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行之：望庐山（下）

时光安然

　　九江行之：望庐山（下）

　　                                                               陈寅恪的墓

　　一路上老爸接到好友老陈的电话：你们可要去看看陈寅恪的墓哦。听他说话的语气，来庐山不看陈寅恪，简直就等于是没登庐山嘛。

　　直到回来之后，百度陈寅恪才得知，“二十世纪学术大师，博通古今，学贯中外，为人风骨凛然，不媚时俗……”

　　老陈与老爸是文化人，当然更看重的是文化。他们有一个共通点就是，都是书蒌子。偏我平日里是不大爱看书的。因此当说起陈寅恪，起初觉得这名字好熟，只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直到老爸说起《柳如是别传》，才恍惚记得有这么一个书名，但具体内容我就不得而知了……实在是惭愧之极！

　　老爸感叹说如果不是老陈的腿不好，就一起来了——幸好我还能跑得动，活这大岁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登庐山了……他说虽然一直住在九江，自81年来过后，就再没登过庐山。这倒是有些令人意外，一个地道的九江人，意然三十年没登庐山，无论从哪里讲，都有点说不过去。然而老爸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竟然懒于走出家门，就像我的家乡就是名扬四方的花果山，而我也不是随便就要去那山头看看的。

　　既然来了，该看的是一定不要错过的。我们不知疲倦地一路寻着，看路标，寻找埋葬陈寅恪的植物园。据说陈寅恪原本的遗愿是要葬在西湖的，只因名胜地不许埋人最终不被容纳。就连庐山也是不接纳的。他之所以最终被葬在植物园，还要归结于他那搞植物科研的堂兄陈封怀——这么一个风骨凛然的文化人，终归是脱离不了现实之中的规则与观念，实在是悲哀之际的幸运！

　　我们问陈寅恪的墓。正在植物园拨草的园丁起初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看我们无外乎就是逛风景的闲人，就面无表情地朝前一指。我们朝着手指的方向，看到一拨如我们一样寻找墓地的游人，于是很容易地就找到了陈老先生的墓。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墓，与陈封怀等植物学家们的墓拉开了一段距离，独成一体地占了那么一小片空间。其实也说不上是墓，只能说是骨灰盒埋葬的地方。地平面的上方不规则地或横或竖立着几块不很规则的石头，这让我想起每每观光时的假山。

　　我问老爸，怎么石不占地，门脸跟个门楼似的悬着？

　　老爸指了指石头上的几个大字：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而在我有限的意识里，凡向往独立与自由的人，大多是无根的。我不觉得陈寅恪是一个例外。

　　                                                      曾经姥姥家的山

　　老爸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说与不说，也都是一样的结果。

　　他指了指那片郁郁葱葱的山坡。我看了看地理位置，庐山会议旧址斜对面。

　　鲜红鲜红的会议旧址匾额，与墨绿墨绿的山，就那么僵持着，最终成为游人眼中的相映成趣。

　　老爸说过，他家的成份不好，为此曾经吃了不少苦头。这些就不再重提了，凡懂点历史的人都知道那是怎么回子事。庐山的气候竟也是那么的不稳定，早起就赶上了一场时断时续的毛毛雨。我们披着雨衣，不知怎么就转到了那片山前，老爸指着那片山，说解放前那曾是儿子他姥姥（也就是他丈母娘）家的。孩子他姥姥家之前的家世是商人买办，手里有些钱。这让我想起这话不算夸张，因为他曾给我讲过他的恋爱史，初恋时他女朋友家竟然有两台电风扇，而那时他还不曾见过风扇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还有那年他高考中榜，因成分问题却一直被搁浅着，不被学校录取，还是他那个见过一些世面的十八岁的恋人，也就是后来孩子他娘，直找到市领导的办公室，介绍说她是某某人的甥女，问询她的男友何某生以优异成绩上线何以竟不被录取……

