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 魅 . 梦

澧水寒儒

                     蛊.魅.梦

                          一、

    接受命令之后，我四处游荡，直到那天，我把目标锁定了他。

    天空深蓝，一轮金黄的圆月，像蛋黄般诱人。高低耸立的大楼布满奇异的的色彩，明明灭灭地光闪烁着。哦，那是霓虹，他想起了这个词语。城市的夜，没有疲倦的意思。

    他狠狠地抽着劣质的烟，双眉紧锁着，眉峰之间的距离缩小得几乎为零。他一只脚站立的地板上，另一只脚蹬在推拉窗的边沿。城市里高低起伏的楼宇，五光十色的灯火，刺激着他的视觉神经。那绚丽而璀璨的灯火，时而熄灭，时而燃起，就像酒吧里的镭射灯光，充满了撩拨的意味。

    “他妈的，那个臭婊子。”他骤然骂了一句，狠踹了一脚窗户，折了回来，一屁股坐在陈旧不堪的沙发上。丢掉烟头，烟头落地，溅起微微的星火，屋子里没有光，他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这座城市像一个巨大的脸盆，四周是山，中间凹陷。他的工资并不高，他租住的房子是一家位于山坡上的民房，住在五楼，一居室。虽然楼层高，但有一个好处，他可以鸟瞰全城，用眼睛感受都市的繁华。

    自从那次放纵之后，他隐隐地感觉到下体有些疼痛，他无可奈何地走进了卫生间。尿液带着腥臊疲软地跌下，没有弧线，也没有任何冲击力，倒是尿液自生殖器迸出的时候，那种刺痛，肆掠着他的心。他扒开了电灯，想看看他的那根家伙。那根家伙没有往日的壮硕了，红肿，像粘上辣椒水似的。拉好拉链，他洗了洗手，手里仍然感到一股腥气。

    他郁闷至极，又点燃了一支烟，坐在沙发上狠狠地抽。他深沉的吸气，好像正在拉扯的风箱，烟迅速燃烧，升腾的烟雾娴熟地被他吸入嘴里，然后自鼻孔吐出，或者吸入鼻子里，自嘴里吐出，烟雾像摩托车的烟管喷射出的尾气，屋里的烟味越来越浓。

    他似乎变得狂躁了，猛然，他在那张木桌上猛击一捶。

    我看着他的动作，我想象着他心里的万般苦楚。

    他已经花费了三千多了，但是那顽固的病菌就是不肯离开他，在他的身体里折磨他。

    他娘的，那个医生也是个黑心狼，吊瓶里的药水仿佛是那狗日的装满的水。此时，自输液管里淌入身体里的药水，感觉依然冰凉，他已经消炎一个星期了。入诊时，那个医生就说他的病是小意思啦，一个星期保准好啦。

    已经快两个星期了，咋就没有好呢。这不，他刚从社区旁边的那个诊所回来。

    他明显的瘦了，他也没什么心思吃饭。

                                                 二、

    那天，我是看着他出轨的。

    他的名字叫胡秋源，我是看到他的身份证知道的，他的老家在遥远的湘西，他来这座城市已经十年了，前五年他用打工的钱修好了老家的房子。他家里有两个孩子，正在读书。大的念高中，小的念初中。家里老母尚在，已经年届七十。为了照顾老人，妻子就留在家里了。他在一家模具厂上班，由于做的时间长，月工资已经拿到四千了。每当厂里发了工资，他就会把工资打到妻子的账上。像他这样老实巴交，家庭负担沉重的人，应该是可以自我约束的。但是刚好四十三的他，身体里分泌的强大的荷尔蒙，仍然冲击得他心潮澎湃，血液喷涌。

    模具厂里有不少年轻的女工，他的双眼起初还是闪闪烁烁的，后来，干脆盯得两眼发直。夏天，女人的胸口开得很低，他的眼神像一枚钢钉，试图钉在那儿。

    理性告诉他，像他这样，早晚会出事。他收回眼神，继续手中的活计。像他这样，我看见好多次了。一会儿我觉得他卑鄙，一会儿又觉得他可怜。

    晚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他那根强硬的家伙顶着他的底裤。他回忆着他的辛苦劳累，任劳任怨的妻子，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浇灭心中的欲火。但是他的脑子里明明想到的妻子，竟不自觉的变成了厂里的那位穿着牛仔裤，低胸，粉嫩的修长的女工了。

