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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每天都有各式各样新奇的事发生。比如陈某某创作的“妈妈再打我一次”打耳光图片在微博上爆红，又比如王某某遭恶搞，照片被其他同学传到韩国的选美网站，有关整容方面的专家称该同学的照片未经处理且并未整容，因此迅速蹿红等等。
对我们班的同学而言，屌炸天的消息是他们即将迎来临时的班主任，漂亮的“前任”班主任正安心养胎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于是也就顾不到我们了。
花痴女生们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是会来一位风度翩翩的帅哥，直到王景一出现，才验证了“现实与梦想的差距”究竟是多大，也让我们全体跌破眼镜。他的模样和身板完全和青春少女们心中气质男神的形象不搭边，最直接的区别方式就是男神们走在人群中会惊起“哇”声一片。
浓眉，小眼睛，矮个子，嗓门却忒儿大，脑袋瓜子也贼大。这完全不是帅哥的定义，尤其是那双遮蔽在玻璃瓶般厚的镜片下的眼睛，还能看到几条很深的疤痕，确切地说，是一道道错落的小沟壑，凹下去又隆起来。起，承，转，合，这些抽象的代名词也能跃然脸上，即便不是外貌协会的小伙伴也要惊呼“我伙呆”了。
老实说，第一次见到他，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的印象。
王景一是九月中旬来的学校，那时候，树叶正在依稀变黄，秋高气爽的巨大帷幕缓缓地拉开，他踩着篮球赛激昂的旋律，眯起只有一条缝的眼睛出现在七尺讲台上。自我介绍完毕之后，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我身上，或许是冥冥中注定了我会和他有交集，可惜那时，我还不懂，于是傲慢地回了他一个眼神，下马威？我才不怕。
篮球赛的报名情况不容乐观，比赛这种事儿原本是集体努力的结果，似乎因为他跑得慢，还全场乱喊，篮球场上除了拉拉队的加油声和裁判的哨音，就数他的声音盖过全场。大家都说他看起来很悠闲，也许因为他跑起来并不快使篮球赛输掉很大比分，于是把输了比赛这事全权赖在他身上，看起来也没不妥之处，他倒也悉数认了。又或者是他还来不及反抗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就被扣上了这样的帽子，那时候怎会去想那其实是他不愿意跟我们这样一群孩子较真。
伤口痊愈之后留下的印，是为痕。不可磨灭的印，是为记。那些印记烙在他棕黄的皮肤上疤痕，照镜子就能看的一清二楚，那是最接近眼睛的地方啊。
关于他眼睛的故事，我也是从他口中听说的，后来他告诉我，那些疤痕是他青春里最暗淡的一笔，但他不后悔。
与爱情有关但却无果的故事，大抵说起来会心酸，眼红，更有甚者甘做孙子宁愿背地里骂几句操尼玛傻X。
可是王景一爱了。
同样是无果的爱情。
却舍不得骂混帐话，说到情深处还会流下几滴眼泪。大抵是真的爱了。
他说：“成熟的男人不会因为失去他心爱的女人痛哭流涕，我爱她，爱到骨子里，我爱她爱我的那段爱情，但我不能只活在那段感情里。”我揣摩了老半天，似懂非懂地眨巴着眼睛。那时候我还是个初二的孩子，在大人眼里是孩子，在我现在看来确是孩子。
我记得那段他们的爱情，不言浪漫，纵使青梅枯萎，竹马老去，我仍记得。
刚刚步入大学的王景一和所有志存高远的男生一样，过充实的生活使自己不会陷入庞大空虚的漩涡里。长相平平的他通过自己刻苦的努力免修了大学物理和概率论。王景一的家境并不富裕，他找到一家周末可以兼职的甜品店，人前台后端那些自己有生之年第一次接触到的甜品，很精致诱人。
甜品店的主人是同一所大学里一位大三的学姐，店名叫“清晚水色”，学姐的名字叫清晚。王景一说那时候追清晚的人很多，不乏每天送花的富帅，也有涉足社会的公子哥，清晚嫌他们太浮夸，但因为他们经常光顾小店的生意，为了避免生出是非尽量疏远他们。当然只是清晚这样跟王景一解释。
清晚对王景一说：“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变成他们那副模样”，王景一肯定地点头，“才不会！”
王景一飘飘然吐露一口烟圈，呈螺旋状缓缓散开。我摆弄着他搁置在书架上的一沓信，“字迹很漂亮呢”。他反复按下手里的打火机，哒哒地响，很清脆的声音。
然后我翻到一封清晚写给他的信。
“王老师，那个叫清晚的姑娘，你喜欢她么？”我问他。
王景一怔了一下，“他们也以为我喜欢她，只有我知道，我喜欢的是另一个姑娘，她叫简亦。”
“那个时候我只能说我喜欢她，但现在我可以说，我爱她。”
唔，我摇摇头。
他熄灭了烟说起从前。
“简亦是我在上SIBY创业培训课时认识的女生，以后你会知道，你遇到你喜欢的人，你会喜欢她扎的头发，她嘴唇边的笑和她舒展的睫毛，也许远不止这些。”他提起桌子上的酒瓶，咕噜咕噜，喉结上下起伏，一饮而尽。喝完吧唧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认定那就是喜欢呢？”
