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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的老柳树又泛青了，枝条上的嫩芽萌动了，阳光一照，路旁草丛更是一片如烟氤氲。
黑子妈站在这里多时了，她又送走了儿子，含泪望着儿子背着行囊的背影渐渐地远去，直到望不见背影还是站在这里引颈翘脚地张望着，虽然望不到，但她觉得儿子一直在她的视线里。她的心也就追随着儿子走了。
黑子很可怜，从小丧父，是妈妈把他拉扯大，黑子十岁那年，二愣还不是村长，曾几次来黑子家劝说黑子妈改嫁，劝她嫁给他舅舅的儿子三拐，说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过日子太难了，何必死心眼遭这份罪？黑子妈动心了，拐就拐吧，只要他能够对黑子好，可是当她跟黑子商量时，黑子先是默默无声听着，后来就哭了，妈你去吧，别管我了，我去孤儿院……黑子妈听了，一阵撕心裂肺般疼痛，抱着黑子大哭，表示妈妈不会改嫁，妈妈怎会让儿子去孤儿院呢？黑子就搂着妈妈哭……，这事让二楞很不高兴。黑子很懂事，小小年纪就担起家庭重担，对妈妈很孝顺。经常帮妈妈干农田里的活儿，一次夜里，他替妈妈浇麦田，浇着浇着突然发现渠水断流，他顺着大渠走去，原来渠水流进了浪娘们红萝卜的麦田里了，漆黑夜色中村长正搂着红萝卜淫笑。黑子大怒，我家还没浇完怎么她就浇上了？这不是欺负人吗？他觉得此时不便到村长和红萝卜面前理论就跑到机井房拉了电闸，谁也别浇！村长让黑子冲了好事，只是骂了几句黑子，没敢大发作，把柄落在黑子手里，只得吃了哑巴亏。妈妈对黑子说，你闯祸了，村长会报复你的，加小心呀！次日，黑子早早地回了学校……
这次黑子南去深圳打工，她不拦，去吧，前天，在深圳打工的盛茂打电话求黑子帮忙，他老父亲突然中风卧床了，媳妇又怀揣大肚的，老人没人伺候，地没人种，媳妇生孩子没人照顾，自己想回家又不能回，跟人家签的协议是一年，若回来需交一万元违约金。刚去一个月哪有这笔钱？问黑子能不能把他替换回来？他说跟对方说好了可以替换，懂电工就可以。事儿赶到一块了，他希望黑子帮他这个忙。黑子妈问儿子你行吗？黑子说，行啊，那就去吧，谁都有个三灾两难时候，帮吧。深圳在哪里她不知道，只知道很远很远。背井离乡，独自在外无亲无故，该有多艰难啊，她不敢往下想，心里酸楚又一阵疼痛，情不自禁两行泪就涌流下来。儿行千里母担忧啊。若不是家里有地要种，她也会伸手帮盛茂媳妇一把的，这孩子够难的了。
黑子本来读书很刻苦，成绩优秀，高三时候赶上征兵，为了减轻母亲负担，他报名应征入伍，就等穿军装入伍时，情况却逆转，他的名额被村长的儿子顶替了，一气之下，他找到武装部质问，也没问出个子丑寅卯来，他知道一定是二楞村长搞了鬼，不然他儿子怎么能当兵呢？他特恨村长二楞，时时处处与他家作对，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一怒之下，索性离开了学校，跟着初中同学到石家庄打工，走上了长年打工之路。虽然所挣不多但也能贴补家用，母子日子过得还算滋润，更重要的是离开村子才能躲开村长，看不到村长心里就不烦就平静。这些黑子妈心里当然明白，便同意儿子到外面闯荡。
再说村长要卖耕地那事，黑子带头反对，说不能把祖辈赖以生存的土地卖掉，更何况是卖给一家化工厂，排出的大量废水会严重污染水源的，最终村长为得到回扣就不顾百姓生命安危卖地一事没得逞。他对黑子恨之入骨。黑子妈担心儿子遭村长暗算，也就不反对儿子到外面打拼。家里的困难自己克服吧。
这次儿子去深圳，不知什么时候回来？黑子妈心里不是滋味儿呀。儿子这一走，他就牵肠挂肚上了。怎么能不牵肠挂肚呢？想起去年的事就心有余悸。黑子在三拐的建筑队里当架子工，为讨要工钱与三拐争吵了起来，三拐腿拐心更拐，争吵中，三拐儿子与侄子一拥而上，趁黑子不备，一棒子打在头部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黑子被工友们送进了医院。打人凶手跑了，黑子出院后拿了工钱什么也没说就回村了。
