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范廷伟 于 2014-11-15 22:08 编辑
谢大光先生是著名的散文作家,德高望重的文学前辈,我国散文界的资深编辑,他在百花文艺出版社一直工作了近四十年的时间,先后担任过《散文》、《小说家》、《散文•海外版》以及《中外散文选粹》杂志的主编,出版有散文集《落花》、《流水》、《谢大光散文》、《谢大光序跋》等著作。仰慕先生多年,对其散文作品既喜且爱,读毕赞叹之余,觉得一人乐,何如众人乐,便经常向文友热情推荐赏读。
二零一零年的夏末秋初,我有幸与谢大光先生晤得一面,并在首届山东散文创作高级研讨班上亲耳聆听了先生的文学讲座。谢先生长期从事散文编辑工作,阅人无数,阅文无数,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先从散文的姿态讲到散文的语言,然后再从散文的规律再到散文的特性,讲得条理清晰,生动鲜活,尤其是他将“诗歌是飞翔的鸟,散文是行走在地上的人;诗歌是奔跑跳跃,散文是漫步行走;诗歌是人生的呼喊与低吟,散文是轻声细语的倾诉”,以排比的句式,加深了散文爱好者对这一体裁的重新认识。他讲到了“发明”随笔体裁的法国著名作家蒙田,其作品在再版十多次的过程中不断地修改、补充和完善,也说到了孙犁的“只是愿意在修改上多下功夫”,深入浅出,言简意赅的将散文定义为像艺术家罗丹一样“把不自然的东西去掉”。与人一席谈,胜读十年书。谢先生的这些肺腑之言,经验之谈,都是真知灼见,都是语重心长,必将教人受益匪浅,更将教人将获益终生。
先生在讲到散文的特性时,重点强调过散文的日常性,就是不追求新奇;讲到过散文的初始性,就是要有初始性的语言。由此,我想起了其《鼎湖山听泉》一文,这篇曾被选入高中语文教材的美文,通篇情思细腻,读来清雅别致,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开篇的“过了寒翠桥,还没有踏上进山的石径,泠泠淙淙的泉声,就扑面而来。泉声极清朗,闻声如见山泉活脱脱迸跳的姿影,引人顿生雀跃之心,身不由已,循声而去,不觉渐高渐幽,已入山中。”语言虽然平白如话,意境却又如诗如画,不由让人随他一起轻松漫步于鼎湖山的山石小径之上,赏山光水色,听泉声细吟。夜色沉寂,山中小憩,他竟然听出了泉音的层次来,这不能不令人赞叹他善于从平淡无奇的时光中真诚感受生活,细心感悟生活,品味提炼生活的特殊功力来。说实话,谢先生不属于那种高产作家,年近四十岁的时候才开始发表作品,可谓大器晚成,但这种功力的修炼当是他博观约取,厚积薄发的结果了。
早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谢先生的散文就已经轰动文坛,成为不可多得的经典美文,在全国产生的影响很大,后又选入多种语文教材,为青少年学子提供了精美的精神食粮。在他的散文讲座中,他从不提到自己的散文作品,他重点讲解到的多是鲁迅的《秋夜》、钱钟书的《窗》以及孙犁的作品《亡人逸事》等。看谢先生的作品应该是受了孙犁作品的重要影响,他在《孙犁印象》中深情回忆到:我从小生长在城市,对农村生活没有什么亲身体验。只是感到这篇小说(指《荷花淀》)读起来十分清爽,十分美,真的像是“带着新鲜的荷叶荷花香”。他的《鼎湖山听泉》、《念太湖》等游记作品娴静优美,清秀自然,沁人心脾,意蕴清廉,在目前来说简直称得上是山水游记作品的顶峰之作。生活,就像我们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随手可以拾到的碎小石块,随便向哪里一碰,都可以迸射出火花来。谢先生就是一个善于发现碎小石块,善于随手一碰就能迸出思想火花的优秀作家。
