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双鞋

微雨清音 · 发表于 2014-5-11 16:49

那年，那双鞋

　　
　　夏天的炎热让教室的空气变得异常沉闷，他穿着拖鞋走进教室，班主任的目光于温和中多了几分犀利，就那么一直盯着他，目送他到座位上。
　　
　　班主任的几句话虽然力求接近平和，可也能分辨出其中的分量：“以后大家要注意，来教室一定别忘记换拖鞋。教室就是教室，不是寝室。不能穿着拖鞋进教室，这也算是对别人的尊重。”
　　
　　他感觉像被热气熏了那么一下，脸一下涨了起来。
　　
　　他想说：他不知道穿拖鞋进教室是对别人的不尊重，不过，今天实在是没鞋子可穿了啊！可他喉咙痒痒的，没有说出来。
　　
　　其实，他一直没有对外人讲他家里的近况。
　　
　　父亲在工地干小工，不小心出了意外，一条腿被砸坏了。高额的医疗费已让他的家庭陷入困顿，加上没了收入来源，日子实在举步维艰。母亲有风湿，颈椎也不好，但母亲还是坚持着下地干活，有时还做些缝纫的活计，以此来维持家庭的运转。
　　
　　他曾试图放弃学业，可母亲坚决不同意，让他把学上完。
　　
　　夏天来的时候，他的那双运动鞋似乎是故意让他的脚趾头出来透透风，所以急急地裂开了口子。
　　
　　母亲说天热了，买双凉鞋吧。
　　
　　他答应着。
　　
　　为了省钱，中午放学后他到集市上转了转，直到把母亲给的钱攥到手心出汗，也没能找到一双合适的鞋。最后，在一个处理拖鞋的摊位上，他以两元钱的价格买了一双处理的塑胶拖鞋。
　　
　　他想，这个便宜多了，还凉快，实在是太划算了，这个夏天就穿这双拖鞋了！
　　
　　他穿上拖鞋，把那双开了胶的运动鞋放到学校门口修鞋的师傅那儿再补一下，这是第三次补那双鞋了。
　　
　　周末回家的时候，他穿的是新买的拖鞋。
　　
　　母亲问为什么没买凉鞋。
　　
　　他说穿拖鞋得劲，又凉快，还省事。
　　
　　母亲知道孩子懂事，也就没再说什么。
　　
　　可既然班主任说不能穿拖鞋进教室，那就不穿着了吧。
　　
　　补过的鞋没多久又裂了缝，毕竟已穿了两年了呀。特别是下雨天，那雨水往鞋里一灌，走起路来扑哧，扑哧，就像是在放屁。真得，他是这么想的，可他依然坚持穿着破旧的鞋子。
　　
　　那是课外活动的时候，同学们大都出去玩了，他仍在教室里看书。他只是觉得，学费来之不易，为了对得起父母的血汗钱，他只有拼命学习。
　　
　　一位同学忽然跑进教室，说是传达室的王大爷叫他去拿东西，家里有人送东西来了。
　　
　　他跑到传达室，王大爷把一双运动鞋交给他，说是家里人送来的。
　　
　　他有点疑惑地盯着王大爷：“是我娘吧？个子不高，瘦瘦的，四十来岁？”
　　
　　王大爷结巴着：“哦……我不认识，嗯！可能是吧。”
　　
　　“我娘没说什么吗？”
　　
　　“嗯……她只说下课后把这双鞋交给你，她怕耽误你学习……就走了。”
　　
　　他回到宿舍，穿上新鞋子试试，嘿！正合适。
　　
　　他本来是不打算买鞋的，同学有扔掉不穿的旧鞋，他已经捡回了一双，估计能穿个把月。
　　
　　家里没钱了，娘也是的，怎么舍得花钱给他买鞋子呢！他这么想。
　　
　　周末回家的时候，他半埋怨半心疼地说：“娘，你根本用不着给我买鞋，我有穿的啊！”
　　
　　娘疑惑地看着他：“什么鞋，我什么时候给你买鞋了？”
　　
　　“星期三下午，不是你去学校给我送的鞋吗？放在学校传达室的，还让人叫的我！”
　　
　　“星期三，我一整天都在棉花地里施肥，哪儿有空去你学校啊！”
　　
　　他有些茫然了。
　　
　　回到学校，他向那天叫他的同学问起鞋的事，同学只说他去传达室取信，是传达室的王大爷让叫的。
　　
　　他再去问传达室的王大爷，王大爷一口咬定说是个陌生女人把鞋子放在这儿，并交待了学生姓名和班级就走了。
　　
　　他再问班内其他同学，都说不知情。
　　
　　那双来历不名的鞋子穿在脚上，有些陌生，却倍感亲切。他心里明白，关于鞋子的具体内容虽然不太清楚，但情节一定是温暖的，他早已感觉到了。
　　
　　他知道再问也不会问出什么结果，关于那双鞋的故事就这么搁下了，但在他心里却一直把它悄悄放在了某个角落，即便是在无边的暗夜里，想一想这事，浑身也是暖暖的。
　　
　　在中学毕业十五周年的聚会上，同学和老师都去了，他也很风光地参加了。
　　
　　他已是某大型公司的主要负责人，回忆起当年的事，仍感慨万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没忘了那双鞋。
　　
　　他盯着一张张被岁月吹熟的脸，又讲起了那双鞋子的故事。
　　
　　他说：人是要懂得感恩的，那双鞋子，我一直记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现在很想知道它的答案。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是用摇头来否认这个与自己有关的故事。
　　
　　他用疑惑的目光盯着大家：“不会吧？我以为那个人会是我们班的，要么就是我们一个宿舍的。怎么，这么多年了你们还不承认？你们再这样让我怎么过意的去呢！”
　　
　　这时已经头发灰白的班主任老师扶了扶眼镜，用慈祥的目光盯了他一会儿，微笑着说：“嗯！还是让我来告诉你答案吧。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在班上说了不能穿拖鞋后，不知为什么我老是注意你的脚，其实也不是非要整治你，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只是希望你有一个好的习惯。有一次下雨天，我看见你穿着进水的鞋子走进了教室，我的心就咯噔一下，我知道你可以遇到什么麻烦了。后来，我向和你住一个村子的同事打听到了你家的情况，说实话，我因为不了解内情在班上说了那些话，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也有点感到内疚。我明白你是自尊心极强的孩子，是个非常要面子的孩子，那怕是一双鞋，你也不肯轻易接受别人的施舍。所以我给你买那双新鞋的时候，用了一个小小的计策，并再三叮嘱传达室的王师傅，一定要严守秘密。”
　　
　　班主任说到这儿又扶了扶眼镜，这时周围不由自主地暴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听完班主任的话，他已热泪盈眶。他没有多说什么，其实说什么都好像感觉有点平淡。他只是用传统的方式，深深地弯下腰，恭恭敬敬地给老师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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碣石清风 · 发表于 2014-5-11 17:32

