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塘猫腻

碣石清风

　　　　　　　　　　　　　一


　　这几年来，董村鱼塘风波不断。你会问，鱼塘不就是养鱼吗？能有什么风波呀？其实你不懂，据说其中猫腻多着呢。事情盘根错节，大多跟村长林发祥有关联。林发祥不是凡人，外号大眼贼，他一说话就瞪眼睛，挺吓人的。你想啊，鱼塘一年一承包，承包权在村长手里，若想承包鱼塘首先须过村长这一关，何况村长是个雁过拔毛的家伙，家里弟兄又多，号称七狼八虎，乃董村一霸，无人敢惹。

　　村长握着大权从中渔利不是很方便吗。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董村鱼塘養肥了村长。

　　这不，离承包鱼塘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村长家的院门出来进去的人就多起来，有打听承包方法的有报名承包的，有跟村长套近乎的，有给村长送红包的。这些人都是拎着东西进去空着手出来，面部表情却并不相同，那是几多欢喜几多愁啊。

　　董大水的爹妈也有心思包下鱼塘，儿子从水产学校就要毕业了，毕业了干什么呀？没钱没势到哪里找工作呀？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求人找门路那是两眼一抹黑。为此，两口子就愁上了，整天哎呀叹气的。村里人们都议论着鱼塘的事情，两口子就动了心思，咱把鱼塘包下来吧？咱包鱼塘比哪家都有条件有理由。儿子学的就是这个，哪个能跟咱比？这样一想，两口子就乐得屁颠屁颠的，好像这鱼塘就是他家包下来了。

　　这天，大水突然从学校回来跟父母商量毕业的事情。爹妈听说他要去海边一家虾场去养虾，急了，他爹老倔头说，咱不去虾场，回村养鱼好了！于是他就把承包鱼塘的想法跟大水说了个底朝天，最后强调说：“毕业回家吧，咱把村里鱼塘包下来，你回来养鱼，一定能发财，咱书不白念。”

　　董大水是听话的孩子，考水产学校也是父母的意见。毕业了，让自己回村养鱼，当然没意见。有同学耻笑他，好容易跳出农门怎么还跳回去？，老师却语重心长地的鼓励他：“回去好，其实那里才是你最好的用武之地！”

　
　　毕业后，董大水背着行囊，急匆匆回乡。

　　这天，正是董村召开村民承包鱼塘大会的日子，村长临时决定，突然袭击似的，大水爹妈丝毫没有准备。会场很热闹，好多人都想承包鱼塘，不想承包的也凑热闹起哄，其实他们内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不管谁承包，必须自己也受益。鱼塘是块肉，强势的人就想吃，为此，你吵我嚷，你喊我叫，争啊抢的，互不相让。虽热火朝天，但莫衷一是……

　　大眼贼村长用镰刀把儿敲打着快要散了架的桌子，吼道：“静一静，大家静一静！”

　　不知是村长的喊声还是村长敲桌子的镰刀声起了作用，反正会场一下子静下来，鸦雀无声。村民们一个个扬着头，瞪着眼，屛着呼吸听下文，他们等着村长发布圣旨。

　　董村鱼塘养鱼年头不少了，打合作化时就养，公社时曾放弃一段时间，那时刮共产风，社员们对养鱼没了兴趣，近百亩鱼塘便荒废了，清澈澈的水中有一些野鱼，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打鱼摸虾，采菱戏水，不亦乐乎。

　　改革开放后董村鱼塘实行承包制。先是包给了村长的侄子，虽说承包费很低，但他不会管理，说赔了，赖掉了承包费，后来就转包给村会计的儿子，鱼塘也没有管理好，不包了，同样赖掉了承包费，后来索性一年一承包，怎么承包的？没人清楚细节。这事只村长一人说了算，人们只知道村里年年没收入，可村长家日子是越过越红火，村民心知肚明，却敢怒不感言。大眼贼村长对此民愤有所察觉，便发动了这次承包会，他说要增强透明度，其实这是托词，主要他是想通过这招标会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找他的人家多了，又接了人家给的好处没个举动好像说不过去，也算给大家个说法。他万想不到反响会这么大，他本想自己包下来，不料，竞争这么激烈，他等大家静下来，才粗脖子红脸地说：“争什么争？抢宝贝呢？大家想好了，承包费可要先交了，再也不能赖！：”他扫视了一下交头接耳旳社员们，大声地咳了一下：“想包鱼塘的村民户，一个个的说，说说出多少承包费，讲讲承包的理由，谁出的承包费多理由最充分就包给谁。”

