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窗外

轻不狂 · 发表于 2004-8-11 21:47

窗外

文／老轻

　　我没办法让自己不看对面楼上那扇窗户，因为我的窗户就在写字桌旁边。只要我一停下手里的笔，脑袋就像装了定时器一样自动扭过去。为此我在和窗户相反的位置放了一个“永动机”，就是一碰就没完没了转圈的那种东西。可这样也毫无用处，假如我因为一个字想不起来而停顿时，一定会把头扭向窗户看一下，这让我非常烦恼。本来已经有点印象的那个字，马上又不知道躲进大脑哪层褶皱里了。

　　更严重的是，到了后来，我扭头的频率和那个永动机几乎不相上下了。于是我放下笔，专心盯着永动机上的钢球看，几分钟之后，我意识到自己忘了那扇窗户，轻松的拿起笔，可还没落到纸上，脑袋又扭向窗户一边。我赌气的马上扭了回来，连十分之一秒都没耽误，可又被永动机吸引了。它总是动的那么平稳，频率像我的心跳，可从来没有变化。我想假如我的心脏能控制的这样好，那就太棒了。

　　然后我就想有这样一个牛逼的心脏，不管西施还是无盐出现，都可以从容对视：如果是西施，我就像看到老婆一样随便一笑；假如是无盐，我就当看到老板一样一脸正经。反正我的心跳毫不紊乱，脸色自然不会供血过多，也不会忽然减少。喜怒不形于色，不正是我缺少的吗？于是我执著的继续看着永动机，它的钢球总是那么亮，经过我时，还能看到一张变形的脸。他可真难看，我得意的笑了，心情好起来，打算继续写几个字。可眼睛刚一离开永动机，自然而然的又转到了窗户。这次我没像上次杀苍蝇那样愤怒，我想，既然眼球是我的，又那么好奇，我为什么不满足它们一下？

　　于是我站起来趴在窗户前，因为家在六楼，所以对面亮灯的窗户我都可以看的清楚。正对着我窗户的那扇居然没有窗帘。我看了看日历，现在正是最闷热的中伏天。那扇窗户里的人穿着一件白上衣，一边扇扇子，一边看着墙后面的什么东西。那盏吸顶灯可真亮，我除了看不出这个人的性别特征，什么都可以看清楚。这太有意思了，对方专心致志的做自己的事，我却在这里安然的注视。是不是有上帝的感觉？对，这就是上帝的感觉，我下意识的把台灯调暗了一些。现在我的窗户和对面没开灯的窗户一样黑暗，人们肯定看不到，那我就更像上帝了。

　　我点了一根烟，对面那个人没点烟，难道是个女人？我试图看清楚白上衣的轮廓，可被收起的窗帘挡着。那个人的头发又那么乌黑，看不出是分头还是盘起来的长发。真着急，想来上帝不会这样着急，他老人家一定看的比我清楚。这让我有些索然，于是继续坐下来，打开台灯，看到永动机还在转着。它也不嫌累，我愤愤的想，为什么我写几个字就又累又烦，假如我要是个永动机多好，２４小时不停的写，难说不写出一部《哈姆雷特》来。

　　我把椅子转了个角度，假如我再去看窗户，必定要把头扭的很厉害，或者站起来。我又看了会永动机，心想无论如何都要写下去，不然这个晚上又完蛋了。

　　我换了一张新稿纸，抓起钢笔，仿佛按核弹按钮一般缓慢落下去，凝重的在纸上写了一个？，然后停下来开始思考：对面窗户里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永动机在一旁无声的转着圈子，我放下笔，把椅子推开，对面的灯依然很亮，那个人还坐着，白上衣的轮廓还是那么模糊，又似乎比刚才多了点隆起。隆起？我低头看，我身上也有隆起，不过比那个人的位置低多了。这让我有些兴奋，把眼镜用洗洁精清洗了一遍，那个隆起果然比我肚子的位置高，假如那个人肯动一下，我或许就能看出那是什么。

　　我又调暗了台灯，然后开始后悔没买那个小贩推销的望远镜，虽然轻飘飘的像纸叠的，可总比我的近视镜有用。于是我执著的趴在窗户上，那个人不可能一晚上不动地方。我安慰自己，只要看清楚那个隆起是什么，就离开窗户继续写东西。想到这里，我扭头看了看写字台上的稿纸和钢笔，它们都没意见，只有永动机不紧不慢的转悠着。