    我看到他把手伸进了他的底裤。我瞥了他一眼，愤愤地走了。我想也难为了他。那时，我还在犹豫，并没有把他当做一个目标锁定。

    绝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那样做。

        10月5日是他的生日，那天他喝了点酒，兀自行走在街上。秋风扫着黄叶，满带着一份苍凉。

        夜变得迷糊、深沉。昏黄的路灯像睁着的迷离的眼，缺乏清亮的光泽。散乱的树影和人影拉得好长好长。路灯下，站着一个个身着妖艳的女子，他们的发丝带着他从未闻过的幽香，像故乡八月的桂花香味。昏黄的光下，他们的脸缺乏清晰，但他能从体型就能判断出，那是他最喜欢的类型。他钟情于秀颀型，像妻子的那种类型。

        从前，每到他生日那天，他的妻子都会让他从生理到心理得到完全的释放。身在异乡的他，此时，失落万分。

      “帅哥，玩玩噻。”一位站街女朱唇轻启，吐气若兰。他怔了怔，步子变得缓慢。他看了看那位美女，发现她确实是一位美女。他迷离的眼波来来回回打探了四下，发觉没有熟人。他准备走过去，站街女迎了上来，拽住了他的衣角，帅哥玩玩噻。她发嗲的声音，像超声波一样穿刺他的身体，瞬间，使他产生了共振。

        他娘的，他是个畜生。我骂了一句，他没有听见，他还是出轨了。

        那晚，他把那个站街女带到了他的出租屋里，以两百元的价格，获得了一夜的使用权。他没有任何准备，像猪八戒那样急轰轰地进入了她的身体。他像久旱遇甘霖一样，不住地释放来自身体内部的能量。他感到惬意极了，没有丝毫的歉疚。

    这是他首次利用女人的身体解决问题。他得到了启示，他决定告别以前的原始方式。

    但他是不幸的，这次的放纵，注定是痛苦的。

    我有些愤怒了，我决定把他当做我的第一个目标。

                                                   三、

    我没有急于下手，我进入了他的身体。

    梦里，借助他的心念，我找到了他的家，看到了他的妻子。夜已经深了，他的妻子还没有睡，仍然在昏黄如豆的灯下搓衣服。

    他的妻子，一脸疲倦，苍黄的脸就像学生写毛笔字的毛边纸。她的手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葱管般的柔嫩，变得粗糙，皲裂，像乌龟背上的裂纹。我都看得有些心疼。

    他的妻子白天在当地做小工，像男人那样。小工哪是女人做的，但他的妻子确实正在做。怪不得她的手那么粗糙，原来是粗活磨砺出来的，我的心骤然一紧。

    唉，负担那么沉重，他还那么不自重。我叹了一口气，我不晓得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态。也

许自重和负担并不矛盾。

    我又看到他的老母，睡相安然，鼻息均匀。还好，他的老母身体不错。老人放在床头的衣物洁净，被褥、床单也是洁净的，那蓬帐子自然垂下，素净，一尘不染。

    看来，他的妻子能干，也很讲孝道啊。

    我心里很复杂。我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看到他的妻子，我变得犹豫了，我的决定有些动摇。

    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他善良的妻子，最后我决定要帮助他-----不惜牺牲我的功力。

    从他的身体里走出来， 我在他的杯子里，倒了一点我随身携带的灵药。第二天，我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把他准备拿我放药的杯子盛刷牙的水的心念取消了。他到了一杯水，不自然地喝了下去。他觉得他的心念有些颠倒了，明明是要刷牙的，怎么改为喝水了呢。这是我的干预。

    他已经一个月没有给家里汇钱了，老婆催过好几次了。他的大儿子正在上高三，需要的是钱。他的一念之差导致了他必须接受惩罚，他把这个月的工资送到社区门口的那个医生手里了。

    此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妻子的电话。他妻子的语气已经变得焦躁不堪趋向愤怒了。他总是支支吾吾，闪烁其词，他说这一段时间厂里效益不好，还没有发工资，只要工资一发，就会马上寄回来。儿子的资料费，你先想想办法。