　　村长的话音未落，董大水的父亲老倔头跳了出来喊道，“这鱼塘大家就别争了，我包了！”

　　有的人就喊：“凭什么呀？你得说出个子卯丑酉来啊？”

　　“对，是得说个子卯丑酉来！”下面人们在起哄，异口同声喊道。
＼
　　“我有儿子，”

　　“谁没儿子？”

　
　　“我儿子有学问。”

　　“学问能当钱花吗？”

　　“我儿子会养鱼！”

　　“你儿子在哪里呀？”

　　“他毕业就回来。”

　　“他能回来？别糊弄大家了。”村民们显然不相信，一个刚跳出农门的土孩子还会回来？

　　“回来，一定回来！”

　　“回来？人在哪里？是猴年还是马月？别开玩笑了，大家伙又不是傻子。”

　　会场一时乱起来。


　　突然一声大喊，“我在这里！我回来了。”

　　董大水从天而降般的到来，全场人刷地转向他，一个个目瞪口呆，真就回来了？这书不是白念了吗？

　　董大水扔下行囊，冲向会场，一跃站到桌子旁的板凳上，居高临下望着大家，“我回来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一个董村的农民了。赶巧碰上这个渔塘承包会，我在外面听了好大一阵子了，我支持我爹，我再说说我的意见。鱼塘承包费不就是一万元吗？我家出二万元，这么大鱼塘，一万元就想包下来，天上掉馅饼呢？再说我爹养过鱼，有经验，我念的就是水产学校，学的养殖专业。”说到这里他停了话口，看着乡亲们的动静，在场的人都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窃窃私语着。

　　此时，大眼贼村长听了董大水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冒出这么个愣大爷来，打翻了他的得意算盘，脸一红一白的，眼睛瞪得越发大，身上就觉得有点冷。不便说什么，就在一旁听着。他希望有人出来搅局，就连那几家吵吵很猛的承包户们也一个个变成哑巴，谁敢出这么大价钱承包？还不把媳妇都赔进去呀！一个个相继溜走了。会场一陈骚动。

　　董大水见势就招手对人们说：“大爷叔叔婶子大娘们，兄弟姐妹们，我还有一个承诺对你们说，如果鱼塘包给我家，我向大家保证：过年时候，我一家送一条大鱼给大家拜年》”

　　送条大鱼给大家？一家一条？全村几百户人家呀，送得起吗？吹吧？乡亲们来了兴趣，都站住了脚步，走的又返回来了，不知谁在下面喊了一声：“就包给董家算了！”

　　下面人们跟着喊起来：“对，就包给董家。”

　　董大水望着村长：“村长，您看这事？”

　　村长一愣，张口结舌，半晌才说：“啊啊，那就就定了吧，不许后悔呀。”村长扫兴地宣布散会，闷闷不乐蔫蔫地走了。
　　　　　　　　　　　　　　　　　　二

　　“儿子回来的真是时候，替自己解了围，又把鱼塘承包下来。”大水爹老倔头喜不自禁，“还是有儿子好啊”他乐得泪珠儿顺着眼角滚下来。

　　吃饭时候，大水问爹妈“想包鱼塘的人家咋这么多？”

　　“还不是想白捡便宜？”

　　“咋白捡？”

　　“前几茬承包的承包费都没交，这不是白捡是啥？”

　　“为什么不交承包费呀？”

　　“耍赖呗！”

　　“理由呢？”

　　“说亏了。”

　　“到底亏不亏呀？”

