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的梦

时光安然

　　                                                               绿的梦

　　                                                                  一

　　选择一个阴雨霏霏的天气出行，并不意味着就充满诗意。若能在毫无诗意的状态下寻出些许灵感来，这对于一个惯常写手来说，也仿佛并不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居住在青山秀水环绕的豫南，出游是再寻常不过的。多年前曾应朋友邀请，去二十里外的村镇，那个叫孔雀岭的地方观看过万亩栗园。那是一个温暖的季节，满山满坡的栗花伸展着水蛇一般的腰肢，挑逗着游人的惊奇。桃子已经成熟，几个贪嘴的家伙顾不上矜持，猫腰钻进桃林，去解他们季节的馋。其实在我们居住的山区，像这样的林子还有很多，如果你有兴趣，随时都会捕捉到意想不到的收获。比如城西再朝北拐的清泉寺，前些年我们原本是漫无边际地瞎转悠的，转着转着就看到了满山遍野的栗子园，这让我恍惚如梦游一般：原来我竟然居住在栗子之乡……

　　十八拐还不算栗子的样板基地。这地名于我并不陌生，孩提时曾徒步来到这荒山野岭看汽车拉力赛。记得那是一个仲秋，天气也不怎么好，刮着冷冷的风，我们一帮孩子站在公路两旁眼巴巴地等待车队的到来，终究没看出什么结果，一天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傍晚时分怎么也抵挡不住一个胖女孩嘴巴里散发出的香香的月饼的诱惑，好在顺着十八拐坡朝南走不下几里地，就是一片苹果园，我一个要好的同学就住在硕果累累的苹果园深处。那晚我睡在同学家的青藤床上，品尝了她家的月饼，还有她妈手工烙的棋炒，更难得的是一并尝过了各样品种的例如黄香焦或红富士苹果。而今那片果园早不存在了，我那个要好的同学现今也如我一样去到城里谋生，过着与之前大不相同的生活。而十八拐也还是那个十八拐，依然如我梦中的长城那样蜿蜒盘旋着，汽车拉力赛倒也还是有的，只可惜再勾不起我儿时那般的热切期待与观望，倒是在这个阴雨延绵的日子冷不丁地赶了来，才猛然发现之前的荒山，竟然植满了郁郁葱葱足有五千亩的栗子树。

　　正是栗子缀满枝头的季节，我们撑着伞举头观望，倒也没觉出这样的情景有什么新奇，更没有谁想着去采摘几颗栗子品尝。想起前天在干果摊上买的一斤糖炒栗子，直到现在也还没吃完——不是不想吃，也不是栗子不够香甜。请原谅一个生长在栗子之乡的人：无论多么金贵的东西，吃多了，也就寡淡了。

　　但你不得不承认我们是幸福的一代人，以至于总是危机地感叹这种幸福滋润得我们有些不知所措。为此我总是怀着一种负疚的心情感念水深火热中的母亲。我的母亲曾舍下故乡的好山好水，迁来城里居住。我这样说并不是在标榜城里有多么的好，也不遣责乡下有多么的差。我想说的是挖大方田那阵她老人家赶上了，学大寨的时候也出过不少苦力。到了晚年，再也应付不了诸如乡村摊派的植树造林的差使——这满山遍野浓郁得有些令人窒息的绿色长城。

　　                                                                 二

　　说起陈大庄的木瓜园，不由会想起一个颇具争议的人物：苗圃场的掌柜，曾老板。

　　曾老板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要造木瓜林，可能是他育够了当地松，或是弄够了冬青树。当时我们小县城的木瓜并不多，各家户一两株光景，不为入药，只为赏玩。每当木瓜成熟季节，就有农村大爷或大娘把零星的木瓜放竹篓里进城叫卖。城里人多被那浓郁鲜亮的木瓜吸引，买一两个回家，或放衣柜里熏衣，或泡蜂蜜养颜。那次我无意之中撞进青泉寺，竟然在寺院的后面看到一片木瓜林，如梨子一样硕果累累的木瓜，把枝子缀得很低。我经不起诱惑，钻进林子里摘了一蛇皮袋的木瓜。归来后却为这些黄澄澄香愤愤却又不能充饥的宝贝犯了愁，只能在爱不释手的把玩中送亲送友。也曾好心情地留下几个作种，预备来年繁育一些小小的木瓜苗。只可惜我不懂种植，终究也没育出一棵。

