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童话 只在你心里

冷晰子

　 我不懂诗。偶尔写着玩儿，也是心血来潮的胡诌几句。所以，对于现当代诗人，孤陋寡闻。


   不过，北岛、海子、舒婷和顾城的诗，我是熟悉的，每个人的诗集，我都有那么一两本。他们，或者，他们的诗歌，是某一个时代的星辰，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我们，是在他们的诗歌里泡大的。在那个诗歌可以比饭香的年代，即使不读诗，也会被空气一样无处不在的魅力所感染。
　　
　　顾城的《树枝的疏忽》和北岛的《城门开》，我是一起买的。有人评论北岛的《城门开》，说读这本书，就知道：北岛老了。我一直以为，他们永远不会老。所以，北岛的这本书，我起始并不想买。可是后来想想，原来，能够老去，并回到故乡北京，将年少的段落与和《今天》万缕千丝的峥嵘岁月从容拾起，对于他来讲，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而海子和顾城，都未能拥有这样的幸福。虽然平俗与庸常，可这样的庸常，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有。需要坚韧的内心历练，尤其，对走在诗歌艺术上的他们。
　　
　　艺术所需要的激情，与生活的庸常与平俗，两相对立。
　　
　　我把海子的卧轨和顾城的自杀，归于诗歌的罪恶。也许，能流出诗歌的灵魂，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异于常人的脆弱角落。我得忠实地承认：对这种脆弱，除了惋惜，还有点瞧不起。
　　
　　但，诗歌属于精神的范畴，与物质格格不入，真正的诗歌，我以为，是把自己当成词语、句子。写诗的人，本身就是诗歌。我们无权给予任何贬义的定义。
　　
　　顾城，被誉为童话诗人。在读这本书之前，我始终没有明白，为什么，有着一颗星月一样明亮、干净、纯粹的童心的顾城，在诗歌的园圃里，栽种了成片紫云英的顾城，何以，会杀死深爱的妻再自杀？
　　
　　“树枝想去撕裂天空
　　
　　却只戳了几个微小的窟窿
　　
　　它透出了天外的光亮
　　
　　人们把它叫做月亮和星星”
　　
　　决议买下《树枝的疏忽》，一半是因为顾城诗歌延伸出来的好奇，另一半，是因为书名。如果把顾城的诗歌喻为苍郁的大树，那么，他随心而记的随笔就是散落的天外的光亮----月亮和星星。很纯粹，很真，它笔诗歌更了解顾城，更能从字里行间触摸到真实的顾城。
　　
　　字，是心灵的镜子。也许，对许多人来讲，不是，但对生活在童话城堡里的顾城来说，我想是的。
　　
　　若他那首非常有名的短诗《一代人》：
　　
　　“黑夜给了我褐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是一个时代，精神贫瘠，却又不甘寂寞与沉沦。他从不伪装，他的诗歌，就是他与这个世界的对话，他在这个世界的语言。
　　
　　《树枝的疏忽》里，我对其中的几篇，情有独钟。《我早期的革命斗争》、《采桑》和《养鸡岁月》。我以为，这几篇是这本书的最具价值所在。当然，也有顾城写下的诗论部分。其他篇章，也不乏珍珠扇贝。
　　
　　前两篇，是顾城的童年和少年。童年的顾城，和许多孩子一样，热烈地依恋着母亲，他比别的孩子，有着更为强烈地自由观，为了不去长托幼儿园，和父母妻耍着小孩子常常耍的把戏，用眼泪和放赖威胁母亲，用假装可怜，博取母亲的疼爱，和父亲做着幼稚的“革命斗争”，各有胜负。他的少年，经历着和其他孩子一样“惊险”的游戏，在游戏中，摄取快乐。不同的是，他会讲故事，会讲《三国演义》，用故事在桑叶异常难得的时候，换取桑叶。我想，这是他文字生涯的启蒙，来自于家庭的影响。他的父母，在当时，算是文化人。顾城的童年，是幸福的。后来，随父母下放盐碱地，并不可救药地爱上《昆虫记》，与昆虫们成为朋友。大自然，是顾城的另一个启蒙老师，此时的顾城，得以成为大地的孩子。在此期间，顾城写下了《生命幻想曲》这是他诗歌生涯的开始。
　　
　　“把我的幻影和梦
　　
　　放在狭长的贝壳里
　　
　　柳枝编成的船篷
　　
　　还旋绕着夏蝉的长鸣
　　
　　拉紧桅绳
　　
　　风吹起晨雾的帆
　　
　　我开航了
　　
　　……….
　　
　　我要唱
　　
　　一支人类的歌曲
　　