    他妈的，说起谎来像背书。我后悔给他药。但我一想到他艰难不已的妻子，我的后悔的心情又变得平和了起来。

    他打完了最后一天的点滴，他的病骤然痊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心里感念着社区的那个医生，其实他不知道，不是我他的病猴年马月也不会好。

    为了惩戒他，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我又潜入了他的身体，我面目狰狞，我威胁他的灵魂，我说，胡秋源，你不知好歹，你想想你的母亲老婆孩子，你若再嫖妓了，你将死无葬身之地，天打雷劈，哈哈哈！我一阵爽朗的阴笑，震得他的灵魂像炊烟那样随风弯曲。但我是仁慈的，我没有使他魂飞魄散。

    他开始收敛了。

    我观察了他好一阵子，他确实变乖了，他借钱寄了回去。每个月，他都会按时寄钱回去。他没再嫖妓。我相信，他也不会去了。所以，我修改了我的决定，选择暂时离开，寻觅下一个目标。

                                                   四、

    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他，是因为他的妻子。在四处游荡一个月之后，我又潜到了他的出租屋。

    怪了，他屋里怎么那么多女人的丝袜，黑色的，白色的，肉色的，绿色的，紫色的，红色的。莫非他又在嫖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愤怒了。但我没有当即发作，我决定看个究竟，我从不鲁莽行事。

    夜变得深沉。皎洁的月光漫射进来，屋子里遍是白霜。此时，应该是低头思故乡的时候。他准备做什么呢，只见他拿出一双黑色的丝袜，一双肉色的丝袜，缠绕联缀成一根绳，然后挂在窗户的钢筋上。他要干什么，要自我了断？我的心开始揪紧。我继续看，没有阻止他。他脱光了衣服，然后站在板凳上，把头伸进了丝袜缀成的绳子里，双手试探着悬空身子。

    他妈的，自杀还要裸死吗？他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啦。我真搞不明白，他玩的什么花样。如果他要自杀，我会阻止的。我继续观察，在持续两三分钟之后，他遍布古怪情绪的头颅从绳子上放了下来，转而，脸上浮现出愉悦满足的神态。

    我愈是弄不明白了。我怕他还是想不开，我一连观看了他好几个晚上，他都是那样做的，只不过每晚用不同的丝袜。

    我想，他可能是在玩新花样，寻求新刺激。在他入睡之后，我又潜入了他身体，和他的灵魂进行了一次对话，原来，他玩的这一招是一种新的类似于性体验的自慰方式，寻求的是一种濒临死亡状态下的飘飘欲仙的感觉。这种方法是他在浏览手机网站时看到的，不想一试竟上了瘾。

    唉，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人类怎么有他这种败类。

    看到他的那副熊样，我真想替天行道，了解了他的性命，少丢人现眼，我伸出了我的修长尖锐的利爪，准备向他袭去。只是，我的眼前又出现了他妻子的模样以及她劳累不已的情形。我的心里极度矛盾。我只要一想到他的妻儿老小，我又犹豫了。

    晚上，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我潜入他的身体里，我发现他在梦里，总是进行着他在手机网站浏览的那些趣味低下视频里的动作。

    真是欲壑难填。

    我想，万一哪一天，他没能把持好时间和程度，可能就会一命呜呼。像他这种人，就是死一千次也不足惜，可是他的孩子，老婆怎么活呢？看来，我得想一个完全之策。既让他死，又能惠及妻子儿女的办法。