　　据说当年曾老板经营木瓜有方。那时市面上还买不到木瓜种，他站在街口，一颗颗地积赞零星的木瓜，破开，就地取种。我们只知道木瓜可入药，也可造酒，却不知木瓜树可造林，也是城市里的风景树。不久曾老板就发了，因为他有了自己的木瓜繁育基地。我不知道他的木瓜苗是否流通到别的需要用木瓜来点缀的城市，但我所知道的荒山到处都绿起来了，如果你顺着十八拐一直朝北走，那里有一个叫大河的镇子，几乎每家都种树。曾经有一年，我掏空了所有积蓄，花了不算便宜的价钱从大河运回一批冬青树与木瓜苗。只可惜运气不好，不懂种植又碰上旱天气，冬青树倒是活了，木瓜苗所剩无几。

　　就在我为自己的园林发愁的时候，听说曾老板的霉运也来了。原因就是他不该打那些古树的主意。那些开放的大城市，总爱花大价钱来搜集别处的风景，因此难免会有一些冒险咬钩的，曾老板就是那条贪嘴的鱼。虽然我们有诸多理由来开脱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急功近利也终究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而今，我们面对漫无边际的木瓜林，理所当然地讨论起了曾老板。我问那个取而代之管理苗圃的副总：对于曾，你怎么看？

　　他却一甩头，反问了我一句：你说呢？

　　我以为他这种态度就意味着不屑一顾。不料他一抬手，如伟人指点江山般地指着这片木瓜林满脸自豪：且不说一般老百姓，就说在座各位，或你或我，能否有魄力置这样一片林子？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只任渐凉的秋雨，拍打着一片纠结的绿。

　　                                                                        三

　　其实在动笔之前，真的很想把我看到的绿，描绘得美些，再美些。

　　只是我却只能把那些极致的美装进心里，推说“不足为外人道也”。

　　百余里外是程湾，程湾的腹部是茶园。茶是我们当地人的自豪，只可惜已过了采茶季节，何况阴雨的天气，有些冷，也有些累。我们只象征性地伸出头去，看那一汪碧水，看那满山青翠。对于这样一个地方，我该找一百个理由去歌颂，去缅怀，因为与程湾接壤的另一个乡镇，就是我久违的故乡。

　　而今我从故乡的村庄疾驰而过。时间匆匆，使我这个久未归乡的孩子来不及驻足观望。是午饭的时候了，我们在弥漫着饮烟气息的疲惫里，落座在山脚下的一个农家院落。青砖的墙上爬满凌宵花还有说不出名字青藤，无言地展示着这是一座沾满了地气的房屋。两条狗儿并不狂吠，反倒是忙前忙后地跑着，并友好地摇着尾巴，很容易让人想起“宾至如归”。

　　与我们一起观光的北京的美女记者却吃不惯这里的家常菜，说这菜太油也太辣，就连店主人好心情煮过的乐神康，她也只说太过甜腻，这让我们有些遗憾：真不愧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想起才去北京的友人归来后感叹说，北京人爱吃饼，几乎不喝什么汤，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后，特担心自己长此下去将会长成一张饼子脸。友说北京人爱吃虾，黄焖大虾。当然朋友说这话时是自豪的，因为他生在南方的鱼米之乡，鱼米之乡是不缺虾的。

　　我故乡的小河虾充其量也只是配菜。中午的特色菜是黄焖土鸡，野猪肉。风味素菜是油炒珍珠花，红薯叶蒸菜。蜂蛹与蝎子也是有的，只是太贵，也不实惠。却点了一盘木花，大家都好奇地看着那盘油炸过的白乎乎的东西，不敢下筷。小时候我倒是吃过木花，从刨花房捡了来，放锅底烧了吃，早已忘记了什么味道。想想那时为什么要吃，归根结底除了淘气之外，也就是一个馋。而现在为什么还要吃呢？我想，除了猎奇，再就是回归了。

　　其实我们知道，那些在岁月中流失了的曾经，终无归期。

　　我曾在一章小字里写过关于回归，关于向往的绿色之梦。梦里的主角就是圈子的猪。那头猪的两个崽子被一个和善的老姨捉了去，在她大山深处的千亩梨园风景区里繁殖放养。我曾不止一次打问两头猪的下落，回答说公猪很好，母猪下了一窝可爱的杂毛猪崽。

