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心湄
一、
深蓝，光影迷乱。镁光灯放射出的蓝色光束在器皿和身体上轻盈跳跃、接吻。Dj必打之歌等酒吧必备歌曲，杂沓、重叠、质感、尖锐，在心间掠过，心脏仿佛已经产生共振，血液有种沸腾的感觉，整个身体有种莫名躁动，无所畏惧的冲击力在骨骼间迸发的咔咔咔作响的声音便可以感知。此时，如果路见不平，那么拔刀相助的豪气将直抵云天。
与此同时，音乐里浮泛的还有颓废、低沉、伤感、欲望，喧嚣像波浪一浪一浪又一浪，不断叩击着心灵，将宁静的精神世界悍然置换。耳膜的声响，恁是无法拒绝。逃离，是初次进入这个领地第一时间浮起的选择。这说明还没有融入没有抵达蛰伏或者隐没在这儿的心理准备。明明灭灭闪闪烁烁的蓝色冷光像北极狼的眼神，那狠狠凝睇，横扫的目光，冷艳绝美。俊男靓女或勾肩搭背或推杯换盏或激情拥吻，目中无人。一张张脸，在蓝光的扫射之下，看不到真实，身体就像暂时隐匿了灵魂的躯壳，习惯了木偶般地按部就班。
在冷艳模糊的境界之下，男男女女丢掉了自我，试图寻找安放重构生命的内在意义。一切显得极为自然。这儿没有谁刻意窥伺谁，在幽蓝之下，正人君子和卑鄙小人外在和内在一一隐遁，或者不由自主的变换，把身心陷入蓝色之光里，与其他人无关。
以上是蓝心酒吧的素描。这个以蓝色为主色调的酒吧，想必老总是深谙蓝色寓意和都市生活的。
蓝色的象征意义是:宁静,深邃,遥远,寒冷,忧郁,温柔,被动,梦幻,内在,智慧。蓝色色调越深,越能把我们带到无穷无尽处,而浅蓝则偏向童真,明亮,干净,透明。蓝色，代表宽容，代表爱。蓝色——充满梦幻的色彩，始终保持清澈、浪漫的感觉。蓝色在自然的掩映下，更加清新淡雅。富于蓝色的装饰，特别适合工作紧张的白领，有种喧嚣的心灵靠岸的感觉。以灰蓝为主调的大胆色彩运用，会让人耳目一新，清爽心情油然而生。淡蓝朴素清澈，深蓝前卫摩登。此外，蓝色还是智慧的颜色。
显然，蓝心酒吧是具有前卫摩登的寓意，用意也是深邃的。
这是一座中等城市。白昼的忙碌，在夜的光影里，变得迷蒙、喧嚣和躁动。精神和物质二位一体的人们如同脱笼之鹄，幻想扶摇直上九万里。都市里的每个人仿佛都是一只只鲲鹏。
二、
带着不同的目的，与人相见在蓝心酒吧。
五年前，我还是单身一族。我孤独无奈彷徨。眼见身边的朋友都告别单身，只有我还唱着单身情歌独自暗伤。当时流行网恋，我把我的QQ签名，换成了一句颇有神秘感和另类的话：窥天地玄机，算人间祸福。我把我偶然涉猎的命理书籍照搬照抄，挂羊头卖狗肉般的试图意外收获爱情。
不久，和一个叫蓝心湄的女网友在虚拟空间里聊得甚欢，在我的要求下她终于同意在蓝心酒吧相见。我心里很是紧张，关于被网友算计的新闻不绝于耳，但我为了爱情还是单刀赴会。
夜，弥漫过来，都市里夜如白昼，霓虹闪烁。大街小巷，人流如织。到处行走的人仿佛是一群群被圈养的羊突然在山间觅食寻草一般。
蓝心湄告诉我她在蓝心酒吧某某号。她手机发来的短信，让我坚信她也是如我一样孤单的女孩，她也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伴侣。蓝心酒吧幽蓝的光，冷冷地袭过，有些惊悚，我想起曾经看的鬼片的场景：魑魅魍魉的出没，背景总在幽蓝的光影之下。我有些恐慌，但我不想被人看不起。我决定进入蓝心酒吧的内部，像进行一次冒险一样，完成一次承诺。
酒吧门口，高挑的门童，长舒广袖，吐气若兰，我被当成了一个消费者，或者一个放牧灵魂的人。
蓝心酒吧的腹地，前面的描述正在进行。此时，我是一只心惊胆颤的小鸟，误入了城市的人造森林。
高大、暴露、纹身、板寸头、饰圆环耳坠的蓝心湄，在左顾右盼。我收到的短信证实了她就是与我相见的网友。我怯怯的走近，说，你是蓝心湄？她说是啊。蓝色的光芒隐匿了我的失望和恐慌。
喝点什么？人头马、威士忌、伏特加？她形态淡然，语气和形象不相协调，有点善的感觉。我的戒备，一点点松弛下来。到酒吧不喝酒，显然是错误的选择。漂亮的蓝色高脚杯在我的眼前站立，但我觉得像一口窖井，深不可测。
她说她喜欢伏特加，再加点冰块，我说我喝的也和你一样。眼前的伏特加酒，晶莹剔透而甘冽。
