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车

田瞳

　　　　
　
　　
　　我买了一辆摩托车。在我们村子里，我这摩托车也就成了亲朋好友的公车。昨天下午，高昂又来找我，要我今早捎他去赶集。
　　
　　早晨，我拿出一块布擦摩托车。媳妇见我擦车就问，你又去那里。我边擦边回答说，赶集。我想高昂此时正在等我。
　　
　　媳妇说，那我也想去赶集。
　　
　　我说，今天我和高昂一起去。
　　
　　媳妇说，高昂他不能骑自行车去？
　　
　　我说，我已经答应人家了，咋能又变？
　　
　　媳妇满脸不悦，说你不捎我，我自已骑车子去。
　　
　　我望着门前站着的媳妇，心里很不是味儿。要不是高昂，今天和媳妇去赶集多好。可现在，尽管媳妇不高兴，我也不能失信于朋友。
　　
　　我骑上摩托一阵风来到高昂家。高昂的媳妇孙小兰站在门口。孙小兰见我就喊，宝哥，你可来啦！我问，高昂呢？孙小兰说在后面呢！
　　
　　我说，高昂要和我去赶集，在后面干啥？
　　
　　孙小兰瞅我一眼说，高昂在后面给我们家的牛当接生婆。
　　
　　我知道高昂爱牛，整天把牛当成媳妇来养。我望了一下孙小兰说，高昂的牛媳妇生娃娃了，就好好给牛当接生婆吧，我先走了。
　　
　　这时高昂从后院走过来了，笑着说，我看护牛娃子，你和孙小兰去。
　　
　　我愣了一下。我咋能和小兰一起去？我急忙说，不行我不能捎孙小兰去。
　　
　　高昂说，你捎她去卫生院看个病，前些日子，孙小兰在计生站放了环，下身痛得难受，你捎她去看看病行不行？
　　
　　我说狗日的高昂，你咋把小兰下面弄痛了，以后要慢些。
　　
　　高昂说，你不要胡说八道了，快做做好事，帮个忙吧。
　　
　　我望着高昂两口子不知该咋样好。
　　
　　孙小兰激我说，咋了，不就是摩托耗些油，到镇上我给你加油行不行？想不到你这么小气，高昂和你还是朋友呢！
　　
　　我只好答应带孙小兰去看病。
　　
　　这时我心里就像是吊了一块石头。嘿，我今天捎孙小兰去赶集，让人看见会咋说呢！
　　
　　我很无奈地和孙小兰走出她家的院子。
　　
　　孙小兰脱掉了身上的牛仔裤，换上了粉红色的裙子，上身穿白色短袖衫，可能又戴了乳罩，两只奶子比刚才又大了许多，好像快把衣服胀破似的。按现在时髦的说法，孙小兰在男人眼里比较性感。
　　
　　孙小兰坐上摩托说，宝哥，你可要把车骑好，可不要把我摔倒在路上。我不知说啥好，只好捎着孙小兰去赶集。
　　
　　今天是个好日子，天气晴朗，平日的老毛黄风也不见了，这样的好天气正适合人们去赶集。
　　
　　摩托车像一匹野马一样，飞快地向前跑去。坐在后面的孙小兰紧紧抱住我的腰，两只大奶子顶在我的背上，使我心里非常难受。
　　
　　孙小兰说，宝哥你骑车的技术真好，坐在上面又平又稳，比坐小轿车还舒服。
　　
　　很快，我们离村子远了。出了村子就是戈壁滩，滩上没有成形的路，我的车速也慢了下来。
　　
　　这时孙小兰的话也多了起来，叨叨不休的说，宝哥你和嫂子感情真好，多让人羡慕。你和嫂子的爱情一定很浪漫吧？
　　
　　我说，我结婚好几年了，不知道浪漫爱情指哪个方面。你和高昂的爱情也浪漫吗？
　　
　　孙小兰说，哪呀？我们农村里，两个人结婚就好像一对牛犁地一样，一起把一亩地犁完，两个人一辈子也过完了，是老牛配对儿过日子的爱情，哪有什么浪漫？
　　
　　说实在的，在这个地方，没有人和我一起谈论过爱情。或许我和孙小兰的爱情都不浪漫。
　　
　　一路上，孙小兰抱着我的腰，使我有些不自在。她不停地向我诉说着她的爱情观点，她说，我们农村女人就像田野里的野花，自开自灭，浪漫的爱情与农村女人无缘，这种爱情只是在电视上才能看到。
　　
　　我不答话。想不到这个孙小兰咋有这么多怪想法。
　　
　　走了一段路，我看见前方有两个骑自行车的女人。哦，竟是我的媳妇和柱子媳妇。我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急忙说，孙小兰你靠后坐，你看前边是谁。
　　
　　孙小兰说，你把车骑好，你一个大男人还怕老婆吗？
