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对车延高获奖不发声”一问回答诸多网友置疑
方方
凤凰网的“资深媒体人”玛丽莲梦毛撰文说:车延高获奖,“未见湖北省作协主席方方站出来,发出只言片语的疑问与指斥。这是因同为该届鲁奖获得者,还是因顾忌车延高亦在湖北的官职?这个疑问,对广大网民而言,注定答案是个未知数。”其它网友,也有类似疑问。好,现在我在回答玛丽莲梦毛和各位:我为什么不“指斥”车延高。
1、省作协推荐什么人去参评鲁奖,从来都有专门部门负责,不需要主席参与。我也从来都不知道他们何时选、请什么人当评委以及评选什么人(任何一届都是如此。)。这不是主席的事——因为主席本来就是闲职,相当于挂名,不坐班,不开会,也不用管事。作协是党组负责制,由党组书记兼常务副主席负责作协的所有工作。鲁奖历届推荐过谁,我也从不知道。(坦率地说——当主席的头几年,我在作协连办公室都没有。)。不要以为主席就是官员。我一非党员,二非公务员。在作协没有权力。只是我自己见基层会员们艰难,会主动去上级要钱,然后领着大家做一些专业的文学项目,比方“公共空间诗歌”、“农民丛书”之类。——当然,我不做也完全可以。从今年开始,就不再做了。辞职辞不掉,就请了创作假。
而今年为什么会知道柳忠秧参评呢? 是因为他活动得太厉害!不仅在评选前三、四个月内开了四次个人作品研讨会(报纸、网上都发过消息。)。参评前也到处请吃饭(他自己在采访中也对记者说过。)。请求帮忙的电话也打到了我这儿。否则我哪知道他要参评?我不认识柳忠秧,与他无怨无仇。我读过他少量作品,知道他的水准。但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我对他四下活动很厌恶。我认为这样做对其它参评者显然不公。除他之外,另外还有哪些人参评,以及评选时间、评委是谁,我也一概不知。我根本没有必要、也没有兴趣知道这些。
2、车延高获奖,我和大家一样,是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我当时也很吃惊呀!甚至有不悦之感。车延高八十年代初即发表诗歌。我以前看到的更多是他的政治抒情,并未读他后来的诗作,所以我也有疑问。但是,在读了他的获奖诗作后,我觉得我无话可说。
车延高的获奖诗并非网上流传的那些。那些被大家痛骂的诗,是车延高应邀为本地一家非文学期刊《大武汉》写的专栏,相当于命题作文,要求只写武汉的人事及风土。而他的获奖诗集《向往温暖》,并非这些诗。我是作家,看文本说话,而不是根据人家的身份说好说坏。他是官员或不是官员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何况我一非党群众,他哪里管得着我?或许也有更强的诗人们会认为《向往温暖》水平不够获奖,但我看了其它获奖诗人的诗,我没觉得车诗比那些要差。所以,我一个写小说的人,没有能力去指斥他的作品以及指责评委。
这里选四首,大家可以自己判断。 下面是车延高获奖诗集《向往温暖》里的诗。
一瓣菊花 我来的时候一朵荷花没开 我走的时候所有的荷花都开败了 像一个白昼轮回了生死 睁开大彻大悟的眼睛 一只是太阳,一只是月亮 脚下的路黑白分明 命运小心翼翼的走 起伏的浪花忽高忽低,揣摸不透 只有水滴单纯,证明着我的渺小 有时,我已穷极一生 只能采下一瓣荷花 而一夜湖风,用一支笛子 吹老了整个洪湖
父亲的庄稼 汶川地震后,水磨镇一位老农,从废墟里扒出读高中儿子的遗体,背其回家。 还像小时侯那样背你 背你回家 那时你像庄稼一样长,现在突然停了 那时就想把你背大,让你自己走 现在只能背你最后一次,你真的走了 孩子,爹不怕重,一步一步 背你回家 山路断了,用脚去缝 房子垮了,这把老骨头还在 日子,还会在你出世的地方出世 孩子,你躺热的床震垮了 爹只能给你修简易的坟 移一棵树作记号 爹百年后,这就是咱们会师的山头 那时,你用灵魂背我老了的灵魂 咱们一同去看那些新建的村落 一同用风吹动稻穗和高粱 在血已经开成花的地方 对视而笑,一起说 好 今年的庄稼长得真好
让我记住母爱的人 嫂子,我看见你在月光下梳头 一柄篦子篦不去岁月给你的衰老 三根青丝只是当年的念物 每天月色还是白了你一头乌发 我已经不敢看你 那些皱纹比屋檐下的蛛网陈旧 让我的眼睛一年四季都在飞雪 覆盖了你背我走过的所有小路 今天,为从上学路上捡回你的脚印 我的泪已经把儿时的熟悉打湿了一遍 我记得你看见野菜就浮肿的脸 记得你涮一涮我吃过的碗 喝那口汤的满足 记得你塞进我手里 那个揣热了的红皮儿鸡蛋 嫂子,看见你锄一垄地就捶一次腰 我相信土地是用手指和血汗刨出来的 走进你不该昏花的眼睛 我明白了缝补日子有多么艰难 你是母亲过世后让我记住母爱的人 你不识字 你用什么教会了我勤劳、吃苦和善良
等我知道回头时 故乡,是一头老牛 蹲在母亲老眼昏花的目光里 是走不出的距离,我一生想念 这里有我的第一声啼哭,天籁之音 那个被惊醒的早晨和太阳先认识我 它们的微笑是我的温暖 我睁开眼睛,第一束光就照亮我 我是没有翅膀的天使,光光的身子 躺在铺粗席的土炕上 我尿湿过,圈出我的领地,没有庄稼 第一次站立和行走,在父亲的手上 那是看不见的山道,我的腿踉踉跄跄 慈爱的目光,每天的咳嗽跟着我 等我知道回头时,父亲把自己埋了 只用脚下的一些土。从此 童年只剩下母亲的怀抱 还有站立在母亲笑容里的庄稼, 直到她把我搁在牛背上,我才知道 她的手臂已经抱不动我 土地是从那时真正接纳我的,我站着 有了根 像一株高粱那样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