　　一个小时过去了，那个人经常做一些小动作，搔搔头发，或者扭扭脖子。我也觉得有些累，因为眨眼的次数少了很多，眼球很涩。我飞快的点了几滴“润舒”，再赶回窗前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我的心忽然跳的很厉害，比永动机快多了，让我有些燥热，于是脱了背心。对面的人肯定还会回来，那时候我一定可以看出那隆起是什么东西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对面的人太不像话，空房间还要白白的亮着灯，不知道今年夏天我们国家电力紧张吗。我很为自己的想法自豪，这让我的行为有了些高尚的意思。这太妙了，即使我不是上帝，也应该有权力指责那个人，不管怎么说，今年的电力确实很紧张。

　　一刻钟又过去了，我又滴了点“润舒”，不小心落在稿纸上一滴，把那个问号模糊了。我没在乎，撕下来扔到一边。我的疑问现在不需要思考了，亲力而为的观察才重要。

　　那个人还没出现，我舍不得离开视线，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香烟。那只高级钢笔被碰掉了，我飞快的伸手去抓，刹那间灵光一闪，我没抓住钢笔，因为那个人在门外出现了。我激动的心跳如槌，你瞧，观察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想来上帝这个老头子也挺累的。我屏住呼吸，那个人影似乎迟疑了一下，才从昏暗中走到亮着灯的房门旁边。我不由自主的伸长了脖子，白上衣越来越清晰，那个隆起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忽然，那人伸出胳膊，在墙上抓了一下，那扇窗户马上变得漆黑一片。难道开始限电了吗？我看看身后，台灯发出暗淡的光茫。我随手拧亮它，可对面的那扇窗户还是漆黑一片。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颓然绝望的坐回椅子。还没开始骂街，觉得脚下有东西，拣起来一看，是那只我没抓住的高级钢笔。明亮的灯光下，我看到据说是纯金打造的笔尖因为和地面的撞击分开了，一边一半弯曲着，像极了扑克牌上小丑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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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和鲁 · 发表于 2004-8-11 22:04

笔力不凡，把窗外的一幕描绘得入神入画。不错的小说。问好。

轻不狂 · 发表于 2004-8-11 22:33

　鲁版好，最近刚完成一个长篇，所以有几天没来这里，问夏安。

　这个小说是我有意模仿象征主义的一些东西，很生硬，还请多指教。

袁和鲁 · 发表于 2004-8-11 22:37

最近我看了一个《窗帘》的小说，他的情节也是意在窗外，你的与之相比，你的更突出心理描述，我觉得还是挺不错的。

可被收起的窗帘档着
可能是笔误，有个错字。

若荷 · 发表于 2004-8-11 22:38

眼累了，先支持再慢慢看。

絮飞黄昏 · 发表于 2004-8-11 22:45

细致!
学习!

左显辉 · 发表于 2004-8-11 23:29

心理描写最难把握，我感觉这篇有味道！

轻不狂 · 发表于 2004-8-11 23:35

　鲁版，那确实是笔误，大意了。

　多谢若荷，絮飞黄昏，左显辉三位朋友支持，问夏安。

王建设 · 发表于 2004-8-12 06:03

先支持后学习。

袁和鲁 · 发表于 2004-8-12 06:17

小说巧妙地把窗外的一幕用心理描述的形式展示出来。全篇布局得当，作为心理描述，实属不易。精华！

迈阿密的寒冷 · 发表于 2004-8-12 06:46

还没开始骂街，觉得脚下有东西，拣起来一看，是那只我没抓住的高级钢笔。明亮的灯光下，我看到据说是纯金打造的笔尖因为和地面的撞击分开了，一边一半弯曲着，像极了扑克牌上小丑的帽子。

又见先生大作，学习并问好！

絮飞黄昏 · 发表于 2004-8-12 11:47

最初由轻不狂发表
　鲁版，那确实是笔误，大意了。

　多谢若荷，絮飞黄昏，左显辉三位朋友支持，问夏安。

问好!

轻不狂 · 发表于 2004-8-12 12:58

　多谢鲁版支持！

　问候建设兄，迈阿密兄，絮飞黄昏兄。

美狄亚 · 发表于 2004-8-12 13:33

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颓然绝望的坐回椅子。还没开始骂街，觉得脚下有东西，拣起来一看，是那只我没抓住的高级钢笔。明亮的灯光下，我看到据说是纯金打造的笔尖因为和地面的撞击分开了，一边一半弯曲着，像极了扑克牌上小丑的帽子

学习好文！

晚欲雪 · 发表于 2004-8-12 21:59

“我没办法让自己不看对面楼上那扇窗户，因为我的窗户就在写字桌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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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窗外

这样的开头能吸引人往下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