　　千百年后
　　
　　在宇宙中共鸣”
　　
　　起航的顾城，并没有一帆风顺。文革的开始，让他看到许多不属于童话的黑暗、肮脏与虚伪。《树枝的疏忽》里，《吃》、《东冢歌声》皆有直白地涉及。他的这种直白，与当时的虚伪与浮夸，太不合时宜。
　　
　　顾城后来远走新西兰，与爱妻谢烨一起，并在那里走完他短短的一生。
　　
　　他是想亲手构建一个梦中的童话城堡，在远离人群的地方，与大地山林，与野草昆虫为邻。
　　
　　人性的复杂，单纯的顾城，根本无法适应，他于人群的交流，基本依赖妻子谢烨完成，
　　
　　是谢烨，替他抄写那些他梦中醒来随手记下的句子，替他打理一切尘世中必须打理的人际交往，替他于外界交流对话。如果没有谢烨，也许，顾城的许多诗歌，早已成为炉火中燃烧的废纸，或者，雪藏于尘世中的某个偏僻角落，蒙上厚厚的尘埃，永不为世人所知。
　　
　　这将是诗坛的一大憾事。
　　
　　可是，他却杀害了她，并且，没有给自己留余地。顾城用了非常骇人的工具来完成这个过程。没人知道，那一瞬间，就在顾城的斧头落在谢烨头上的那一瞬间，顾城内心的惊心动魄。那个钟爱童话，一心想要创建一个完美童话城堡的孩子一样的顾城，居然会残忍地举起斧头。
　　
　　而顾城的姐姐顾乡说：顾城的种种迹象表明，他只想自杀，并未想要加害谢烨。那么，到底在顾城与谢烨最后对话的时刻，到底发生了事么，成了一个永远的谜，也许，顾城最后约见谢烨的目的，只是想为两人和好，做最后的努力。她是他的拐杖，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灵魂的一部分，甚至，是他那个童话城堡的保护神。可是，她却背叛了他，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
　　
　　如今的许多版本，都是错在顾城，因为是他先爱上了一个叫“英儿”的女子，并让她和谢烨一起居住。他置谢烨的感情于不顾，他想要做童话城堡的郡主，女儿国的国王。甚至说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分享这种感觉。
　　
　　另一个版本说：是谢烨安排并撮合了这段姻缘，或许，是他厌倦了曾经爱过的顾城的孩子气，受够了与顾城的清贫生活，受够了顾城自以为是幸福的童话世界而设下的以个局。
　　
　　当然，还有一个版本说，谢烨和顾城合写《英儿》这本书之前是有约定的，顾城说他写完这本书就去死。谢烨无法容忍自己的情感遭遇背叛，而在写完书并爱上另外一个男人之后想方设法要顾城兑现诺言，她不与顾城离婚，把儿子木耳藏起来，不让他于顾城一起生活，让顾城失去一切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她只想让背叛过她的感情的顾城死。
　　
　　到底是哪一个版本，已无从考证，也无需考证。顾城已带着他的诗歌远去。
　　
　　我只是为《树枝的疏忽》中《养鸡岁月》里，字里行间，顾城对妻子谢烨藏不住的爱而心疼。那段岁月，虽然最后被迫终结，那些鸡也因为地方法规而在三天之内被全数杀尽。顾城和谢烨的爱，也走到终点。但爱依然在。在顾城的文字里，在顾城的眼底心中。
　　
　　诗人舒婷，是顾城的朋友，她说：顾城一直都缺钱。但他远比那些貌似有钱的人绅士得多。说有一次有几个写诗的朋友去看她，她请他们到外面吃饭，那几个人只顾等在饭桌前说说笑笑，看着舒婷点菜，付钱，亲自一盘一盘地端给他们，只有顾城，帮着舒婷忙前忙后，和舒婷抢着付钱。尽管，顾城自己连一碗四块五的海鲜面都舍不得吃。顾城后来一些舍不得给儿子木耳买玩具，舒婷说顾城这时候已经有些精神异常。因为顾城虽然穷，但在对朋友的花钱方面，一直都很男子汉。
　　
　　顾城临死前写了几封遗书。其中一封是给儿子木耳的：“你将来会读这些话，是你爸爸最后写给你的。我本来想写一本书，告诉你我为什么怕你、离开你、爱你。你妈妈要和别人走，她拆了这个家，在你爸爸悔过回头的时候，她跟了别人。
　　
　　木耳，我今天最后去看你，当马给你骑，我们都开心。可是我哭了，因为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你，别怪你爸爸，他爱你、你妈妈，他不能没有这个家再活下去。
　　
　　木耳，好孩，你的日子长呢，留给你的屋子里有你爸爸画的画，124号。你爸爸想和你妈妈和你住在那，但你妈妈拒绝。三木，我只有死了。愿你别太像我。”
   