　　老倔头鼻子一嗤“那么大鱼坑，出了那么多鱼，能亏吗？”说到这里愤愤然起来。
　　“乡亲们不说话？”

　　“乡亲们说话？说了，那也就是放个屁，一阵风就过去了，人家有头有脸，赖了账谁个还敢追究？”

　　“怎么能这样啊？”

　　“怎么不能，傻小子，在他们那里，不能也能。”

　　“到时候咱也赖呗！”大水望着他爹，试探着问。

　　“咱赖账？凭啥赖？没权没势，你个傻小子！”老倔头望着儿子，一声叹气，摊着双手无奈地摇头。

　　“那咱家为啥还要承包这鱼塘呢？”

　　老倔头来了气，一拍桌子，“我就是赌这口气，让大家看看，鱼塘是赔还是赚？”

　　老倔头妻子喊道：“你拍桌子干啥呀？”

　　大水说：“爹，我支持你，咱干出个样儿来让大家看。”

　　“好小子，爹就指望你了，不过，你最后说的那个条件，爹担心啊！”

　　“担心啥呀？”

　　“你合计过吗？一家一条大鱼，白送，咱赚啥呀？”

　　“不就是几百条鱼吗？”大水哈哈乐了，“爹，你就放心吧，没这个把握养什么鱼啊？”

　　老倔头瞪大眼睛望着儿子，“你心里有数儿？”

　　大水点了下头，他说他已经做了详细的市场调查，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讲给爹妈听。

　　直听得老两口合不拢嘴地笑，老倔头对妻子说：“还是儿子有出息，书，不白念呀，有指望了！”

　　“还舔脸说呢？你不是总说儿子指望不上吗？”

　　老倔头遭了妻子抢白，有些尴尬，“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呀，其实那也就是随便说说，能当真吗，不指望儿子指望谁？”眯眼一笑，转身哼着小曲出去了。他的心阴沉了好多天，现在好了，风停雨住，晴空万里，浑身舒畅，还是有儿子好啊，儿子真争气，他骄傲。

　　妈妈坐到儿子身旁，上看下看，端详着，拍了下儿子的肩膀说：“大水，我跟你爹还怕你不回来呢，现在总算放心了，鱼塘也包下来了，该考虑考虑你自己的事了。”

　　“我自己事儿？什么事？”

　　“终身大事呀。”

　　“这事呀，不急，我才多大？”

　　“不小了，你们一般大的有的都当爹了。”

　　“不急不急。”

　　“傻儿子，你不急，我跟你爹急呀！”见儿子一阵挠头，她神秘兮兮地对儿子说：“你菱花妹说她有两高中同学特好，想介绍给你，哪天咱就相相？”

　　菱花是大水舅舅的独身女儿，娇滴滴的，大水不喜欢她，她的同学能好到哪里去？不感兴趣，对妈妈说：“咱先不谈这事，渔塘弄起来后再说吧。妈，我爹干啥去了？”

　　“他能干啥去？准是找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去显摆呗！”

　　“显摆啥呀？妈，我也出去转转。”说着就迈步跨出了家门。

　　望着儿子摇摇晃晃地大个头，心里一阵喜悦，长高了长大了，回想着儿子方才的一番话，就一阵摇头，觉得很无奈，儿大不由娘啊！

　　老倔头走了，儿子也出去了，家里只剩下大水妈，冷清失落，她心里有些乱，儿子回来，承包鱼塘成功，虽然喜悦，但被儿子对婚姻的态度冲淡了，她茫然了，在屋地转了了几个圈后，就端详起菱花送来的那两张照片。这是两个姑娘的照片，都是菱花初中时的同学，一胖一瘦两姑娘，胖的，圆脸，短发，笑眯眯的两眼，带着傻气。瘦的，瓜子脸，两齐肩小辫，大眼睛，黑白分明，透着精明。论模样，瘦姑娘长得俊俏水灵，不过，显得太精明了，她有些不喜欢，胖姑娘虽然傻乎乎的，挺撩人的，一定心眼少，她喜欢，这样一比较，她心里有了数……