俄罗斯伏特加酒起源于14世纪，其原始酿造工艺是由意大利的热那亚人传入的。直到1654年乌克兰并入俄罗斯，伏特加酒才在民间流传开来。帝国时期，俄罗斯传统的优质伏特加酒是用纯大麦酿造的。随着需求量的逐步增加，开始以玉米、小麦、马铃薯等农作物作为酿造原料，经过发酵、蒸馏、过滤和活性炭脱臭处理等工艺，酿成了高纯度的烈性酒--- --伏特加。数十年后，这种清冽醇香，纯净透明的烈性酒点燃了整个俄罗斯。喝伏特加，以常温服侍，快饮（干杯）是其主要饮用方式。许多人喜欢冰镇后干饮，仿佛冰溶化于口中，进而转化成一股火焰般的清热。
伏特加酒经历了漫长的历史，紧密地和俄罗斯人民结合在一起，同时也表现着俄罗斯民族性格。豪放、热情、好客、勇敢等性格，是伏特加酒对俄罗斯民族性格的积极表现。消极、发泄性、极端、无节制，是伏特加酒对俄罗斯民族性格的消极体现。俄罗斯人喜欢挑战自我，但遭到失败时他们又畏缩了起来，狂饮无度用酒精将自己麻醉。生活的压力、对现实的不满，这些都让俄罗斯人偏爱于用酒精这种方式让自己暂时置身事外、避开压力和现实。伏特加酒也使得俄罗斯民族性格具有明显的孤独性。
关于伏特加的历史，她如数家珍，细致地给我介绍了一遍。我只是一个听众，从心理上的拒绝变为较忠实的听众。我开始克服她的表象设置的障碍。
我猜想，她也像伏特加一样具有孤独性。伏特加只不过是她的外在的表达方式。
三、
蓝色灯光的映射下，她的形象和内质不相契合。镁光灯的蓝色光束不断地照射、跳跃，将酒吧的每个人涂上了冷艳忧郁的色调。
她问我QQ上的签名在现实世界里果真如此神奇吗？我笑笑，有些不自然，就胡乱的说：人生自有定数。
是吗？她泯一口酒，轻蔑地吐出两个字。我不能列举事实作为依据论证我的观点。于是，便甩出一句话：信不信由你。她有一种黯然的态势。她说她在玩行为艺术，她需要一个坚强的理由。她还说她不想结婚和成家立业。听着她的话，我想起某流行杂志上最近说的新新新人类。
她果真是属于新新新人类的一名忠实追随者？她或许满是彷徨，试图能从虚无飘渺的预测之说找到慰藉的理由。但我只不过是一个招摇撞骗的家伙，是试图剑走偏锋般的叩开爱情之门的人。也许，在正常人的判断之下，我也是属于另类的。我无法读懂她，她的服饰打扮谈吐嗜好，已经超越了我的审美底线。新新新人类的内涵究竟是怎样的？我的脑海疑团如麻。
她，独自畅饮，一瓶伏特加未几几乎净尽。而我，只是象征性地喝点，苦涩，烈性的伏特加，一入喉咙，令我几欲翻江倒海。显然，我不适合与伏特加为伍。她的言语，没有如她的形象那样惊悚，倒是多了惶惑和孤独。
她也没有将我当成一个可以理解她的倾听者，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与酒而语。站在我的角度上，我觉得她有些极端。站在她的角度上，她觉得我是古董，迂腐不堪。
蓝色深重，一缕缕蓝光，在伏特加的威力之下在重金属、DJ歌曲、摇滚音乐的嘶吼之下，我想起了奇崛冷艳、幽暗瑰丽、虚荒诞幻、阴幽飒沓的李贺。李贺的忧闷是自身的，也是现实的桎梏之下的结果。
我的类比，也许不尽恰当。看着蓝心湄，我产生的联想是错位的。但他们之间可能没有契合点。但他们有独行特立的一面，他们是自己的选择，还是环境的胁迫？
我想，选择遗世独立的时候，注定是孤独者，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又想起一句古语：世人劫浊，何不掘其泥而扬其波。洁身自好的人也是孤独的。但她，均不在我的定义之内。
相对而坐，更多的是无语，泯着伏特加，一无所待。
四、
她悠然地点燃一支烟，轻吮一口，然后从嘴里吐出一丝丝烟圈，夹在兰花指上燃烧的纸烟透着星火，她涂着蓝色指甲油的纤纤十指，在幽蓝的灯光下，显得十分冷峻。
我想起了小姐。不，她不是。小姐的装扮是妖媚的媚骨的，而她的妆扮，在我的视野里却显得突兀，可怖。但在新新新人类的审美视觉里，也许是不足为怪的，甚至是稀松平常的。
我又想起了梅超风以及她的九阴白骨爪。顿时，背脊上有一股寒凉，我的意识和身体在不断地斗争，以致心潮起伏。她没有察觉，在猛灌伏特加，抽烟，独语，自我沉醉中。
显然，我不是她的同路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心里也许是失望，她希望能同我在形而下的前提下探讨形而上的意义，于她而言，无异于缘木求鱼。