“大概是见不到她时心里空空的，而看见她却又不舍的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我怕看的太久被同学被老师发现，我更怕视线和她撞在一起，我想和她走的更近，却又害怕太急切想要靠近会吓到她。”他说着这些仿佛发生在昨天的种种场景，幸福得像个孩子。瞳孔里闪着光，脸上掩不住的愉悦。
可是，后来呢？
我问他，后来发生什么了。
“后来，我们一如既往的上课，我开始对她微笑打招呼，聊到我们都喜欢的作家，再后来我邀请她去我兼职的地方吃甜品，那里有很多书籍可以翻看。”
“等到大三，我们到不同的城市实习。有一天她在的L市发生了地震，虽然不在震中，倒塌了很多的建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我正从工地离开，我一面安慰她一面整理测量的仪器，和我一起的搭档只是大叫了一声闪开，有三块壁砖倾斜着砸下来，钢管搭建的施工架没能完全拦住高1米5左右的壁砖，七零八碎的砖块接连砸到我的安全帽上，砸中我的眼镜，砸到我的工作服上。”他忧伤地低着头，讲诉这件他亲身经历过而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后来留下了伤疤。”我接过他的话。
他补充说：“他们觉得我喜欢清晚，没多久，简亦也这样认为。我愕然，他们非但不理解，还硬生生拿我和清晚说笑。”
“最开始失去理智的是简亦，她形影不离地跟着我，你能想象吧，那种感觉就像是无时不刻被人监视着，没有自由。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在一个下雨的午后，简亦突然跑来找我，说：‘景，我们去开房吧？’她的颤音夹在这句足以让我的大脑滞空的话里，我看得出来，她平复了好久的心情在没有听到我肯定的应允后再次失控。她呢喃着一句类似‘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话，然后逃之夭夭，雨伞掉落的声音重重地在我耳边回响，巨雷悉数在灰沉沉的天空轰鸣作响。”
“那个时候清晚也在，清晚让我去照顾简亦。她见我面色凝重又有几分迟疑，承诺我会早点打烊让我放心去找简亦。”
“清晚推我到门口并把雨伞塞给我，我还是去找简亦了。”
他重新点燃一支烟，急促地吸着烟嘴，呼吸冗长，明亮的火星肆意燃烧着，然后变成灰烬，被抖落在地面。
“她死了。”我的心被狠狠地揪起一大个结。
简亦死了。
我望着王景一微微放大的瞳孔，血丝被迅速胀大，猩红的眼睛里噙满泪水。
“自杀？”我问的很直接，我想他既然决定告诉我这个故事就不会在意我用怎样的方式问他。而事实恰好佐证了简亦是自杀。
“所以，我是喜欢简亦的，我爱过她，我有什么理由不去爱一个为我而死的人呢？何况，在那之前我就喜欢她。”
“我想知道简亦的家人怎么想的，他们有找你麻烦么？”我握了握他的手臂，他绷紧的肌肉缓缓的舒展开，有一点抽搐，很微弱，却总是存在的。
“简亦的爸爸简杰当时是X市的市长，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可以说拜他所赐。”
“我毕业后找过很多单位都没录用我，他可能事先打过招呼吧。那是一个坑室友的时代，不会因为你自杀了而全宿舍保研的。简亦被确定为自杀的认定过程很简单，一张简单的医院证明，她的尸体连同她的余热一同消失在那个夜晚。”
“我甚至都没被她的家人应允去参加她的葬礼。”
“王老师，那你相信简亦是自杀的么？”
“简亦的爸爸找我谈过，不确定，不排除他杀，可是我就只是一条咸鱼而已，我翻不了身，即便我翻身也还是咸鱼，我无法去求证简亦的死。”
“清晚呢？”我不甘心的询问他。
“如果不是清挽，简亦不会死。不会死！！”王景一抓住我衣服的领子，勒得我直咳嗽。他把所有的愤怒都抛向了我，我拽紧拳头捶他的肘部，等到我快要感觉不能呼吸的时候，他的手才松掉。
“你真可怕”我斥骂他。如果给我一根木棍，我会像击退感染了狂犬病的疯狗一样对付他的攻击。失去理智的人其实和疯狗没什么区别。
我准备离开，我不想和这种随时可能威胁我安全的人待在一起。
“这就走了？故事还没讲完嘞！”他的笑容地下潜藏写一千张皮，每当被我撕破一张，他便用另一层假面继续下去。
“请不要继续浪费我的时间了”我十分地不乐意地回答。我回他，面无愠色。心底却时刻想要逃脱他。
“不会太久的，因为这件事和你有关，和你妈妈清晚自然也脱不了干系。”“哈哈哈”，王景一说完便傻笑起来。
“怎么会和我有关系，我不跟你无聊了。”
“你当然不知道，都是你妈妈，如果不是她非要把恩怨牵扯到简亦身上，简亦根本不会死。我现在就告诉你，简亦的爸爸曾经为了能更好的平步青云，背地里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报应，这都是报应！”
“疯子，你胡说。”我被吓的面色惨白，手没规律地抖动，我的牙齿也在打颤，不停地磕出响声，一点点击溃我。
我好害怕，我害怕我的心理防线一点一点被摧毁。
