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炉惊魂

昨夜秋风

　　郭师傅讲故事之一



　　我在炼铁厂实习的时候，班组里有个年过50岁的郭师傅，因为爱讲故事，不管真的假的，到他嘴里就都成了真的，因为他这个特长，人送绰号“郭大白话”。

　　其实我挺爱听别人讲故事的，一来年轻人好奇心本来就重，二来和师傅们在一起套套近乎还能学点什么，所以每次郭师傅讲故事，我都会凑过去侧耳聆听。

　　有一回是夜班，因为内急，我匆匆忙忙地跑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小解，不想被打水回来的郭师傅赶个正着，他冲我挤挤眼，说：“又随地大小便，小心那里有鬼啊。”我被他的话吓得一激灵，但是看看前面就是正在运行着的高炉，我说：“郭师傅，不准吓唬人的。”郭师傅说：“一会儿，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我不是吓唬你了。”

　　经郭师傅这一说，我的心里还真有些紧张，好像黑暗里真有个鬼在盯着我呢。我说：“郭师傅，你等我一会儿吧，”郭师傅倒也没拒绝，站在那里直到我提着裤子走出来才一起回到值班室。

　　郭师傅刚一坐定，我就凑上去让他讲故事。郭师傅犹豫了一下说：“我本不想讲这个故事的，怕你们以后都不敢出门了。”他的话一出口，其它的几个师傅们就都笑起来，其中一个道：“你以为我们还是两三岁的小孩子啊？”郭师傅说：“既然这样，你们都坐好，咱可有言在先，谁出了问题也别找我。”其中一个说：“太小看我们了。”郭师傅说：“倒水来。”我赶紧凑过去，给他倒了满满的一缸子茶水。

　　郭师傅环视了一下大家说：“这个故事真的就发生在我们身边，是关于杀人的。”他的话刚落，大家忽然都安静下来，睁着眼睛等他继续讲下去。

　　郭师傅咳嗽了一声，说：“大家害怕吗？如果害怕我就不讲了。”

　　大家面面相觑，一会儿，一个才说：“害什么怕啊，都大老爷们了。”

　　郭师傅说：“那好，我就继续讲下去。”他端起缸子喝了一口水，说：“这个故事发生在十几年前了，一直不敢对你们说，其实是真的担心你们害怕，不过大家既然爱听，我就讲下去。”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仿佛大难来临了一样。

　　郭师傅说：“原来的高炉不是现在这么大炉容的，那时候要小一些。有一段时间，上料小车的电源老是跳闸，但是电工们去检查，却什么问题也没有，但是过个一天两天的就跳一回，跳闸是小事，耽误生产是大事啊，单位的领导要求车间主任务必找到原因，否则就别干了。车间主任重新更换了电缆，包括开关什么的，但是跳闸的事情依旧存在，这下人们都毛了，有个老师傅说其中不会有鬼吧。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年轻的电工说，一到夜里我好像就听到有人在哭。年轻电工的话把大家都说傻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来一个姓马的电工说，都是瞎扯蛋，这个世界还会有鬼吗？那个年轻的电工说，怎么没鬼，生活区那个女的不就是让鬼带走了吗？姓马的电工马上反驳道，那都是瞎传，这世界上哪有鬼？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似乎都有理儿但似乎又都没有理儿。正在这时，那个老师傅对年轻电工说，你不是老听到有女人在哭吗？下一次大家一起去看一下。这下大家都安静下来。那一段时间，跳闸的事情依旧经常发生，车间主任都快急疯了，后来单位领导定性为是有人破坏生产，就请了公安部门。”

　　郭师傅讲得绘声绘色，大家都被吸引住了。

　　郭师傅喝了口茶水，接着说：“公安部门一来，大家就都紧张起来，因为那时候破坏生产可不是一件小事，弄不好就进去了，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干什么活儿也不敢一个人去了，都是两个人以上，好有人证明啊。公安部门也没闲着，他们先是勘察了现场，然后一个一个人的询问，就是在询问的时候，公安部门看出了异常。”