她注定是孤独的，以及新新新人类的行为艺术，此时不过是叛逆的代名词。我的骨子里是秉承中庸之道的，言谈举止，思维方式都是中规中矩的，完全规范在经典的训导之内。
我接受不了酒吧里的喧嚣和视觉的挑衅，我觉得我就是陈焕生。于是，我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凑到耳朵边，说接个电话，旋即，说有个朋友找有急事，便借故离开了。
我有一种脱离险境的心理上的轻松。行走在街道上，依然是灯红酒绿，霓虹闪烁。
城市是一座不夜城，没有白天黑夜。
我想，蓝心湄可能在都市的激流中独自挑战自我，寻找自我。
五、
看到纸上要求写酒吧的命题作文，我立即想起了蓝心酒吧，想起了蓝心湄。
蓝心湄，一个不具真实姓名的网名，却把心事具象，将外在表达得妖娆而富于遐想。我仅仅是靠这种直觉----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才加她为好友的。也许，她也是看到我的QQ签名而接受我的，彼此接受，只不过是每个人的目的不同。事实上，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都选择在蠢蠢欲动中实施修正逼近目标。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我们都无法真正意义上的理解、读懂，但我们一直试图跨越、进驻别人的心灵。
比如活跃在生活里的网恋、网聊，就是一种试图抵达他人的方式，多年前，在我们周围呈一种漫漶态势，曾一度淹没了理性的堤岸，但不久也就归于平静。人们从接触到认知，从恐惧到泰然处之，需要的只不过是时间上的融合，感性到理性的滤过、经验总结。
从这个角度上思考，我开始在传统道德里包容蓝心湄以及新新新人类，虽然已经是现在完成时，但我却有一种跨越鸿沟式的心理上的豁达。
蓝心酒吧，依然在都市矗立，夜晚放射着夺人心魄的幽蓝。但我没有再去过。我固执地认为以宣泄个性和情绪为主题和创意的酒吧，缺少了传统文化的内涵，与我的价值取向相去甚远，我需要敬而远之。
今年五月的某天，我QQ上沉寂了多年的蓝心湄的头像蓦地闪动，我波澜不惊。她一句问候，简洁自然。闲聊天中，我依然是我，而她已经如日中天。
她和我进行了视屏，她素朴自然，有吹尽黄沙始见金般地沉淀-----事业有成，是一家青春酒吧的老板。
我说你和以前判若两人。她淡然如水，说曾经我青春过，叛逆过，自主过。
我无语。我知道我缺少风生水起的视觉和逆势的抗争，所以人生平淡如水。听着酷狗音乐播放的汪峰的《存在》--------多少人走着却困在原地/多少人活着却如同死去/多少人爱着却好似分离/多少人笑着却满含泪滴/谁知道我们该去向何处/谁明白生命已变为何物/是否找个借口继续苟活/或是展翅高飞保持愤怒/我该如何存在/多少次荣耀却感觉屈辱/多少次狂喜却倍受痛楚/多少次幸福却心如刀绞/多少次灿烂却失魂落魄/谁知道我们该去向何处/谁明白生命已变为何物/是否找个理由随波逐流/或是勇敢前行挣脱牢笼/我该如何存在/谁知道我们该去向何处/谁明白生命已变为何物/是否找个借口继续苟活/或是展翅高飞保持愤怒/谁知道我们该梦归何处/谁明白尊严已沦为何物/是否找个理由随波逐流/或是勇敢前行挣脱牢笼/我该如何存在。
我反复咀嚼着《存在》的歌词，想再年青一回，但已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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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澧水寒儒 于 2013-10-8 20:32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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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7 17: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