谢先生长期从事散文编辑工作,接触的名家和大家较多,却鲜有这类与人交往的应景文章面世。我记得山西某大型刊物的主编,在全国各地大小报刊上频频发文,与某名人吃过饭人家给他夹过菜,与某大家喝酒俩人碰过杯,某明星赠给他一件时髦纪念品等,还有平时的猜拳行令、吃喝拉撒等狗屁不值的乌七八糟,这些都可以在他稿纸上妙笔生花;在我的床头边,有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一本陕西某名作家的自选集,就连吐痰、放屁、打饱嗝、拧鼻涕、挖耳屎、掏鼻塞、剔牙花、上厕所的事情,都能写进自己的作品中,当然,我们不能否认他们曾经有过过硬的作品奉献社会,但他们功成名就了,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制造这些“精神垃圾”作品吗?他们只不过偏好沾大家和名家的光,写自我标榜的文,找机会卖弄自己,抬高自己而已,与北宋欧阳修的写文章时多在“马上、枕上、厕上”不可同日而语,也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谢先生与孙犁等名家多有接触,他写与名人交往的文章少之又少,是真正懂得孙犁的人之一,他写的两篇孙犁印象记已经成为孙犁研究不可缺少的重要资料。
谢先生中等个子,头发花白,慈眉善目,满面笑容,虽为声望很高的散文名家,可丝毫没有架子可端,一下子就拉近了与文学青年的距离。参加研讨班的作者和他交流起来仿佛老熟人般的没有障碍,他性格恬淡,脾气温和,睿智大度,虚怀若谷,给大家留下了非常深刻而美好的印象。令我印象更深的则是第二天的集体大合影,本是受邀名家的谢先生应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而他却很随便地站在最后一排的位置,我多次劝他快到前面去,他还是微笑着连连跟我说:“这样很好,这样很好。”成像后的照片,他站在最后一排的最右边。集体合影结束便是游济南南部山区的九如山景区,我和谢先生一同从入口处的雨水潭开始,沿着木栈道曲折而上。年近七十岁的谢先生,身体瘦弱,但精神头很足,我们一路说笑,一路探讨,先生有问必答,有难必解,行走于山阴道上,先生细心观察,不懂的事情就问我们,然后颖悟于心,蓄积在胸。好文章的标准,就是让人读后能有所感、有所思、有所悟、有所收获。谢先生在路上多次这样告诉我们。
这次散文研讨班结束后,部分文友分别拿出了自己游历九如山的散文作品。我结合参加这次散文研讨班的体会,写了一篇《天然尽在九如山》首发到高手云集,佳作频出的《中财论坛》,文友们相继跟帖称颂,此文被散文版主加为精华作品,那一段时间,我还沉浸在作品加精的喜悦之中,有些沾沾自喜,洋洋自得起来。一次偶然阅读《齐鲁晚报》,第一眼先就发现了谢先生的散文《九如山无亭小记》,“南部山区的地下水系和济南相通,平地上喷涌出来就像趵突泉一般,到了山里水随山势,一簇簇,一蓬蓬绽放得春花一般姿态万千”,便紧紧地吸引了我的目光,让我的思绪再一次回到了一任真山真水,一切听凭自然的九如山。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面对陡石上的“无亭”二字,他忍不住“左右梭巡一遍,除了山石树木,那里有什么亭子的踪影。”后来他不但悟出“此处无亭以无做有,开出一片想象空间,令人驻足浮想,难以忘怀”,更悟到了无限风光在险峰,“无亭者,无停也,登山登到紧要处,最是停不得脚步。无亭默立路边,该是对行百里者半九十的警策。”其所思、所感、所悟,令人击节赞叹,拍案激赏。
在那次的散文研讨班上,谢先生说过,有思想的散文才是有骨力的散文,散文需要有思想力量的支撑。想来谢先生秉承了孙犁先生“淡泊晚年,无竞无争”的那种低调平和心态,宅心仁厚,温和利人的他,文章才越来越有味道,人格才越来越有魅力。我和谢先生的文章已同时收入到散文集《大美历城》一书中,每逢看到与先生的合影照片,每逢对比着先生的美文佳作,我就想起谢先生的不矫饰,不世故,这是为人、为文都必须坚持的原则,先生的文人之道、为文之道完全是一致的,想达到他的高度和境界,我就需要永远地修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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