王景一继续游说我，“你当然想不到那些背地里的龌龊勾当。都是你妈，你他妈”然后一边揍我一边说着操我的话。
我开始哭。
无人应。
他的手正向我伸来，停在我的下巴上，他紧紧的掐住我，我吐不出完整的字。
“明明是你妈妈和她爸爸之间的事，却要牵扯上她，为什么啊？”
王景一掏出一把刀子，逼在我的喉咙处，“你妈妈害了我最爱的人，害我此生都无法再跟她说上一句话，所以，我要你也尝尝永远不能跟别人说话的痛苦。”
他用刀割我的舌头，刀尖划过我的舌头的瞬间，有温热的液体随之溢满在我的嘴里，淡淡的腥味钻进我的鼻子。
当学校老师赶到的时候，我渐渐昏迷的眼神已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我只希望，所有的怨恨，就到我这里。
我只希望，别让仇恨将美好和良知一步步拉进黑暗之渊，永无救赎。
第二天，报刊的头条变成了“我市昨日破获一起重大谋杀案，被劫持学生目前无生命危险，目前案件隐情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再后来一切都明了了。
清晚，所谓我的亲生母亲，早在简亦自杀那一年神秘消失了，我还没有见过她。
X市最高人民法院判决王景一以故意伤害罪论处，被关进了监狱。
X市前市长简杰因涉嫌操控杀人正被立案调查。
而我，将永远不能开口说话。
两个月后我重新去看那些王景一留下的信，我试图从里面寻找有关清晚的消息。
漫天的雪花落在堆积了几层的枯叶上，窗棂的边角积了一层灰，潮湿的空气弥漫在封闭了两个多月的王景一的住处。我找到清晚寄给他的那封信。信纸的边缘很不和谐的错开一大截，我猜想她折的很仓促或者她是个粗心的人，但这些都不重要。
隽秀的文字映入眼帘。
景一：
我有几件事不想隐瞒你，我不奢求能够被你原谅，只愿你能心安。
简亦是无辜的，孩子是无辜的。简亦的死跟我有很大关系，如果不是我发信息告诉她我怀了你的孩子，她不会去喝那么多酒，不会在饮酒过度后犯胃病吃错安眠药在迷糊中摔下楼。
对了，孩子，我怀了孩子了，很意外吧？
闻杰也是市长的候选人之一，而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不懂得为政的适可而止，明明看出简杰处处争对他，还参加了候选。
我不知道闻杰是怎么获得那么高的支持率的，就在他当上市长之后，我的父亲收到了法院的律师函，检举他的人正是集权钱于一身的闻杰。我相信我的父亲，但空穴不来风，陆续有各种事情牵连到他。
这件事传遍开去，同学，路人都用异样的阳光看待我，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后来人们渐渐忘了这件事。我很感激你的出现，感谢你帮我经营“清晚水色”。
有一天我去“清晚水色”的时候，一大群人出现在店里，他们侵犯了我，都是些混混，我努力想要忘记那些事，忘记这些年我过的有多辛苦。孩子被我生了下来，但我不想去见他，我生下他，因为他是无辜的。我不见他，他便不觉得和这个世界上其他孩子有所区别，也许他会生活的更好。
看到这里，我无法再压抑自己的心情，我哭的那么艰难，没一声抽泣都深深地提起我的心，心碎的滋味吧。
回“家”，我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爱我的家人。人生的插曲有很多，该我来承担的，我义无反顾，未来每一步我依然会坚定地走下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飘起了大雪。
雪花纷扬的时间本来就很短暂，它们依然在空中绽放最美的姿态。虽是随风飘零，但路的尽头是“家”。
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诉爸爸妈妈，终于鼓起勇气时却已经走到了离家不远的桥上，家里的小黄（狗的名字））正朝我奔来，围着我左跳右蹦，猛地跳起来抱住我的大腿，舔着我的手。
妈妈叫了我一声，手电的光照亮我走向她的路，照亮我回家的路，这一次我没有哭。
我觉得我好幸福呐。
我牵着她的手走过大桥，她手上的茧好像又厚了一圈呢。
[ 本帖最后由 暴雨迎风 于 2013-12-14 19:16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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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3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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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发帖会注意排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