　　大水妈自己在屋里坐着立起走来走去地折腾着，东事西事，胡思乱想。神不守舍，魂不附体，死老头子出去这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她不时翘脚张望。儿子也跑出去了，她有多少话要对儿子说呀，大水这个混小子怎么就不知道跟妈亲亲呀？她耳朵立楞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水妈觉得很累了，就上炕眯了一觉，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说话声，强睁开眼睛，老倔头跟儿子正在说话，心里怨道：“你们还知道回来呀？”把睁开的眼睛就又闭上了，假寐，想听他们都说些什么？

　　“爹，董村鱼塘这么复杂？”

　　“复杂？复杂什么？”

　　“这么多人家想承包？”

　　“一块肥肉谁不想吃？”

　　“这块肉好吃吗？”

　　“不好吃，能好吃吗？都是一些有头有脸人家！”

　　“咱为啥躺这浑水？我看算了吧，让给别人吧。”

　　“你听到什么了？”

　　“也没听到什么，就是觉得水太浑，不好做。”

　　老倔头望着儿子一声叹气，“儿子，你怕了？”

　　大水望着父亲故作惊诧道：“爹，难道你不怕吗？”

　　“我怕？我怕球？我就是想把这浑水搞清了。我怕？我什么也不怕！”

　　大水笑了，很轻松地笑了，“好，爹不怕，我就更不怕了，这鱼塘包定了！”

　　大水妈突然翻身坐起来，喊了声：“你们不怕，我怕！”

　　老倔头父子让她这么一喊，惊愣了，瞪大眼睛望着她反问“你怕啥呀？”

　　“你们爷俩说，我怕啥？”她出溜下了抗，望着儿子，指着老倔头的脑门子，“你们这不怕那不怕的，逞什么能呀？你们不也就是老鼠尾巴上生疮有多少能（脓）水呀？敢和那些七狼八虎斗？小心点吧。”

　　“妈，你怕啥呀？”

　　“我怕啥？”随着叹了口气，“傻儿子，怕的多了，那些人惹不得，手眼通天又一肚子坏水，不说别的就吐沫星子就会淹死咱家。”

　　“你个死娘们，头发长见识短，心眼就针鼻儿大，老鼠眼睛，看那么一点点！有啥好怕？”

　　“有啥好怕？得罪了那些人，还有你好日子过？”她气愤愤地指着老倔头鼻子问：“那些人还不把你骂臭了？咱儿子还搞不搞对象？谁还愿意进咱家门？”

　　“笑话！”老倔头一蹦高，“我儿子搞不着对象？不挤破门才怪呢……”儿子几斤几两，他心里有数儿，找不着对象？不像样儿的还不要呢！

　　“啥？挤破门？做梦吧，你以为儿子是真龙天子？你还知道自己姓啥吗？别臭美了”

　　“妈，咱堂堂正正做人，不做损人利己事，怕啥？至于你说对象事，咱先不考虑，你看鱼塘这事，咱，包还是不包？”大水试探着问母亲，态度很平和。

　　母亲望着儿子，嘴张了张，没有话说。

　　“妈，是你们要我回来养鱼的，现在不会反悔了吧？”

　　“我没反悔。”

　　“那你说怕？以为你不想包了呢！”

　　“不是，我是怕你跟你爹学，这不怕那不怕的，这辈子他吃亏就吃在这上面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逞啥能？你消停点吧。”

　　“逞能？我这是活得有骨气，”老倔头脸一扬，傲然正气十足。

　　“你拉倒吧，留着你那骨气吧。”大水妈一甩手，“懒得跟你置气！”忿忿走进对面屋子里。

　　大水示意父亲跟了过去。

　　　　　　　　　　　　　三

　　天已破晓，但阴沉沉的，刮着阴凉的风。东升的太阳隐在云层里，喷射着金光，云彩显得亮丽光鲜，慢慢向上移动着。

　　大水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奔向村中的村委会找村长签约去了。正巧碰上从村委会走出来的几个人，大水礼貌地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却视而不见，气呼呼地走了。