黑子回来那天，黑子妈接到到儿子要回来的电话，就焦虑地来到村头老柳树下，从清晨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日落依然不见人影，黑子妈急了，不会出啥事吧？是回去还是继续等？正在犹豫不决时，突然刮起一阵阴冷的风，一时天昏地暗，大片雪花落下来，天黑地也黑，周围的一切都是黑的，唯独这雪花是白的，时间不大，黑子妈的肩上头上落满了白花花的雪，她打了个寒颤，浑身上下冷透了，冷得直磕打牙，本来就腿乏腰酸脖子疼 ，加上这一冷，她站不住了，就在她支撑不住要倒下这一刹那间，黑子叫了声妈双手扶住了她。
黑子妈醒来时，发现躺在自家炕上，儿子守在身旁，儿子头上还缠着浸血的绷带。她吓坏了，翻身坐起，急用双手摸，儿子，怎么回事？
黑子没有实话实说，一笑，就说在工地上不小心碰了一下，已经好了。黑子妈信以为真不再问。后来有人来串门说漏了嘴，她知道了实情，直疼得背地里哭了好多回……
黑子妈的后背贴在老柳树的粗大树干上闭着眼睛想往事，一幕一幕，辛酸往事，一幕一幕啊，放电影似的在脑海里闪过来闪过去。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半年就过去了。可对黑子妈来说却觉得很漫长，像过了半个世纪似的，村里发生了好多事情，村里往外跑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家只剩下老人，误了好多农活，禽流感还进了村，接连死了好几个人，弄得人心惶惶，不敢出门，禽流感过去不多久，就有娘家姐妹来提亲，是高考落榜的一位邻村姑娘。黑子妈动心了，电话叫儿子回来相亲，黑子说这事不急，左等不回右等不回，后来村长得知后就把他自己的儿子叫回来，撬了这门亲事，黑子妈气坏了，骂村长不是人。黑子却不这样认为，劝慰妈妈别着急，不愁娶不上媳妇。风骚女人红萝卜见村里老来俏发了财，便靠了上去，冷落了村长。那天，红萝卜正和老来俏粘在一起 ，被村长抓个正着，一气之下失手把老来俏打成骨折，犯了伤害罪进了监狱。这可是大快人心事，村里被他作贱的女人大有人在，黑子妈若不是以死相搏就也险些落入魔爪。
村长进去了，树倒猢狲散，正是换届时候，村里议论开了，酝酿村长人选，黑子被提了名，说他有文化，人老实更主要的是他讲孝道，这样的人当村长信得过。这天村书记找了黑子妈说了这意思。黑子妈既高兴又担忧，儿子也能有这一天当村长？祖坟没长蒿子呀！儿子乳臭未干能胜任吗？人家二楞多少狐朋狗友哇？黑子当得了村长吗？
老书记对她说，大家眼睛是亮的，放心吧，这孩子一身正气，是好苗子，快把他叫回来吧，村里人都指望着他呢，别错过了机会。
黑子妈彻夜未眠，翻过来调过去地想，让不让儿子回来？这些年孤儿寡母，日子过得好难呀，终于熬到能当村长这一天了，有了出头之日了。再说长大了，他也应该为乡亲们做点事情了，难得大家这样信任。那就回来吧！
她早早地给黑子打了电话，说了老书记那番话，动员儿子回来参加选举。
黑子有些意外，电话里犹豫了一阵，但还是对妈妈说：“乡亲们这样厚爱，我不回去还是人吗？”
这几天在外打工的乡亲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他们都是为支持黑子当选才回来的。黑子妈感动得落泪不止。
黑子迟迟没有回来，黑子妈急了，坐不住了，站不稳了，这孩子会不会变卦？在外面跑野了不打算回村了？这孩子是爱家乡这方水土的呀？不会变心心吧？她心里忐忑肉神不安。她知道儿子总是习惯坐到家的晚车回来。他就到村口去等儿子归来。今晚若再不回来，明天就选举了，会误事的呀！
夕阳晚照，几抹红霞，黑子妈妈站在村口老柳树下，手搭凉棚，翘脚，引颈，凝目眺望，晚霞映照下，脸色略显凝重而焦灼，希望中的焦灼，焦灼中的困惑……晚风吹乱了他的鬓发，发梢上挂着草屑。
时间凝固了一般。
她嘴里念经似的叨念着，儿子一定会回来的 ，等会儿，再等会儿……
啊，她终于看见儿子了，黑子回来了！昂首阔步地向她跑过来了。跑在他后面的还有一群年轻人，细一看，都是黑子的发小们啊……
[ 本帖最后由 碣石清风 于 2014-3-7 19:37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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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6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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