哥选择在这里建房，吃住与浇园，可以完全地依赖于这仞石泉，应该说他的构想是绝顶的聪明。如果春明哥不出那么点事情的话，他男耕女织的日子一定会叫村里的人们羡慕地流出口水。我甚至还联想到了春明嫂子刚刚嫁到我们村里来的情景，那个相当美丽的小媳妇是我见到的最俊俏的女人。

　　让我的联想得以继续的是春明嫂子此刻正在苹果小石屋的前面展示她的美丽。她的身旁放着手压式喷雾器，从喷雾器那里飘出一种农药的味道，但是当我心跳着走到春明嫂子跟前的时候，那种农药的味道似乎已经不再存在，我嗅到了一种成熟女人的芳香。

　　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的到来。此刻她的黑发和她绯红色的面颊正一起浸泡在深深的花脸盆中。她卷着裤腿，雪白的双腿裸露到膝盖以上，那是我见到的最刺目的一种白皙，我才知道原来美丽的女人都是这样雪白而透明的。我想把我的目光移开，可是还是忍不住往上推移，我看到她的两个丰满的雪乳正在她满是汗水的薄衫下变成太阳，我觉得自己有些眩晕，要知道我那时只是一个刚刚开始幻想女人的青年，这次观察春明嫂子的情景以后在我的心灵框架中定位了一生，成为了一种最牢固的对美丽的衡量标准，女子丰韵的乳峰和美白成为我的文字最最崇拜的描叙。

　　“您小娃叔，你来了，你这个家伙也不早来一会，帮着嫂子打药啊。”春明嫂子用花毛巾很自然地擦着头上和脸上的水珠，也许在她的眼中，我只是一个孩子吧。我突然惊醒，感觉着脸在发烧。她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现，对我说：“好了，今头晌也就是给树下的花生锄草了，吃过了饭再干。”她叹了一口气：“对了，还有一件事啊，进屋帮帮嫂子吧。”

　　走进屋里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春明哥只穿着一条小裤衩躺在床上，他的上边有一个微型保健小电扇在飞快地转动着。春明嫂子从大缸里舀了一些清水，又兑了些暖瓶里的热水，端到了春明哥的面前。“来吧，帮俺把他扶起来。”我走向前，使劲地托起春明哥的肩膀。春明哥好的时候，做为邻居，他给了我们家太多的帮助，却因开着手扶拖拉机进县城拉化肥出了车祸，变成了这种只有微弱呼吸的植物人的样子。

　　春明嫂子很细致地为春明哥抹着身子，然后又在我的帮助下把春明哥的头部移到窗沿，换上新水仔细地给他洗了头。最后她当着我的面那么平静地为春明哥脱去了裤衩，用肩膀扛着春明哥的一条腿继续为他擦洗，我看到她那么认真地擦洗着包括下身在内的任何地方。我感到是那样的惊奇，原来夫妻之间是可以做任何事情的啊。“春明，妮子她小娃叔来了，你连句话都不说，咱们可是多少年的邻居了啊。”春明嫂子说着话，早已哽咽。

　　应该说帮助春明嫂子料理苹果园的那段时光是愉快的。在一天一朝阳的日子里，我们一起为果树打药、施肥，一起为树下的花生地拔草，一起在果园的四周营造出密密的篱笆墙。五岁的妮子有时被奶奶送来，我就像老师一样教她写字，我先教她写“一二三四五”，再教它写“日月水火土”，然后教她写爸爸的名字，我说妮子你看你和你爸爸你妈妈加起来是三个人，你先写个三，再写个人，再写个日，就是春了。我们的妮子会写春了，我们再写明，有了太阳有了月亮大地就明亮了，你看咱们写个日，就是太阳，再写个月，就是明了，我们现在把春和明放在一起，就是你爸爸的名字了。“嗳，俺会写爸爸了，俺会写爸爸了。”说着就在地上跳着高儿，然后撒娇地坐到了我的膝盖上。此刻，春明嫂子扶着锄杆微笑地看着我们，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微笑。