　　大水有些尴尬，“为什么呀？”没容多想，一脚迈进了村委会。

　　村长独在，在闷闷地抽着香烟，屋中烟雾缭绕，那辛辣的烟味儿很呛人。大水嗓子有些刺痒忍不住咳了下。

　　村长甩掉手中的半截烟屁股，斜瞪着眼睛对大水说：“协议签不了了。”

　　大水一惊，“为什么？”

　　“方才那几个人你碰见了吧？他们也想承包，昨天的事不算数。要求重新召开承包会。”

　　“有这样办事的吗？怎么能反悔呀？”大水不解，有些忿忿不平。

　　“傻孩子，农村的事就这个样，你说怎么办？乡里乡亲的，图个和气吧，今晚就再开个会定吧。我还有事，就这样。”说罢就抽身走了。

　　大水半晌没缓过神儿来，望着村长摇摇晃晃走了的背影，吐了口，“什么事！”一直摇头，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大水闷闷不乐地回到家。

　　老倔头夫妻望着儿子，焦虑地问道：“怎么样？”

　　大水望着父母不知如何回答好，就没有说话。

　　“你这孩子，说话呀，合同签了吗？”

　　大水一阵摇头后，呼出憋在胸口的那口闷气，“有这么办事的吗？”

　　“怎么回事？”

　　大水咬着牙说了自己所见所闻事儿，“他们这是串通一气翻车，凭什么呀？”

　　老倔头听后一蹦多高，“妈的，翻车？没门儿！”

　　“他们这是拉屎往回坐，欺负人嘛！”

　　老倔头夫妻情绪大变，互望着，搓手跺脚。

　　大水看着父母，试探着问：“咱还承包吗？”

　　“包，为什么不包？”

　　“爹，你铁心要包？”

　　“不铁心要你回来做摆设？”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大水“你给爹交个底儿，养鱼有把握吗？”

　　“看你说的，我学的就是这个，怎么没把握？”

　　“儿子，有你这话，我放心了，包，人脑袋打到狗脑袋上也要把鱼塘包下来！”

　　“你个老东西就会放狠话，顶屁用？问问儿子咋办呀？”

　　“对对，儿子你说咋办？”

　　大水想了想，问：“咱家有多少钱？”

　　老倔头瞅着妻子问“手里有多钱？”

　　“有多钱？你不清楚？”

　　“就那一万元？你就没几个体己钱？”

　　“我两手空空怎么搞体己？”

　　大水说，这点钱怕是不够用，他们肯定要出大价来争，怕是要用现款来挤兑咱，让咱措手不及，那就麻烦了……

　　老倔头一摊双手，“妈的，银子钱硬头货，咱可能会输在这上面。那咱不白忙活了吗？”他像遭了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蔫了。搓手跺脚说：“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一时又生不出钱来！”

　　大水提醒说：“听说我舅这几年挣钱了？”

　　“你舅，他能有钱？有，也不会借给咱”想起这个舅爷，这个老婆的弟弟，他就满肚子气，这是一个油嘴滑舌不务正业的家伙，他会有钱？老倔头打心里瞧不起他，“反正我不会求他借钱……”

　　大水妈听老倔头的话后，嘴撅起多老高，“你别门缝看人好不好？你不去我去，你们等着。”说罢风风火火地走了。

　　“爹，你说我妈能借来钱吗？”

　　“我去肯定借不来，你妈去应该借得到吧！“他心里也没谱儿，七上八下的。

　　大水很乐观，舅舅很开通的，一定能借来的。

　　老倔头心里忐忑，犯起琢磨来，会不会因为我瞧不起他拒绝借钱呢？这样一想，就觉得以前真不应该那样对他，现在人家成气候了，自然不会待敬你，哪里会借钱给你？别做梦了。

　　大水很自信，相信妈妈一定能借来钱，舅舅不会不念亲情。

　　老倔头越想越后悔，自然就想起了那句老话：“维人一条路，伤人一堵墙”啊。亲戚咋的？亲戚也这样！在这用钱的困难头上自己再也硬不起来了，他心里叨咕着：“是姐夫狗眼看人低，千万别跟姐夫一般见识呀。”他希望妻子马到成功，能借得钱回来。这鱼塘可不能让别人承包去……