　　
　　我说，你不要抱我的腰，不要挨我太近，让我媳妇看见多不好。
　　
　　很快，摩托车就赶到了媳妇的自行车跟前。我心里一阵惊慌。早晨我说和高昂去赶集，可现在我后面坐着高昂的媳妇，不知道妻子看见该怎样想？
　　
　　摩托车很快超过了媳妇的自行车。坐在后面的孙小兰笑嬉嬉地跟我媳妇打招呼，嫂子也去赶集？我们前边先走啦，你们在后面慢慢来呀。
　　
　　我见妻子两眼直直朝我瞪着。我还听见柱子媳妇对我妻子说，他不捎你，却捎着高昂的婆姨，不知他俩是啥关系？
　　
　　孙小兰在后边捣了我一下，悄悄说，刚才嫂子的脸色不好啊，一定是吃我的醋了。到镇上我给她解释一下吧，要不然回到家里又要发生国内战争咋办。
　　
　　我不理她，只顾埋头骑车。
　　
　　孙小兰又说，其实嫂子真是个小心眼儿，我只不过是坐了你的摩托，又没和你睡觉，你就害怕成这样！
　　
　　我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今天，这个事可能是坏了，从妻子眼中我知道这事儿使我无法向她解释。想不到孙小兰又说出刚才的一番话，我真想停下摩托，把她扔在路边算了。
　　
　　孙小兰在我后面说，你咋被老婆吓成这样，骑这么快要想干啥，骑慢些行不行。
　　
　　我不想和她再说一句话，只是把车骑好。
　　
　　孙小兰还不停口，烦人地说，刚才我看见你老婆满脸不高兴，今天回去打不打架。
　　
　　我说，打架就打架，没有你的事。
　　
　　孙小兰说，我和你那哥们高昂也经常吵架打架。我气得睡起来，不给他做饭，他做好饭给我端上来我也不吃，气得他也吃不下饭。
　　
　　我说，我要是高昂，你吃就吃，不吃就倒给猪吃罢了，我们这儿的老话你忘了吗？
　　
　　孙小兰说，啥话。
　　
　　我说，就是驴不吃添上了，人不吃端上了。这个女人咋这么可恶，不给男人做饭，男人做上还不吃，我就给了他这么一句话。
　　
　　孙小兰说，这世上没有不吵架打架的两口子，吵过、打过也就没事了。不是有句老话吗，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
　　
　　我一声不出，就当没听见。
　　
　　孙小兰又问，宝哥你们吵架是啥样子？
　　
　　我说，我们不吵架。
　　
　　孙小兰说，我真羡慕你们感情好，你不打你媳妇，是个好男人。
　　
　　我说，我不是个好男人，你也不是个好女人。
　　
　　孙小兰说，你用什么证明我不是好女人？
　　
　　我说，好了，好了，你是个好女人行不行。
　　
　　孙小兰不说话了。
　　
　　好在离镇子不远了，我不想再和这个女人说下去，如果再有一段路，说不定会和她吵起来的。
　　
　　到了卫生院门前，我对孙小兰说，到医院了，快下去看病吧。
　　
　　她跳下摩托，抓住我的胳膊说，你和我一起看病去。
　　
　　街上有些人朝我们望来。在大街上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的像个啥，我只好跟着她走进了医院。
　　
　　孙小兰说，你把我的包拿好，我去看病。
　　
　　我就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等她。
　　
　　孙小兰挂号，进了前面的一间房子。一会儿，拿着一大包药出来了。
　　
　　我说没事了吧，走呀。
　　
　　孙小兰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她走到一个鞋摊前，看上了一双凉鞋，便和摊主搞价，又坐在那儿试穿，还问我，宝哥，这鞋我穿上好看吗？
　　
　　我哪有心思看她的鞋？冷冷地说，我看不来。
　　
　　孙小兰买上了凉鞋，又来到一个衣服摊前，要给高昂买一件衬衣。她非要我穿上试一下，说我跟高昂的身材差不多。我只好穿上让她看。孙小兰从我身后转了一圈，满意地说，你穿上行，高昂穿上也错不了。
　　