　　这段时间我一般都是白天帮着春明嫂子干活，晚上来家里住，有时春明嫂子会在晚饭时专门包饺子给我吃，但是即使是吃的很晚，我也会来家住。当然我也想过要在果园里住下，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充足的理由。我记得有一次村里放电影，放的是严凤英主演的《天仙配》，这部电影我和伙伴们早就在外村里看过，可是春明嫂子却没有看过，我想留下来看护春明哥。我说嫂子你去看电影好了，我看着果园。春明嫂子说你春明哥这个样我怎么可以去看电影啊？别人看了还不得骂死我呀。我说嫂子你悄悄地去好了，这个电影可真是棒极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唱起了“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的插曲，就在我正在为自己动员春明嫂子去看电影的绝招而欣喜时，春明嫂子却哇地一声伏在春明哥的身上痛哭失声。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傻事情，呆呆地看着春明嫂子。春明嫂子却止住了泪水，她拍着我的双肩说：“小娃，你的心意俺领了，可是俺不能去，俺不能把你春明哥一个人留在这里啊。”听着春明嫂子的话，我当时真得好想回过身来投进她的怀中，可是我还是理智地管住了自己。那晚看了两部电影之后，夜已经很深，但是我却毫无睡意，我第一次知道了失眠的滋味。

　　时间仅仅过了两个多月，果子成熟的香味便在整个园子里弥漫开来。

　　那天晚上收工，春明嫂子轻声地说：“妮子她叔，你搬来果园住吧，帮俺看果子啊。”春明嫂子买了两床麦草苫子和凉席，在一个高坡上为我搭了一个简易的木棚。在棚子里，我在举目遥望星汉的同时，却看到许多惊怵的鬼怪故事飞翔着向我奔来，毕竟我这是第一次在几近野外的地方睡觉啊，我只是一个刚刚长大的青年，也许这个胆子还没有长成。

　　我卷起苫子和凉席，扛在肩上忐忑地去敲春明嫂子的房门。春明嫂子听出是我，穿着裤头背心开了门，那一刻我突然扑进她的怀中：“嫂子，我害怕。”我的脸拱在春明嫂子的奶子中间，温热、柔软的清香叫我沉醉。

　　春明嫂子轻轻地推开我，用指头点着我的鼻子说：“还男子汉呢？好了，不去那里睡了，就在这里睡吧。”她把苫子和凉席在离房门只有十多米的一个地方铺好：“放心睡吧，没有人来偷苹果的呀。”我见她要回屋子，便一把拉住了她：“嫂子，你叫我来园子里住，为什么不和我住在一起啊？”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已经颤动，身体里一些情绪正在发生着明显的物理反映。春明嫂子又是轻轻地推开我的手：“小娃，别孬种了啊，俺决不能对不住你春明哥呀你知道吗？俺的心全支在他的身上啊。”“又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听话，以后再也不要这么想了，将来会有更好的闺女和你住在一起的，好的，睡吧。”春明嫂子平静地说着，然后转身回了屋。我泪眼迷蒙，看着夜空，心，也像夜空。

　　苹果的收获时间只有两个多月，除了小贩进园批发和春明嫂子在山下的路口销售的之外。剩下的被我们存放在一个地窖里。此时秋天的语言已经染得山上红叶遍地，苹果枝上陪衬红果的绿叶已经渐渐变的瘦黄。在收完了最后一批晚熟的苹果后，我已经再没有理由相陪我早已倾慕的春明嫂子了。村里的好多人到上海打工了，我的一个本家亲戚喊我，我无奈地答应了。

　　最后一晚在果园里居住。我仍然睡在院中。春明嫂子坐在苫子的边上，我们叔嫂两个说着对未来的向往。她说你出去闯闯真的有好处，我说我担心你的果园明年没有人帮忙啊。她说你看苹果这么贱，俺已经准备往外包了，等你春明哥好了，我们就搞一个奶牛场。听到春明嫂子说到奶牛，我竟然立刻想到了春明嫂子丰满的奶子。我调皮说：“嫂子，我真想摸摸你呀。”春明嫂子轻轻地打了我一巴掌：“又孬种了不是？”她叹了一口气：“想想嫂子也是女人呢，你要出远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着面，嫂子也想啊，可是咱都不能对不住你春明哥呀，你知道吗。”我无言以对。春明嫂子说：“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就搂你一小会儿吧。”说罢侧身躺倒，将我的头搂在怀中。我的手刚想不老实，却又挨了一巴掌：“像小狗一样不许动，要不以后嫂子再也不理你。”

　　我就这样枕着春明嫂子的香臂，沐浴着她周身的清香，像个孩子一样进入了梦乡。

　　次日早晨，春明嫂子喊我吃饭声音将我叫醒时，我才知道自己许许多多的联想只能是一个梦境，但是我知道这个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夜，将永远地隐藏在了我的心里了。

　　我在陪着春明嫂子给春明哥擦了身子之后，我离开了果园，也离开了家乡，开始向一种漂泊岁月的深处走去。

　　半年后，我在上海一家私企担任了一个小科长，这时我给春明嫂子写了一封信，告诉了我的进步情况，并仔细地询问了春明哥的病情和春明嫂子的生活。我很快就收到了春明嫂子的信，她说她真地为我高兴啊。她还说谢天谢地，你春明哥已经好了，我们可以筹划奶牛场了，你等我们的好消息吧。看完春明嫂子的信，我哭了，我不知道原因，我也说不出来原因。

