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露珠来过吗

一孔

    秋天的露珠来过吗？

    在以匆匆为主旋律的生活节奏当中，在对不断地添加衣物的反应迟钝之余，间歇性地偶尔闲暇中，忽然想到了一个几乎被忽略的问题：现在已是秋天，秋天的露珠来过吗？

    至少没有见过，至少到目前没有见过，至少在我晚睡晚起的历程当中至今没有见过，尽管这可能并不代表它没有来过。

    它可能已经来过，而且并非以我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确曾经来过并且继续会来，只是我不曾见过而已。

    清早，飞速地起床，飞速地吃两口早饭，再飞速地赶着车子，然后飞速地赶到单位，一气呵成。若是自恋的话，大约可以理解为自己的干练，若是客观的话，实质上是在高压之下的无奈的选择。那个大胡子外国人说，物竞天择，现代化的节奏把我们训练成了未必能干多少事但肯定不会迟到的物种。

    猴子经常在树上蹦来跳去，于是胳膊就比别的物种要长，然后为了寻取食物便从树上下来了，渐而直立行走，于是据说从此人类就产生了。而且据说现代人因为长期用脑将会变得脑袋特别大，而四肢越来越细，大约都会变成萝卜头的形状。那倒是很好笑的，因为那样的话一批现在的长相非主流的男人和女人会成为帅哥与美女的，他们终将迎来翻身解放的时代了。

    我不太相信推理与论证，尽管这段时间，我被几套人文书籍弄得头昏脑胀。我不太相信苏格拉底的真实，犹如我不太相信夏朝的真实一样，甚至我都不太相信司马迁的叙述。我也不太认可柏拉图的夸大与渲染，而德谟克利特竟然有些像巫师了。我敬重罗素在叙述他们时的中立与理性，而稍前读过的冯友兰先生对咱们先贤论及的很是全面，都是光照千秋的人物，理应顶礼膜拜的。尽管我满怀虔诚地去阅读他们，然而读过之后竟然是塞责。原来准备写点读书笔记什么的，就像出门旅游的人找块石头刻上“到此一游”的字迹，然而，现在没有丝毫的冲动，连说话都不太愿意了。

    所有的所有都是对人类自身的探寻：生与死，善与恶，多与少，生前身后等等。在围绕着一个叫“对与错”的判断里穷尽毕生，谁都难以说服谁。过去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都是走在那一条通往未来的路上，区别只是在于路径的不同以及究竟是谁先挪的步而已，顺带包括着挪步的人当中哪些人的名头响一些而被后人幸运地记住。

    我并非怀疑一切的，在案头堆积的书籍当中，我真的连一个看客的资格都没有，之所以没能读进去，大约是没有读懂。

    我选择离开，想来也是好事，因为这让我想起了秋天的露珠了，那倒是触手可及的。

    露珠依附在田埂上。田埂的中间是黄色的路面，没有青草，湿漉漉的，两边就不一样了，对称地长满了青草，青得毫无杂色，如同刚刚洗过的大蒜。一支支紧紧地挤在一起，鲜活地矗立的，生机勃勃，他们的躯干上是晶莹的露珠，顶端也是。

    露何以成珠？小时候踢着石头丈量路程的自己总是在想，后期好像明白了，但又记不大清了，便不再念及于此。

    露若不成珠便只是露水了，那是很煞风景的，不过是一场雨的效果。可能比雨水稍微好一点，因为雨水会让道路泥泞，会让我们通往学校的道路变得不再通畅，附带的狂风会让我们的伞盖掀翻，更会让我们哆哆嗦嗦地赶到学校，然后因为迟到而站在教室的门口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老师在里面指手画脚却与我们无缘，尽管雨水也会让山变得更为葱郁，水变得更为充盈。

    露珠则不然，摘一片草叶在手，一个个晶莹的水球随着手的时高时低而前后滚动，在秋日清晨阳光的抚慰下发出亮晶晶的光芒，透过这个玻璃球，还可以清晰地看到支撑他的叶面经脉清楚，一目了然。直到最终滑落到自己的手中融化，迎来清凉滋润的心田。然后便再摘一片草叶，再次尝试着类似的游戏。贫瘠的童年没有一样可以骄傲的玩具与食品，却有着背靠大山的碧绿，笼罩四野的水汽以及玲珑剔透的露珠，它们的存在丝毫没有让我们的童年贬值。

    荷叶却是最好的玩具，因为它博大的叶面，上面足以盛放许许多多的露珠了。我们会找一个最大的荷叶，然后伏在地上，几个小脑袋挤在一起，不知是谁的口令“一、二、三”一起使劲吹，看谁的露珠被吹的最远，谁就最厉害的。于是有人凭借实力，有人选择先发制人，还有的用力过猛，直到把露珠吹落在地。最后的结果是撤出脑袋，竟然发现脑袋显现挤出了包。

    荷叶向来是被人称颂的，诗人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哲人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都是好诗好句。但在我看来，荷叶的美好不过只是盛放着露珠的律动而已。再要拓宽一些，就是我们曾经把荷叶掐下来，顶在头上，做成了可疑遮雨的伞盖。

    杨万里叙述的美丽自可以感染人，周敦颐概括的品德亦可教育人。然而，我们把它当玩具，掐它的叶面，踩它的果实也未尝不是幸福满满。

    所以，我不知道哪一种体悟在自己的内心里生存的更为长久。

    简单的人做平常的事，想平常的问题。然而，就连这点逐渐已成奢望。

    不说那以被毁弃的乡村，再说我就是念叨阿毛的祥林嫂了。时空转换，我们无法复制从前，问题是现在亦难以寻觅。

    现在是什么样子呢？高耸的楼层、宽阔的马路，拥挤的车辆，红绿灯下焦躁的行人。我们的脚步永远朝着前面，前面依然是宽阔的马路、拥挤的车辆，持续的红绿灯和不断的行人以及不断增高的楼房。也有一些绿色，人工栽种的木本植物整齐划一地呆立在路旁，看起来很繁茂，实际上很孤独，谁还会理他们呢？