　　大水见父亲坐卧不安的样子，就安慰道：“爹，妈会借来的，放心吧，咱爷俩先琢磨琢磨对策，这鱼塘一定包下来。”

　　老倔头立时打起精神，“对，不能让别人包去！”

　　父子俩商量起来。

　　大水妈娘家并不远，就在邻村，也就三里地的距离，怎么就去了这么长时间？老倔头坐卧不安了，绕到村头瞭望几次了，也不见踪影，他死心了，觉得能借来钱就不正常了，舅爷能对自己宽容？想都不用想。他心里琢磨着没钱的对策，到时候当不了死拼一次，我包不成你们也别想包。

　　大水很淡定，当然希望妈妈能借来钱，也相信妈妈能借来，舅舅不会那么绝情，他想得更多的是这次承包的结果，胜算能有几成把握？看似很简单的事，却不然，水很浑，不知深浅啊，他也走出去等妈妈，钱真是救命稻草吗？他也就是防备不虞之情，也可能用不到这钱，不过，对方既然敢推翻承包重新再来，那就说明有力量，自己不能不把问题考虑得复杂些……

　　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太阳就压山了，留一抹余晖在天边，一阵风沙刮过来，夹杂着草屑，大水迷了眼，他揉着。天，逐渐黑下来，村里喇叭响了，召集村民到村委会门前开会，街巷里的人多起来，妈妈还没有回来，大水有些急了。

　　老倔头对儿子说：“走，咱也先到那里守着去，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他不相信，已经定下来的事还会说变就变？

　　大水说：“爹，你去迎迎我妈，别急，会上我会随机应变。”

　　老倔头说：“好，我去，你可要看好了，不能让他们抢去呀！”

　　爷俩个分手，老乐出村，大水进村，各想各的心事儿。

　　天完全黑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村委会门前高挑着的的灯明晃晃地的亮着，被风吹得一摇一晃的，还是那张破桌子，村民已经到了不少，窃窃私语着，好像知道些什么底细，有几个人在匆匆走动，耳语着，像是大水在村委会门前看到过的那几个人，神神秘秘的，还有些鬼鬼祟祟。大水想，我倒要看看你们耍什么把戏？

　　大眼贼村长摇晃着走来了，站在灯下，脸不像原来那么红，有些黑，很严肃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敲着桌子大声说：“乡亲们，现在开会，”

　　立时，走动的不走动了，说话的不说话了，眼睛投向村长，会场静下来。

　　村长几句开场白后就首先宣布昨天承包结果无效，今天重新承包。原因没有讲，发号施令惯了，才不愿解释呢。全场一片哗然。

　　这时就见有几个人陆续走向前面，手里拿着张纸交到村长手中，大水一愣，那是什么呀？
　　村长举着手中接过来的纸片片喊：“这些人家都把承包申请书交上来了。有谁还想承包？他眼睛扫视着人群，观察着反应。

　　大水明白了，他们这是预谋，商量好的，光天化日下，竟敢耍阴谋？他怒火攻心，再也按捺不住，冲向前台，怒问村长：“你是村长还是土皇上？”

　　村长一惊，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他的眼睛大睁着，像两只铜铃。

　　“你当村长的就兴无法无天吗？”

　　“我怎么无法无天了？”

　　“为什么把水搅得这么浑？”

　　“水浑了？怎么浑？”

　　“昨天我家承包了，怎么变卦了？今天还要重新来？”

　　“你家承包，人家有意见，就重来呗。”村长心里稳定下来，觉得占了理，声音就高了：“你家若想继续包，你就同他们竞争啊，没人限制啊！”

　　“怎么承包法？哪些条件？”

