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巴桑巴世界杯记忆之 沙子•进攻•差一点儿

李会和

　　沙子•进攻•差一点儿　　
   “你必须带着把世界杯捧回家的信念来到世界杯的赛场。”这是斯内德在1/4决赛战胜哥斯达黎加之后说的一句话。

　　斯内德所说的信念也可以被理解成为一种渴望，一种梦想，这样的渴望和梦想，恐怕从世界杯一开始就陪伴着来到这个大舞台的所有球员，不管是老将还是新兵，也与各自的实力和能力无关。对世界杯的渴望和梦想是每个人精神层面的东西，很清晰也很朦胧，极具诱惑又相当骨感。很少会有人早早地把心中的这种渴望和梦想直截了当地宣扬出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世界杯于大多数人而言，真的只是一种渴望和梦想，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注定不会成为世界杯舞台上的绝对主角儿。或者是刚刚开始，或者是在中途，或者是在更远的地方，一批又一批人必须要先后告别这个舞台，作为配角儿的这一段经历，足以让他们记忆终生，而曾经的埋在心底的那些梦想和渴望，或许会永远沉淀在他们记忆的深处并成为一种永恒的幸福。

　　夺取世界杯是来到世界杯舞台的每个人的渴望和梦想，如果谁要坚决地把这种渴望作为来到赛场唯一的目标，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种野心，把自己的野心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众，需要莫大的勇气，结果是要么成为被人嘲笑的把柄，要么走到最后成为传奇。其实，笑话与神话，只是一字之差，笑柄与传奇，也只有一步之遥。

　　本田圭佑敢于公开自己的野心，遭遇的是一片嘲笑，最终的结局是野心成为笑柄，没有人赞赏他的勇气，招致的是不自量力的狂妄。智利人也有野心，也比日本人来得更狂妄。本田圭佑是来到巴西后才喊出自己的野心的，也仅仅是代表他自己，他的队友们并不赞同甚至反感他的这种狂妄。而智利人在来巴西之前就大张旗鼓向所有人坦露自己的野心了，他们全队甚至羞于先是“半抱琵琶”然后到“司马昭之心”的做派，而是赤裸裸地告诉所有人：我们来巴西就是要夺取大力神杯。自然，来到巴西的智利人招致的嘲笑不会比本田圭佑少，也必将被贴上“不自量力”的标签。

　　竞技体育的魅力不仅仅是精彩纷呈的过程，还取决于无比残酷的结果，世界杯也不外与此，成就传奇固然神话般美妙，而归根结底，一步步走向神话圣殿的台阶是用综合实力铺就的。

　　智利，这个世界上最狭长的国度，他们的足球实力，在南美洲也只是介乎于二流与三流之间，别说与巴西、阿根廷、乌拉圭等传统豪强无法抗衡，甚至与巴拉圭、厄瓜多尔、哥伦比亚等国家相比，也没有绝对的胜算把握。翻开他们的世界杯战史，8次进入世界杯的决赛圈，从1930年乌拉圭的第一届世界杯算起，直到1998年法国世界杯的近70年的时间里，唯一的亮点是在1962年本土世界杯获得季军，其他的几届世界杯，智利人的战绩一塌糊涂，都是在小组赛结束就灰溜溜地打道回府。1998年的法兰西之夏，萨莫拉诺和萨拉斯组成的“双萨”组合率领智利人从小组突围杀进16强，让人们一度看到智利足球的希望，但世界杯后随着“双萨”组合的退役，智利足球再次进入了蛰伏期，甚至没能进入2002年日韩世界杯和2006年德国世界杯的决赛圈。2010年南非世界杯，阿根廷人贝尔萨率领智利人卷土重来，在南非，疯子贝尔萨导演的进攻足球大戏被智利人演绎的淋漓尽致，南非的“冬天”，被贝尔萨和智利人舞动成夏季的激情和性感。尽管，贝尔萨和智利人依然没有越过八强的门槛儿，但是，在南非的土地上，人们有理由相信曼妙、华丽、激情的艺术足球没有死亡，南美足球的灵魂已经附着在贝尔萨打造的智利队身上，人们也完全相信，南美足球的风韵，会随着智利人舞动的身影继续绽放无穷的魅力和魔力。