　　之后我又给春明嫂子写了好多信，可是她竟然没有再回。

　　三年后我西服革履地返回故乡探亲，在我兴奋而急切地向娘打听春明哥的奶牛场时，却被娘深深的叹息给猛然截开，娘说：“你春明嫂子哪里办什么奶牛场啊，你走后，她请了那么多的先生为你春明哥看病，家花穷了，人却没有醒过来。”“娘，后来呢？”“后来她就回娘家了。”

　　我骑上自行车就走，我根本顾不上娘的叫骂了，我希望能出现奇迹，这是一个人在失望、惊异和后悔面前的唯一想法。

　　我费尽周折打听到了春明嫂子的娘家，她的老娘已经满头白发，她说你一定是靠山圩子的小娃吧，你嫂子……不不，二枝经常说到你。我说大娘啊，我想知道我嫂子到什么地方去了啊，大娘说二枝早就嫁出去两年了，俺庄上有一个人在山西煤矿做工，她就嫁过去了。两年多了，也不知道过得什么样了。

　　这就是二枝的故事，一直到我的这篇小说完稿时，我都没有听到她的任何消息，我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祝福，我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山里娃

刚刚写好，还有香味呢？电脑老是出问题，写了就得发过来存着啊，各位指点了！！

絮飞黄昏

散文化的描述语言,细腻的情感表述,生动的细节刻画!还有那种缠绵的,淡淡的情愫萦绕全篇!
学习!

山里娃

最初由 絮飞黄昏 发表
散文化的描述语言,细腻的情感表述,生动的细节刻画!还有那种缠绵的,淡淡的情愫萦绕全篇!
学习!

多谢絮飞鼓励！提点意见啊！！

龙侠

盗版建设的话：
永远的支持！
不算侵权吧~~

若荷

我走到春明哥的苹果园的时候，彩色的阳光已经从山岗上散去，早晨再一次闪到了乡村的背后，闷热的日头舔地人有些沉闷。我深入进果园，我看到了春明哥一家居住兼作看园的石屋。此刻我的脑际立刻出现了石屋前的那个石泉，它曾经叫我们的童年甘甜了许多，我想春明哥选择在这里建房，吃住与浇园，可以完全地依赖于这仞石泉，应该说他的构想是绝顶的聪明。如果春明哥不出那么点事情的话，他男耕女织的日子一定会叫村里的人们羡慕地流出口水。我甚至还联想到了春明嫂子刚刚嫁到我们村里来的情景，那个
美丽的小媳妇是我见到的最俊俏的女人。
没有排好呢。

山里娃

最初由 龙侠 发表
盗版建设的话：
永远的支持！
不算侵权吧~~

哈哈，谢谢支持！！

山里娃

最初由 若荷 发表
我走到春明哥的苹果园的时候，彩色的阳光已经从山岗上散去，早晨再一次闪到了乡村的背后，闷热的日头舔地人有些沉闷。我深入进果园，我看到了春明哥一家居住兼作看园的石屋。此刻我的脑际立刻出现了石屋前的那个石泉...

多谢了，已经排好！！

絮飞黄昏

最初由 山里娃 发表
多谢絮飞鼓励！提点意见啊！！

意见就是:你写得太好了,让人感动!

木祥

最初由 山里娃 发表
　　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那些最初最美好的情愫总是在雕刻着你的身心，即使你的额瑞落满岁月的印痕，即使你的黑发变成雪冠，你心头的那些往事依然会苦苦地抓挠着你，叫你忧愁，叫你惆怅，叫你揪心地遥望某一个方向...

山娃新作不断。

山里娃

最初由 絮飞黄昏 发表
意见就是:你写得太好了,让人感动!

哈哈，轻易地得到了一个表扬帖子！！谢谢絮飞！！

若荷

写的真好，以后也多帮我一帮啊，我都嫉妒了。

山里娃

最初由 木祥 发表
[QUOTE]最初由 山里娃 发表
　　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那些最初最美好的情愫总是在雕刻着你的身心，即使你的额瑞落满岁月的印痕，即使你的黑发变成雪冠，你心头的那些往事依然会苦苦地抓挠着你，叫你忧?..

谢谢木祥先生鼓励！！几天没见了，问好！

山里娃

最初由 若荷 发表
写的真好，以后也多帮我一帮啊，我都嫉妒了。

再谢支持！！不敢言帮！！

邢震

又一次拜读山哥的美文
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