    我们的眼光也是始终向前的，我们的视线永远盯着那个叫做未来的幻境，只是不知道终究有一天我们的脚步会停下，回望过去，一片迷茫，不会记得我们途径的每一个站点。

    其实，在终日与我们交割的世界里，大自然平静地演绎着自己的历程。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她冷冷地审视着我们的焦躁，鄙夷着我们的轻薄，嘲笑着我们的功利，她与我们早已渐行渐远。

    我们背离了自然或许也就背离了自己，尽管很无意为之，尽管被动为之。

    我始终想着放慢自己的脚步，然而速度并不是问题，城市中的慢走只是一厢情愿而已，你无法获得从容。

    某天清晨，我起得较早，回头看到竟有一轮红日从远山跃起，那一刻我竟然百感交集，那天是罕见的晴朗，空气是罕见的洁净。在那样的天气里，我相信在远方的村落里，一定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那是仲秋的露珠。

    和我印象中的露珠一模一样。

    那样的天气是很少很少的，通常我们奔走在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下，我尝试着领略湿润的水汽，可他们却说这是雾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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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夏冰 于 2013-11-8 19:33 编辑 ]

夏冰

呵呵，字偏大了，看去好费劲。给你把小缩了下。

一孔

原帖由 夏冰 于 2013-11-8 19:33 发表
呵呵，字偏大了，看去好费劲。给你把小缩了下。

啊，那谢谢啊！

夏冰

喜欢这篇文。不仅仅是深含其中的悲悯情怀。一孔总是在切近自身感悟的基础上，梳理挖掘生活经验，并以一种别致的手法呈现。读来心领神会。

夏冰

原帖由 一孔 于 2013-11-8 20:13 发表


啊，那谢谢啊！

这么客气。

一孔

原帖由 夏冰 于 2013-11-8 20:47 发表
喜欢这篇文。不仅仅是深含其中的悲悯情怀。一孔总是在切近自身感悟的基础上，梳理挖掘生活经验，并以一种别致的手法呈现。读来心领神会。

哎，有点念旧，也有点杂乱！ ！

一水

一个问句，就直接把我引入意识流之漩涡，接下来的阅读体验，便是一场饕餮的文化大餐！文中所融会的文史哲就不复赘了，刚才读过柳藏的文，你这文同样令我眼前一亮！我想知道下一家族写作时的心情，一颗露珠，引起如此磅礴的叙述，激情出自哪里？欢迎大家参与交流。

太和五中张奇

原帖由 一孔 于 2013-11-8 19:26 发表
    秋天的露珠来过吗？

    在以匆匆为主旋律的生活节奏当中，在对不断地添加衣物的反应迟钝之余，间歇性地偶尔闲暇中，忽然想到了一个几乎被忽略的问题：现在已是秋天，秋天的露珠来过吗？

    至少没有见过 ...

陀螺

这几天看茶道书籍，对其中引用的一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很是喜欢，没想到在这篇文章里一孔也引用了。认识事物的本来面目，做一个真实的自己，哪怕只是在意向中也是好的。

时光安然

好像才不久还跟一水说霾来着，我们挡不住。对一滴露珠的渴望，竟是一种奢望了。
不过也是举手之劳的事，只是通常被我们忽略。

夏冰

原帖由 一水 于 2013-11-8 21:58 发表
一个问句，就直接把我引入意识流之漩涡，接下来的阅读体验，便是一场饕餮的文化大餐！文中所融会的文史哲就不复赘了，刚才读过柳藏的文，你这文同样令我眼前一亮！我想知道下一家族写作时的心情，一颗露珠，引起如此 ...

是啊，如此激情荡漾，浮想联翩，我也想知道一孔当时那种心情。

一孔

原帖由 一水 于 2013-11-8 21:58 发表
一个问句，就直接把我引入意识流之漩涡，接下来的阅读体验，便是一场饕餮的文化大餐！文中所融会的文史哲就不复赘了，刚才读过柳藏的文，你这文同样令我眼前一亮！我想知道下一家族写作时的心情，一颗露珠，引起如此 ...

谢谢水版过高赞誉，只是一段心里活动的实录。这段文字的形成大约是在于试图解析生命的某些属性但是自己却又很难做到之间的困顿。然后是什么，是少许的失望和焦躁，再然后就是还原成一个简单的人，做简单的事情，想简单的问题。如此而已，眼看着快四十岁了，这是个据说应该“不惑”的年龄，那么就提前进入状态吧！

一孔

原帖由 太和五中张奇 于 2013-11-9 07:40 发表

谢张老师来过，我怎么看不到内容啊！呵呵！

一孔

原帖由 陀螺 于 2013-11-9 11:10 发表
这几天看茶道书籍，对其中引用的一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很是喜欢，没想到在这篇文章里一孔也引用了。认识事物的本来面目，做一个真实的自己，哪怕只是在意向中也是好的。

陀螺不但喜欢喝茶，还研究茶道！佩服一下！

一孔

原帖由 时光安然 于 2013-11-9 11:52 发表
好像才不久还跟一水说霾来着，我们挡不住。对一滴露珠的渴望，竟是一种奢望了。
不过也是举手之劳的事，只是通常被我们忽略。

所有的所有都是我们的哎，我们看起来在改造世界，却忽略了我们是在蚕食世界顺便蚕食了我们自己。那个谁说的城市里的每一样创新，都会影响天空的样子。谢谢安然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