　　2010年南非世界杯之后，阿根廷人桑保利接手了智利队，同样是进攻足球的倡行者、贝尔萨足球哲学的拥趸者，光头桑保利接手智利队之后，继续着贝尔萨的进攻足球哲学，在贝尔萨打造的进攻体系之中，又糅合进球员技术+区域人数优势+反抢战术的理论，使南美艺术足球的风格愈加完善和严谨。巴西世界杯预选赛南美赛区，智利人在强手夹缝之中闲庭信步，挤掉乌拉圭，将巴拉圭踩在脚下，把厄瓜多尔、哥伦比亚甩在身后，仅次于阿根廷，令人吃惊地以赛区第二的身份昂首挺进巴西。智利足球，在疯子贝尔萨手中华丽转身崭露锋芒，在桑保利手里尽洗铅华锋芒毕露。感谢贝尔萨，感谢桑保利，让南美足球灵魂回归。

　　预选赛的优异成绩让智利人信心满满，他们有理由憧憬美好的未来。智利人历来不缺乏血性和勇气，“依靠公理或武力”，他们的国家格言指导他们，对自己的梦想和目标，要么依靠公理演变，要么靠武力解决，绝不退缩，绝不卑琐。所以，智利人出征巴西之前理直气壮地喊出“夺取世界杯”的口号不是偶然，也不是什么心血来潮，他们不屑于遮掩自己的目标，更不怕被别人嘲笑。

　　智利人出征，专程从阿卡卡玛沙漠收取了一瓶沙子，随航班陪同球员带到了巴西。在那片浩瀚的沙漠下面，在700米的地下，23名矿工经历过死亡，抗争过死亡。自然，这瓶沙子在智利球员的心里便被赋予了一种精神，与困难抗争与命运拼争的不屈不挠的精神，这种精神与他们的国家格言如出一辙。在巴西，每转战一个赛场，赛前，智利球员会将一些沙子撒在草皮上，让一小捧沙子陪伴他们激励他们在赛场上拼杀。在潘塔纳尔的库亚巴体育场，这些沙子陪伴他们3:1猎杀澳洲袋鼠；在里约热内卢的马拉卡纳体育场，这些沙子见证他们2:0送走一代霸主斗牛士军团；在圣保罗的圣保罗竞技场，这些沙子目睹过他们0:2败给橙衣军团后的不甘。两胜一负积6分，智利人以小组第二的身份杀进16强。

　　此前如果有人曾经嘲笑过智利人的狂妄，在智利人2:0击败强大的西班牙后，嘲笑的态度已经有所改变。因为，三场小组赛，人们所看到的，不仅仅是比赛的结果，更重要的，人们看到的是一群彪悍、飘逸、团结、永不屈服的南美精灵，他们灵巧的控球传球、凶猛的反抢以及妙到毫巅的中场组织控制住大部分时间内的比赛节奏，让曾经以传控球控制比赛节奏的斗牛士军团无计可施，让郁金香军团手忙脚乱，这样的表现，虽然不足以让人们相信他们能够夺取大力神杯，但他们无比侵略性的进攻足球却让无数人折服，至少，人们开始相信并期盼智利人或许能走得更远。

　　6月29日凌晨0时，智利人来到了贝罗奥利臧特，他们将沙子撒在了米内罗竞技场的草皮上，在这里，他们将迎战东道主巴西，他们将向八强冲击。

　　尽管小组赛表现足够优异，尽管智利人已经赢得人们足够的尊重，但面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东道主巴西，还是很少有人看好智利，也因此为他们过早遭遇东道主感到惋惜。

　　在南美，巴西足球似乎就是智利足球的一部血泪史，两队历史上交战68场，巴西队48胜13平7负占据绝对优势，进159球失58球；在世界杯的交锋中，巴西又是智利的绝对苦主：1962年在本土的世界杯上，闯进四强的智利队，在半决赛中正是被巴西队以4:2踩在了脚下后扬长而去夺得冠军；1998年法兰西之夏，依靠“双萨”组合闯入16强的智利人再次被巴西以4:1痛击而倒在八强大门之外；2010年在南非，贝尔萨的智利队高举进攻大旗再次闯进16强，又是巴西队3:0将他们击倒。在巴西足球面前，智利人一直扮演着小跟班的角色，几经拼争却也无法迈过那道被蹂躏的门槛儿，此次要想在强大的东家的家门前造反，难度可想而知。

　　比赛刚刚进行17分钟，巴西队就利用角球轰开智利人的球门，平均身高只有1米76的智利人暴露出防空能力不足的劣势，皮球滑过门前所有防守球员的头顶，被守候在后门柱的路易斯将皮球打进，0:1，智利人开始落后。此时，很多人开始猜测，五星巴西会毫无悬念地在90分钟之内解决战斗，胜负已不重要，只不过是多大比分的问题。然而，当比赛进程逐渐进行下去，所有人所担心的不再是智利人会怎样被桑巴军团再次羞辱，而是巴西人怎么样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对手击溃。