　　“没什么条件，谁家出的钱多就包给谁，”

　　“那好，我家就竞争一下，开始吧。”大水口气坚定，气势很足
。
　　村长看在眼里有些不舒服，“牛什么？你家几斤几两瞒得了谁？”想到这里眼珠一转，说：“今天的承包，”谁家出的钱多就包给谁。”

　　“就这一个条件？好！来吧。”大水听了，神采飞扬，志在必得的样子。

　　村长越发不自在，加了一句：“当场交足承包费，谁先交就包给谁。“说罢就看着大水的反应。心里想：“不信你家能当场拿出这么多钱来。”

　　听了村长这最后一句话，大水心里就打起鼓来，果然让自己猜中了，他们还真的用这招儿，他心里一下子就空了，怕妈妈借不钱来，他抬头望，妈妈怎么还不来？他紧张起来……

　　村长看在眼里，心中窃喜，变黑了的红脸又红润起来，大声喊：“交申请的都过来，开始出价喽！”

　　大水把情绪稳定下来，先不出声，听他们先报价，报来报去，最多也就是一万三，大水心里有数了，精神起来。他翘脚盼等父母来。没钱办不成事呀，这是硬道理。

　　村长对大水说：“你家不是想承包吗，你也出个价吧，别一拿现钱就缩回去啊。”

　　“我家出一万五，”大水喊道，心想吓唬谁呢？

　　大水话一出口，那几家就显得有些意外，头碰着头商量起来，半晌才喊道：“一万六！”

　　村长问大水：“你还加价吗？”

　　大水看明白了，这几家是合伙儿来承包了，事前肯定同村长串通好了，让他不明白的是几个人当中有两个他是认得的，是承包鱼塘赖账的那两家，他们来起什么哄？还想承包？就必须把以前的承包费补上，他越发觉得这里有阴谋，承包的水真的很浑，蹊跷，让他顿时生疑，他很想当场戳穿他们。

　　村长见大水一言不发，暗自高兴，“没尿了吧？牛啊！”就故意大声喊：“还有没有加价的？”

　　村民们也看出勾当来了，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有人喊道：“大水，你包不包啊？我们支持你。”

　　大水听了心里一阵热乎乎的，村长对那几家的人说，“把钱交上来吧，没人包就定下来吧！”

　　那几家把一包钱交到桌子上，露着胜利者的笑。

　　大水一声大喊：“慢，我还是出两万元。”以此拖延时间，等父母到来。

　　“还是两万元？”这出乎大家意外，会场热闹起来，下面响起一片掌声。

　　村长愣在那里无话，交钱的那几家也呆若木鸡，相互大眼瞪小眼，蔫了。

　　半晌，村长缓过神来，有气无力地说道：“那就把钱交上来吧。”

　　大水一阵迟疑，“我没带钱，等会儿我妈来再给……”还没说完，村长来了精神，口气一转硬起来，“没钱还想承包？只好包给先交钱的了，大家散了吧。”

　　这时突然一声大喊“慢着，大水顶住，钱来了”话音未落老倔头人已到了近前，“叭”一声，一包钱摔在桌子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问：“这是五万元，够不够？”

　　下面一阵欢呼，村长和那几家彻底变成了蔫茄子，真的傻了，被这气势镇住了。

　　大水对下面的人们喊道：“父老乡亲们，谢谢大家的支持，我还是那句话：过年时候，我一家送一条大鱼答谢。”

　　承包鱼塘成功，老倔头一家欢天喜地。两次均化险为夷，千钧一发，都是关键时刻啊，老倔头喜极而泣：苍天有眼啊！

　　大水对爹妈说：“你们来的真是及时啊！”

　　“你爹拿着钱疯了似的跑，把我扔下不管，”

　　“管你，这鱼塘不就让人家包去了？”

　　大水又问道“妈，怎么去这长时间？等得我心焦。”

　　“妈也急呀。你舅家门锁着，我就等啊等，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天黑了，才把他等来，一家人赶集回来晚了，还饿着肚子，做买卖也很难啊，”