　　过了一会儿，我跟着孙小兰向前走的时候，忽然发现我媳妇和柱子媳妇也朝这边走来。我急忙拐进旁边的一个小商店。我站在商店玻璃窗前，看见两个媳妇走到孙小兰跟前，孙小兰一点没眼色，还拿出刚才买的凉鞋，问这鞋好不好看。我媳妇一脸的愤怒，柱子媳妇望着孙小兰怪摸怪样地笑着。
　　
　　我媳妇和柱子媳妇骑上自行车走了。孙小兰站在街上东张西望，可能在找我。她走到我的摩托车前，坐在摩托车上四处瞅。
　　
　　我站在小商店里望着我媳妇远去，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走出商店门。
　　
　　孙小兰看见我走过来，就笑骂着说，你这坏家伙上哪儿去了，把我等死了。
　　
　　我骑上摩托车捎着孙小兰，上了回家的路。
　　
　　很快，摩托车出了小街，前面就是我们来的路。我想，媳妇她们一定是从这条路上回家了，要是再让他们碰上，回到家里肯定没有好戏唱。
　　
　　我迟疑了一下，对孙小兰说，我们走下路吧，下路比上路好走。
　　
　　孙小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说，你是怕碰上嫂子吧，好一个怕老婆，那我们就走下路。
　　
　　下路也是荒滩，路两边都是沙枣林。其实这条路并不比上路好走，我心里想的是要赶在媳妇前面，早些回到家里。
　　
　　荒滩上的路，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摩托车走在上面，就像是在跳舞。孙小兰被颠的紧紧抱住我的腰，嘴里不停地埋怨着，走的这是啥破路，把人的肠子都颠断了！
　　
　　前边到了沙枣树最多的地方。孙小兰在我身后说，宝哥，快停下。我说又是啥事呀？她说你看这沙枣花多香，你给我上树折些。
　　
　　我停下摩托说，我不会爬树。
　　
　　孙小兰一撇嘴，瞪着我说，咋的？你连树都不会爬？不会爬树的男人就不是男人。
　　
　　我不能让一个女人小瞧我，就走进沙枣林，爬上树去给他折沙枣花。我的衬衣被树技挂了个口子，指头也被刺扎得血流不止。
　　
　　孙小兰见到我这个狼狈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宝哥，早知道把你弄成这样，就不让你去爬树了，都是我不好。说着从包里拿出卫生纸要给我包指头。我说，不包了走吧。她抓住我的手，说不包不行，看淌了那么多血。
　　
　　就在这时，我惊讶地看见我媳妇和柱子媳妇隐避在一个沙丘旁边。不好！我赶紧跑到摩托车前说，孙小兰，我们赶快回家。
　　
　　我骑上摩托车，一想起沙丘旁那两个可怕的女人，就有些难以控制摩托车的速度，我想车速已经达到100码了，坐在后面的孙小兰吓得直叫喊。
　　
　　我的摩托车像一匹发疯的野马向前飞奔，眼看着前边路上有几个大石头，可车速太快，已来不及躲避了，嗵的一声，摩托车被石头弹向路边的沙丘。我和孙小兰一齐飞了出去。
　　
　　我媳妇突然看见翻了车，吓得惊叫一声，急速奔跑过来，再也顾不得别的了。
　　
　　我被甩在路边的小沙丘上，一阵心惊肉跳。喘息了一会儿，动了动胳膊腿，觉得没什么事，便一骨碌坐了起来。
　　
　　我媳妇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来到跟前双手拉住我，急急地问，摔坏没有啊？没事吧？
　　
　　我说，没事，不要紧。
　　
　　孙小兰也一摇三晃地站起来了，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腰，一惊一乍地说，哎哟，你可把我吓死了！你是怎么骑的，咋硬往石头上碰啊？
　　
　　我媳妇狠狠瞪了孙小兰一眼。
　　
　　我走过去看我的摩托，坏了，前灯碰得粉碎，车轱轳也拧弯了。倒霉，人没摔坏，车可伤得厉害，今天别想骑了。
　　
　　孙小兰一看摩托撞坏了，就叫起来，哎呀，这还咋骑呀？我们可怎么回家呀？
　　
　　我媳妇一听，脸色又沉下来了，气哼哼地说，你们后边来吧，我先走了。骑上她的自行车飞驰而去了。
　　
　　我呆在那儿，半天没愣过神来。嗨，看这事闹的，我今天是撞了什么鬼啦？
　　
　　