　　斯科拉里素有战术大师之称，最深刻的印象或许就是2002年的日韩世界杯，斯科拉里率领桑巴军团在那届世界杯上七战连捷，以罗纳尔多、罗纳尔迪尼奥、里瓦尔多组成的“3R”组合纵横开阖傲视群雄，桑巴足球如梦如幻无与伦比，斯科拉里运筹帷幄点石成金的战术指导可谓经典。12年过去，斯科拉里再掌巴西帅印，很多人认为五星巴西如果能在家门口再创辉煌，斯科拉里的回归是最重要的砝码。而三场小组赛下来，五星巴西的表现让人感到失望，斯科拉里的排兵布阵及战术指导，也遭到巴西国内众多足球大腕儿的质疑和批评。三场小组赛，五星巴西两胜一平进7球失2球，成绩似乎说得过去，但纵观巴西队的整体表现，人们看到的是毫无战术素养毫无激情的巴西，除了那身黄色球衣，人们也丝毫看不到桑巴足球的华丽与曼妙。堂堂的五星巴西，居然更像一支临时拼凑起来、只靠一两个球星的灵光闪现踢到哪算哪的业余球队，桑巴足球从来不缺乏天才球星，但从来不靠一两个球星去战斗，也从来不会围绕一个球星去制定战术，人们看不透老帅斯科拉里向球队灌输的到底是怎样的战术体系，桑巴足球似乎失去了灵魂，毫无头绪的组织和莽夫般的进攻让人们不相信这就是巴西足球。如果不是小组赛的对手过于羸弱的后防线，如果不是对手的实力有限，这样的巴西队，小组出线恐怕也要被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很多人在问：巴西足球怎么了？斯科拉里怎么了？我曾经问自己：斯科拉里为什么不把卡卡和罗纳尔迪尼奥招入阵中？他们不缺状态不缺经验，他们在联赛中的表现，足可以成为五星巴西的灵魂，而现在，桑巴足球无魂。

　　如果说丢球之前的智利人对五星巴西还有些客气或者说心理上还略有一些惧怕的话，路易斯的进球无疑将智利人的血性全部激发了出来。智利人开始全体觉醒和爆发，他们利用中场五人组的精密调度和配合开始接管整场比赛。不惜力的奔跑，凶猛的拦截，潮水般的进攻，精妙的传控，将桑巴军团死死摁在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里。巴西人开始茫然失措，第32分钟，马塞洛后场发界外球掷给浩克，智利人迅疾上前逼抢，浩克慌乱中回传，被巴尔加斯拦截顺势传给禁区内的桑切斯，后者稍作调整低射远角成功，智利人将比分扳平。比分扳平，智利人的发挥愈加自如，他们一波波的进攻和有效的防守逼迫的巴西人如同无头苍蝇。

　　斯科拉里急了，他不能不急，或许这场比赛他认为排出了现在这支桑巴军团最完美最具攻击力的组合，而他们却在踢着一场最难看也最难堪的比赛。如果，把双方的球衣对换一下，所有人一定会认为，智利人的足球才是真正的桑巴足球。内马尔深陷在智利人的重重包围中不能自顾，浩克莽夫一般漫无目的的横冲直撞，弗雷德游弋在边路无所适从，整场比赛，桑巴军团重复着后场长传被拦截再长传再被拦截的战术，看不到有效的中场组织和横传调度，这样的打法，全无桑巴足球的韵味，似乎老式英格兰长传冲吊的魂灵附体。九十分钟比赛结束，巴西人似乎已经虚脱，哨声一响便躺倒在草皮上，而智利人却丝毫看不到任何疲惫的迹象，他们的眼神里写满了不甘。

　　加时赛，桑巴军团毫无起色，智利人越战越勇，斯科拉里急，球迷急，巴西人更急，他们在苦苦支撑着已经不均衡的局面，或许，他们更想让比赛早些结束，智利人无休止的进攻，让比赛的每一分钟对巴西人来说已经是一种煎熬。

　　第120分钟，智利人差点儿让东道主跌入地狱，皮尼利亚禁区边缘的一脚抽射，皮球重重地砸在横梁上，全场球迷在那一刻似乎陷入沉寂之中，球击打横梁发出的砰然声在米内罗竞技场内清晰可闻，随着皮球砸中横梁弹出场外，全场球迷屏住的呼吸才化作一声惊呼发出。那一刻，诗人解说员贺炜如此说：“整个巴西在此刻都黑了那么一秒钟，当皮球划着弧线飞向球门时，整个巴西都静了下来，球打在横梁的那一瞬间，巴西人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智利人离淘汰东道主就差几厘米！”是的，那一刻，巴西人被惊呆了，我们似乎感觉到他们的眼睛已经闭上，心也已经冰凉，他们的命运完全不由自己做主，而是交付给了球门的横梁，交付给了上帝。而智利人的心，或许已经被飞出球场的皮球带走扯远了，在那一瞬间，一定会从满心的狂喜变为巨大的失落。