    别太像我。顾城说。
　　
　　舒婷说顾城：他做了一件力不从心的事情。力不从心的一个梦。
　　
　　我在读完《树枝的疏忽》之后随手写下：累了的时候，就读顾城。读顾城在新西兰的珊瑚岛上养鸡的趣事。也正是在这座岛上，让他陷入绝望，杀了深爱的妻。
　　
　　是不是没有童话呢？
　　
　　一旦童话不再，那么，成人世界的认知，会让你陷入绝境。
　　
　　所谓的童话，并不在一个岛上吧，即便这个岛如何地偏远和远离人群。它只在你的心里。属于你自己。




[ 本帖最后由 冷晰子 于 2014-2-18 14:11 编辑 ]

时光安然

先占座。

夏冰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童话。现实与童话总是很遥远。活着是理由，死去也是理由。

清风盈袖

在冷晰子精练却韵味十足的解读下，北岛、海子、舒婷和顾城，让人品咂、赞叹、惊异，颇有曲径通幽，美不胜收之慨。学习。

时光安然

读这些字的时候，我在想曾经写诗的日子，还有至今仍沉缅于诗歌的诗人们。
诗是一回事儿，生活又是一回事儿。
诗从生活里走来，生活却不归结于诗。

就像顾城，依然抓着那双冰冷的手，其实他知道，他抓着的是残酷的生活，而不是诗。

高迎春

作家、诗人、画家，首先要做一个自食其力的正常人，然后再发挥自己的艺术才能。如果自己都养不活自己，所谓的艺术之路，也不会走远。不要动不动就自杀，这本身就是不成熟的表现。自己一死了之，养育你的父母是何种感受？身边的其他亲人什么感受？不可否认，艺术家往往有双重人格，但沦为杀人犯，就太可悲了。

梁星钧

晰子的文章还是那么精警。先问个好。感谢关注并支持新版。

柳藏

悲剧往往都源自于无法控制内心里的自己，那是魔鬼的居所。

柳藏

这个评论版好玩，和江天版该怎么区别呢？

高迎春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4-2-19 00:29 发表
这个评论版好玩，和江天版该怎么区别呢？

你把文学艺术评论发在这里，把时政评论发在江天，不就好区分了吗。:lol欢迎柳藏常来评论版作客！

摇曳风铃

原帖由 高迎春 于 2014-2-19 07:56 发表
你把文学艺术评论发在这里，把时政评论发在江天，不就好区分了吗。欢迎柳藏常来评论版作客！

是这么回事。:lol

高迎春

我把海子的卧轨和顾城的自杀，归于诗歌的罪恶。也许，能流出诗歌的灵魂，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异于常人的脆弱角落。我得忠实地承认：对这种脆弱，除了惋惜，还有点瞧不起。
　　这一篇，从诗歌切入到人性，切入到生活，令人在震惊的同时，也反思无论是诗人、还是散文家，都应该提升自己的人格修养，尔后，才可以立人存世！

一水

刚开学，事太多，就是一个忙。才抽空来读。晰子的阅读真的很广，文中提到顾城舒婷散文我多没读过，当年只是跟风看了一段时间朦胧诗和一些相关资料。才知道，他们的散文写得也这么好。这一次梳理了半个月左右，总算填补了空白，阅读空间还很大，以后慢慢来。谢谢晰子赐文，问候。

冷晰子

谢谢亲们的评阅，这两天身体小有不适。见谅不一一回复。等好了，定来补过。

清风盈袖

原帖由 冷晰子 于 2014-2-20 14:44 发表
谢谢亲们的评阅，这两天身体小有不适。见谅不一一回复。等好了，定来补过。

亲，你要好好地，身体好了，我们才有美文看:h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