一双鞋很普通，却师恩浩荡，故事小却朴实，悬念设置很有吸引力，最后揭开谜底，很感人的故事了，精华鼓励

问好

若水 · 发表于 2014-5-11 18:35

一双鞋子可能微不足道，可对有的人可能会影响一生。好文，问好！

微雨清音 · 发表于 2014-5-11 18:40

感谢碣石清风老师鼓励，周末快乐！

微雨清音 · 发表于 2014-5-11 18:40

感谢若水老师，问好。

暴雨迎风 · 发表于 2014-5-11 21:55

悬念设置的好，以情动人，塑造了一个好老师形象。
我开先还以为是写母亲的爱的，结尾确实歌颂老师的。真不错，支持精华！

天下为公 · 发表于 2014-5-12 08:27

一步步，扣人心弦

林晓妮 · 发表于 2014-5-12 13:02

很感动很温暖！

万禹 · 发表于 2014-5-12 19:20

很平常的事，却写得很感人，学习了

微雨清音 · 发表于 2014-5-12 21:05

感谢暴雨迎风老师的点评，问好。

微雨清音 · 发表于 2014-5-12 21:05

感谢天下为公老师的阅读，问好。

微雨清音 · 发表于 2014-5-12 21:06

感谢晓妮，问好。

微雨清音 · 发表于 2014-5-12 21:07

感谢万禹老师，问好。

绿飞扬 · 发表于 2014-5-12 21:53

师恩浩荡。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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