　　点球大战，已经与技战术和球员能力无关，残酷而又无奈。结果是，塞萨尔如同1994年美国世界杯的塔法雷尔灵魂附体，这个在南非世界杯四分之一决赛中因失误葬送巴西的门将，面对智利人却表现神勇，他扑出了桑切斯和皮尼利亚的点球，凭一己之力将丑陋的桑巴军团送入八强。3:2的点球结局，让智利人无法接受，他们输了，输在了12码上，他们曾经离八强只有几厘米，而此刻，他们却不得不再次接受失败。

　　巴西人在哈拉的点球击中门柱的那一刻，全部瘫倒在草皮上，内马尔和几个球员热泪长流，这样的泪水，绝对不是激动的泪水，而是逃脱大劫之后侥幸的泪水，路易斯、马塞洛、古斯塔沃、席尔瓦等跪地祈祷，他们在祷告上帝给予他们的幸运。是的，巴西人是幸运的，仅从比赛过程来看，他们不配这样的胜利，但幸运却偏偏降临到他们头上，他们应该祈祷，全巴西人都应该祈祷，他们赢在运气上。

　　桑切斯、比达尔和智利的球员痛哭流涕，他们无法接受这样的失败，是的，智利人的泪水是不甘心的泪水。整场比赛，智利人华丽彪悍的进攻足球给五星巴西好好上了一课，他们的表现，让桑巴军团星光暗淡，无地自容。全场比赛，桑保利的球队比斯科拉里的队伍整整多跑了接近1万米，流畅的配合和犀利的进攻将桑巴军团拖得狼狈不堪，这样的失利，让巴西人都会为对方感到不安和遗憾。

　　我又想到了智利人出征时那部宣传片里的几句话：我们经历过死亡，我们战胜了死亡，我们死亡都不怕，我们还害怕什么！我又想到了阿卡卡玛沙漠的那瓶沙子，在米内罗竞技场，它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而智利人绝不屈服的精神却永远留存。巴西世界杯，智利人的沙子和智利人的宣传片，注定会成为本届世界杯最为感动的事件之一。

　　用“功亏一篑”这个词儿表述一个事件的结果，似乎有些残酷，也有些悲壮的意味，让人听了或看了都略略有些悲伤的情绪，换做“差一点儿”表述，就有了温馨的感觉，遗憾是有，不甘也有，但至少蕴含的意味不会有“壮士断腕”般的惨烈。

　　智利人带着荣耀结束了自己的世界杯之旅，让我们记住光头桑保利，让我们记住膝部手术不久即上场拼杀的比达尔，让我们记住靠绷带和冰块撑到加时赛才倒下的梅德尔，让我们记住拼到抽筋的阿兰吉斯，让我们记住桑切斯、巴尔加斯、伊斯拉、阿莱塞斯、梅纳、布拉沃和迪亚斯，让我们记住疯狂的智利足球，这个夜晚，有多少人为智利人的不屈而感动，就一定会有多少人为智利足球的憾败而流泪，这泪水，绝对不是伤感的泪水，是向勇士致敬的泪水，是对艺术足球重生的喜悦的泪水。感谢智利人，感谢桑保利，感谢智利足球。

　　理直气壮坦露野心的结果，不只是被嘲笑和创造传奇两种结局，还有一种：气贯长虹地离开赢得所有人尊重，智利人做到了。

一孔

智利这次原本是有机会的，因为他们遇到的是最弱的一支巴西队，可还是功亏一篑。尽管他们是那样想的，可是当距离如此之近的时候，他们还是有点措手不及，这就是所谓的内心不够强大或者是底蕴不够的缘故吧！问好球迷朋友！我倒是想写写阿根廷，可是不忍心，哎，赶明你再弄一阿根廷？呵呵

张金彪

不爱足球，但爱看球赛。王石说20年后让国足进世界杯。

夏冰

用“功亏一篑”这个词儿表述一个事件的结果，似乎有些残酷，也有些悲壮的意味，让人听了或看了都略略有些悲伤的情绪，换做“差一点儿”表述，就有了温馨的感觉，遗憾是有，不甘也有，但至少蕴含的意味不会有“壮士断腕”般的惨烈。
字眼一换，心境立现。
提读问候！

夏冰

其实能做到得到人们尊重，优雅地离开，就是一种赢。
提读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