　　其实我说的这些在我所在的豫南再普遍不过，虽然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个难以圆说的梦。前不久我曾尝过现实中的老姨好心情捎来的梨子，很甜，也很均称。我在品尝这些梨子的同时，一再用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抚摸着她的那片绿意丰盈充满诱惑的梨园，那个美得一坐下来就静得只剩下风声与梨树枝头碰撞的山头，曾经是我，也是更多渴望回归的游子灵魂栖息的绿色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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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螺

说起绿的梦，想起国庆节回娘家时，我父亲说老家的土地这些年在亲戚耕种着，因管理不好，害怕被四邻侵吞了。看我弟弟不是种庄稼的料，想让我和我姐在土地上种树，把地管好了。我一听就拒绝了，拒绝的原因有二：一是我时间有限，不常回老家；二是，我对种树没有信心，我们老家说“树是不吃食的猪”，即使这样也要管理。我这人不会栽树，搬家时买的富贵树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死了。刚开始是落叶，后面树干也腐烂了。心里很是惋惜！不甘心之余，再买一棵来栽在以前的盆里，如果这一棵再死了，那么此后我就不再想栽花种树的事了。

李兴文

总算有人在经营了。绿色赤贫，终究是一种耻辱。当有一日，国人也能像德意志人一样为无处不有的绿色自豪不已且自豪到眼睛怕要露出绿光，绿的梦，也才算圆满了吧。
欣赏新作，即颂秋安！

夏冰

圆润顺达，挺好读的文。
梦想，总在心里；总在远处。

柳藏

习总肯定很爱你这章字。

木门长子

细腻的文字，对绿的向往，典雅之中有着幽静。

冷晰子

也许，很多人在这章字里，读到的是安然的爽气与铿锵，而我读到的，是内心的温柔返乡。
原初，绿荫苍郁，就在我们心里，或者，就藏在平凡的日子里，就列队儿时的小径，就微笑在闲暇时的字里行间。只等我们铅华洗净之后走进。

时光安然

原帖由 陀螺 于 2013-10-11 17:06 发表
说起绿的梦，想起国庆节回娘家时，我父亲说老家的土地这些年在亲戚耕种着，因管理不好，害怕被四邻侵吞了。看我弟弟不是种庄稼的料，想让我和我姐在土地上种树，把地管好了。我一听就拒绝了，拒绝的原因有二：一是我 ...

可惜了，我们这里的树商，都是租地种树的。如果离得近，我就让他们租陀螺家的地。

时光安然

原帖由 李兴文 于 2013-10-11 21:08 发表
总算有人在经营了。绿色赤贫，终究是一种耻辱。当有一日，国人也能像德意志人一样为无处不有的绿色自豪不已且自豪到眼睛怕要露出绿光，绿的梦，也才算圆满了吧。
欣赏新作，即颂秋安！

德意志是什么东东？那地方也种树吗？

时光安然

原帖由 夏冰 于 2013-10-11 22:12 发表
圆润顺达，挺好读的文。
梦想，总在心里；总在远处。

昨晚我家的猪生了七个猪仔，我的梦想是，最好生九个。

时光安然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3-10-11 22:53 发表
习总肯定很爱你这章字。

那我把这章发习总邮箱。有谁知道习总邮箱地址？

时光安然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3-10-12 16:20 发表
细腻的文字，对绿的向往，典雅之中有着幽静。

对绿是有些向往，但绝非帽子的绿。

时光安然

原帖由 冷晰子 于 2013-10-12 17:35 发表
也许，很多人在这章字里，读到的是安然的爽气与铿锵，而我读到的，是内心的温柔返乡。
原初，绿荫苍郁，就在我们心里，或者，就藏在平凡的日子里，就列队儿时的小径，就微笑在闲暇时的字里行间。只等我们铅华洗净之 ...

说起柔软，前一阵子回乡，坐一破三轮，看到路旁一堆稻草，忙弄了几捆。
话说天这就冷了，正好昨天猪生仔用上了。

时光安然

原帖由 李明 于 2013-10-12 18:16 发表
我二拐已经够麻烦的了，你来了个十八拐，会不会是十八摸的误笔。

最近看易经，第二爻占的位置，通常错不了。

西夏楼兰

我也写过类似的文章，不如安然的有趣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