　　“我舅啥也没说就借给咱钱了？”

　　“我是他姐，能说啥？”

　　“这么说挺顺利呀。”

　　“顺利啥啊？”

　　“咋了？”

　　“你爹赶到了，见了你爹，你舅变了模样，把钱收回去了，他对你爹说，姐夫来了，我不借了，姐夫一直瞧不起我。能向我借钱？”

　　大水有些急：“爹咋下的台阶呀？”

　　“当时我也吓坏了，怕你爹说气话，还好，你爹直认错道歉。最后你舅笑了，说，过去事不说了，逗你呢，还当真了。原来你舅跟你爹开了个玩笑，当时我也当真了，捏了把汗儿，深怕你爹放不下架子，耍硬骨头脾气，”

　　“我傻呀，啥时候了，我还敢硬骨头？”

　　“看着你那熊样我都憋不住想笑，”

　　“听了你弟那话，我都心热眼酸了，你还笑？以前真是错怪他了……”

　　“你真心热眼酸了？”

　　“你没看见我偷着抹眼泪儿？”

　　“真的？”

　　“可不！”

　　大水说：“爹，妈，咱不说舅舅了，说说鱼塘吧……”

　　老倔头夫妇开始听儿子讲自己的鱼塘远景规划，一家人展望憧憬着美好的明天，彻夜未眠。

　　金鸡啼鸣，东方破晓。好一个晴空万里天啊！

　　大水，老倔头夫妇，一家三口迎着朝阳向鱼塘走去……













[ 本帖最后由 碣石清风 于 2014-6-23 03:26 编辑 ]

木门长子

小说勾勒出一个时代，也印证了一群人，生动而具象，村长这一角色塑造的极好。学习。

[ 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4-6-25 09:48 编辑 ]

杨进修

对话出彩，也占据了主要篇幅，学习！

田瞳

浓郁的生活气息，鲜活的人物形象，流畅的叙述，风趣的对话，触手可及的生活浪花，一个小小村子里也有令人发指的权势泛滥，董大水一家的抗争让弱者扬眉吐气。欣赏清风佳作。

星语天涯

通过人物对话展开故事，有亲临其境之感，欣赏学习清风版主力作

曾经沧海

小说情节紧凑，布局合理。而且语言生活化，让人有种亲切感。欣赏了。

若水

对话很有特点，也很精彩，人物形象鲜活，场面如临其境。学习，问好！

一楠

故事一波三折，生动精彩！

暴雨迎风

故事情节曲折，矛盾冲突激烈，在矛盾冲突中表现人物个性。一个个人物村长、大水一家三口，代表正义与邪恶的两方，斗智斗勇，非常精彩。传统的对话白描手法，使小说人物生动形象，不错！

碣石清风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4-6-23 11:15 发表
先占座，问好清风老师。

谢谢木版问候遥握

碣石清风

原帖由 杨进修 于 2014-6-23 14:02 发表
对话出彩，也占据了主要篇幅，学习！

谢谢进修读评，相互学习

碣石清风

原帖由 田瞳 于 2014-6-23 14:50 发表
浓郁的生活气息，鲜活的人物形象，流畅的叙述，风趣的对话，触手可及的生活浪花，一个小小村子里也有令人发指的权势泛滥，董大水一家的抗争让弱者扬眉吐气。欣赏清风佳作。

谢谢田老师雅评，祝您体健笔丰

碣石清风

原帖由 星语天涯 于 2014-6-23 15:30 发表
通过人物对话展开故事，有亲临其境之感，欣赏学习清风版主力作

谢谢星语厚爱辛苦了

碣石清风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4-6-23 16:18 发表
小说情节紧凑，布局合理。而且语言生活化，让人有种亲切感。欣赏了。

谢谢杨老师支持问候

碣石清风

原帖由 若水 于 2014-6-23 17:56 发表
对话很有特点，也很精彩，人物形象鲜活，场面如临其境。学习，问好！

谢谢若水支持问好，向你学习，你的作品升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