    我改变对他的处理方式我劳心劳力完全是为了他的老婆和孩子。

                         五、

    我已经决定，让他回归故土。

    那天深夜，我再次进入了他的身体。于是，他的梦里，出现了一个曼妙无比的女子，极尽风情，让他一次又一次到达他朝思暮想的巅峰。

    被子里散发着一股腥臊的精液的味道，我感到特别的恶心，但这是我实施我的计划的第一步。

    他一直沉睡，他抱着一个枕头，把枕头当做了梦中的美女。看着他那死猪般的模样，我不住地吃吃地笑了起来。男人就是下半身动物。

    那夜，我还是不忘告诉他妻子一声。我潜入到了他妻子的梦里，让他的妻子看到了一幅惊悚的画面------他的丈夫血肉模糊，命丧一辆大腹便便官员的奥迪小轿车之下。

    他的妻子蓦地惊醒，她定了定神，整理好了情绪，拿出香烛，走到家里供奉的菩萨面前，燃纸焚香，然后一膝跪下，双手合十，默然祈祷，那重重的叩头声在寂静的夜里传递。

    由于我喜欢用倒叙的方式呈现，所以，她丈夫的死因的恶行还没有在她的梦里得以展现。我就被她的行动震惊了，我暗示给她的梦也没有继续。我不得不修改我的既定计划。

    时间已是早上七点半。工厂八点半上班。我叫醒了他，我挠了挠他的鼻子和胳肢窝，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终于醒了。他胡乱地洗了把脸，干嚼着方便面，向工厂跑去。

    太阳明晃晃的，放出的一缕缕金光像一把把利剑在疯狂斩杀。热浪不断地扑来，天地之间像一副巨大的蒸笼，空气都是热辣辣的。树木耷拉着脑袋，鸟儿早就打盹去了，只有那不知好歹的蝉，依然在兀自聒噪。

    工厂里，尽管有一把把吊扇在不停地扇着，但是风是热的，工人们挥汗如雨，汗流浃背。
我把时间选在今天是有道理的。这样闷热的天气里，人们是容易产生倦怠和错觉的。我走到他跟前，看他脸色苍白，虚汗直冒，不住地点头。他有些可怜，但我觉得必须要这么做，不取他性命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我一扭动腰肢，他的眼前立即出现了一个秀色可餐的女子，不住地向他频送秋波，晃荡的胸，令他垂涎欲滴。

        他被迷惑住了。突然，咔咔咔，一声巨响，他的手连同工具卷进了高速运行的机器中。三根手指像掰断的生姜，带着耀眼的红色和腥味打成了肉泥。

        工友们立刻围拢了过来，未几，车间负责人来了，他们七手八脚地把他加进了小车送到了医院。

       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在医院待了三个月，出院了，厂方给他赔偿了十万，还把他送回了老家。

    他回来后，一言不发，总是望着家对面的山峦出神。

    像他这样的人都没有杀，我没有完成任务，我遭受到了严厉地惩罚，被女王罚面壁一年。我的梦里就不断地出现我盯梢的过往。我的心里开始变得纠结了起来。

    后来，女王又来了命令，让我盯梢下一个目标，令我掌握证据后斩立决。但我拒绝了，结果，我被女王打下了凡尘，成了一个凡间女子。

    被打下凡尘之前，我是什么呢？我是欲界的一只魅，一只梦想修成正果的魅，在我被处置之前，我发觉我做了一场梦。

    至于女王为什么要我斩杀凡间的那些负心汉呢，是因为女王被他的心上人抛弃，她发誓要杀尽欲界和凡尘的一切负心人，而我，只不过是她感情宿业里的一名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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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长子

鬼魅般的故事，魔幻主义的色彩，一次行刺的过程，同时也眷顾了一个貌似可怜的人。这样的鬼难做，这样的人也难为，世事，人性、黑白。

刘满园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4-1-14 16:02 发表
鬼魅般的故事，魔幻主义的色彩，一次行刺的过程，同时也眷顾了一个貌似可怜的人。这样的鬼难做，这样的人也难为，世事，人性、黑白。

叙述从容，故事精彩，以这种魔幻的方式写农民工，有出人意料的表达效果。好小说。

昨夜秋风

角度新颖，主题深刻，以第一人称叙述拉近了读者的距离，不错的小说。

暴雨迎风

原帖由 昨夜秋风 于 2014-1-14 17:56 发表
角度新颖，主题深刻，以第一人称叙述拉近了读者的距离，不错的小说。

从一个全新的“我”视角刻画一个幻化的女子和农民工生活，表达了一种深深地悲悯情怀，不错，支持精华！！

碣石清风

沉浸在故事里，品味着人生。小说中这个人物很有代表性，新颖而独特的写法，巧妙地揭示了现实生活中阴暗的一面，很深刻，有现实意义，不可多见的好小说，真好 赞

剑鸿

笔触锋锐，构思精巧，有剥皮现肉之感。很震撼，受启发。

清风盈袖

小说情节设置颇为精巧，笔法大开大合。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