淡淡不如风

死要面子的时候，代表着活受罪。

若水

竟然有这样的境遇，媳妇不仅没闹还有心思去赶集，看来这是一个心大量宽明事理的人，否则，故事应该就不是这样的了。欣赏！

暴雨迎风

先提一下！

刘满园

生活中的这种误会或者歪打正着其实挺美好的，田老师到底是有功夫，把人物写得这么活脱，个性，淳朴，真不容易。对话也挺精彩，简洁。

邱天

这个丈夫不应该，妻子提出去赶集，就不应该带别人媳妇去。

田瞳

原帖由 淡淡不如风 于 2013-10-11 09:43 发表
死要面子的时候，代表着活受罪。

呵呵,可不就是嘛!

西夏楼兰

小说故事要讲得好，人物刻画有特点，叙事功力尤为重要。田老师的小说一直以来都具备了这些特点，给小说作者以启发和借鉴。

昨夜秋风

这样的语言，只靠对话就把人物写活了。学习田老师的好文。

田瞳

原帖由 若水 于 2013-10-11 10:45 发表
竟然有这样的境遇，媳妇不仅没闹还有心思去赶集，看来这是一个心大量宽明事理的人，否则，故事应该就不是这样的了。欣赏！

谢谢阅评支持!

田瞳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3-10-11 23:14 发表
生活中的这种误会或者歪打正着其实挺美好的，田老师到底是有功夫，把人物写得这么活脱，个性，淳朴，真不容易。对话也挺精彩，简洁。

问好满园!

田瞳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3-10-11 12:14 发表
先提一下！

恭候版主点评!

暴雨迎风

小说细节描写和心理描写生动传神，人物鲜活，真实而生活的场景跃然纸上，令人难忘。但作为一个单独的短篇，立意和张力略差了些。

田瞳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3-10-12 08:50 发表
这个丈夫不应该，妻子提出去赶集，就不应该带别人媳妇去。

邱天兄所言甚是!

田瞳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13-10-13 17:38 发表
小说故事要讲得好，人物刻画有特点，叙事功力尤为重要。田老师的小说一直以来都具备了这些特点，给小说作者以启发和借鉴。

谢谢楼兰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