　　“什么异常？”其中一个师傅禁不住问。

　　“一个人有点异常，”郭师傅说。

　　“是谁？生产岗位的，还是电工？”那个师傅又问。

　　“我刚才不是提到过一个姓马的电工吗，公安部门说他的神色有点不对。这下好了，人家就重点留意他，说白了就是跟踪。有一次夜班巡查时，那个年轻的电工忽然说，你们听，那哭声又来了。大家都侧耳听了一下，都说没有，年轻电工说，再仔细听，大家就都仔细听，这下还真有人说我听到了，是个女人的哭声呢。他的话让大家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但那个姓马的电工说，我怎么听不到？但是大家都看到在姓马的电工额头上，正有密密的汗水冒出来。转天姓马的电工就病倒了，班组的人去看他，他竟然对着自己的工友们说，鬼鬼鬼，你们都是鬼。他的异常表现自然引起了公安部门的重视。”

　　“是他破坏生产吗？”我禁不住问道。

　　“你听我说啊，”郭师傅故意卖个关子，“等他病好能上班的时候，公安部门就找到他说，你这段时间气色不好，咱们有时间聊聊吧。姓马的电工说，我的气色什么时候不好了，你们不要瞎猜疑。公安部门说，我们只是关心你的身体，没有别的。那个姓马的电工一边走还一边说，我不用你们关心的，不用你们关心的。”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时候，有一天，那个姓马的电工忽然自己跑到公安局，进门就跪下了，说我自首，我杀人了。”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郭师傅说：“后来事情基本都清楚了，原来姓马的电工和生活区里失踪的那个女人有了暧昧关系，那个女人怀孕了，要嫁给姓马的电工，但是他不答应，那个女人就说要告他强奸，你们知道，那个时候正是严打啊，姓马的电工决定铤而走险除掉这个女人，有一次夜班他就骗来那个女子，趁她不备将她打晕，然后把她埋在上料小车里投进了高炉，他以为这样人不知鬼不觉，但他万万没想到上料小车会无缘无故的跳闸，他以为只要公安部门没有证据，就什么也查不出来，没想到有一天，他的儿子发高烧，昏迷中冲他喊，爸爸，别把她扔炉子里啊，爸爸，我好热啊！就是儿子这句胡话，姓马的电工彻底崩溃了，其实后来姓马的电工才知道，他儿子发高烧所说的话是指：姓马的电工怕影响孩子学习，把他儿子藏的连环画给扔家里的炉子烧了，所以他儿子喊别把它扔炉子里啊.。姓马的电工以为是那女人鬼魂附体了，就彻底崩溃了。”

　　“哦，”大家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真是要为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是啊，人是真的不能做坏事啊。”郭师傅叹口气说：“那姓马的电工一表人才，真是可惜啊。”

　　“那夜里女人的哭声是怎么回事？”.一个师傅问道。

　　“后来车间又从头到尾查了一遍，原来是一个缺少润滑的风机，有风的时候，风叶转动发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女人的哭声。”

　　“那后来上料小车还跳闸吗？”

　　“这事说来也怪了，公安部门带走了姓马的电工，上料小车也不跳闸了，仿佛真是那个女人在作怪呢。”

　　大家面面相觑，我的身上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故事讲完了，你们看看外面的高炉，干活时都小心着点！”郭师傅说。

　　大家都情不自禁地向窗外望去，我则闭了眼睛，我什么也不想看，更什么也不想听。在这个黑暗的夜里，我感到到处都是一双双的眼睛，俯视着我们这个芸芸众生的世界。（2660字）

　　

暴雨迎风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贼心虚。
小说真实可感，故事惊心动魄。不错。好久不见，欢迎常回来指导。

碣石清风

秋版厉害，一桩命案，讲得有声有色，好功力，学习

木门长子

心里有鬼，鬼处处在；心中无愧，怕鬼怎的！问好秋版。

若水

真是讲故事的高手，惊心动魄，又引人入胜，学习，问好！

昨夜秋风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4-6-17 10:20 发表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贼心虚。
小说真实可感，故事惊心动魄。不错。好久不见，欢迎常回来指导。

问好暴雨版主，多指点。

昨夜秋风

原帖由 碣石清风 于 2014-6-17 12:18 发表
秋版厉害，一桩命案，讲得有声有色，好功力，学习

谢谢鼓励，问好！

昨夜秋风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4-6-17 15:55 发表
心里有鬼，鬼处处在；心中无愧，怕鬼怎的！问好秋版。

木门好，多支持。

昨夜秋风

原帖由 若水 于 2014-6-17 21:04 发表
真是讲故事的高手，惊心动魄，又引人入胜，学习，问好！

谢谢，问好！

夏冰

工稳叙述，内在的张力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