　　我们望着那片至少有三十来亩地的山坡（或许更多，我目力不能及呢），想着如果只取其中三分土地，盖一小处院落，也不至于让我们游览庐山之际，为了填饱肚子而不得不吃那两青菜外加一竹筒米饭合计八十六块钱一餐的中午饭（就连庐山途中一个茶鸡蛋都要收十块钱的哦），还有我们刚刚离开的他友人的别墅，如在旅游旺节，一晚也是要收千余元的……

　　然而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即便磨破嘴皮，最终也还是那句话：那曾经是孩子他姥姥家的山，如今不是了。

　　忽然想起不知从哪里看到一个旧闻（或段子？），记不很清楚了，说某地一个老大爷曾经去某法庭打官司：那地皮，明朝时是我家的，清朝时是我家的，偏你们来，就成你们的了……据说老大爷最终打赢了官司，不知是不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直到现在，我也没把这事说与老爸听。因为我怕说了这些，依了我对他性格的了解，他会当真的。

　　                                                               瀑布云

　　经过牯岭街时，老爸说，如果运气好的话，能看到瀑布云的。

　　那时的天空时阴时晴，就如小孩子的脸一样，实在是没个定性。我与老爸披着雨布，因他身材高大的缘故，他的那件雨布竟然被身后的背包撑破了，索性扯下雨布，一顺手塞进桥洞里。

　　他就是那么一个讲究的人，哪怕被雨淋湿了脑袋。

　　我们在路旁等出租车。却并不是真的想走，因为他还牵挂着最好能看到瀑布云。

　　果真是天不负人愿，瀑布云果真就来了。我望着他匆匆朝着瀑布云跑去的方向，看那风起云涌的天空，忽地想起李白的诗句：日照香炉生紫烟……疑是银河落九天。虽然那时的天空，还并没有什么阳光。那云雾腾腾的，颇有香炉紫烟的味道。云片棉絮似的斜斜地被风卷着带着，于是便云山雾罩地覆盖了半个山坡。老爸说这还不是最好看的，最好的瀑布海纳百川般地直直倾斜下来，那真是一个壮观。他说这些的时候，仿佛对眼前的瀑布云颇显失望，最终却也还是庆幸：不管怎样，总算没有错过。

　　看完瀑布云，我们就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那车载着我们绕着果真如犄角一样的牯岭街转了两圈，因为司机还要载更多的人才愿意下山。这么一转就把我们转晕了，顾不上刚刚看完瀑布云的感慨，就连本要酝酿的散记也一并抛进爪牙国里去了。我在车里迷迷糊糊地打了一个盹，下车后竟然腾云驾雾般地，与老爸不约而同地蹲在街道一旁呕吐起来。这是一件很狼狈的事，说起来更是有些难为情。更难为情的是老爸竟然欣喜异常地冲我说道：哈哈，还是年轻人体质好消化好，你没我吐的多……

　　归来的庐山印象，竟是如此的糟糕透顶。

　　步行回来的路上，恍惚记得老爸在庐山玩得开心的时候说过，将来要在庐山租间房子住下来，不为别的，就为呼吸新鲜空气，喝清沏的泉水，听风看云，更利于身体健康。我当时也是极力支持他这做法的，只是当我们刚走到离家不远的门楼下，他就开始抑制不住的兴奋，先是很夸张地跺脚，然后就是嗵嗵嗵一路小跑地上楼梯。经过一个平台，右转，再上楼，再右转，他掏出钥匙，止不住满心的喜悦：哈，终于到家了！

　　我就知道他早把那些去庐山租房的事忘到脑袋后面去了。

时光安然

时光安然

时光安然

马林健

喜欢，学习，欣赏！

柳藏

我也想去九江

一孔

陈寅恪倒是践行了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的宗旨。宁愿不出书，不愿改动一个字。老派文人的风骨令人崇敬。

时光安然

回复 5# 马林健


多提宝贵意见！

时光安然

我也想去九江
柳藏 发表于 2014-11-22 20:49

只可惜我爹移居北京了，前天才坐车回家，为的是把房租出去。想去的话，就这半月之内吧。

时光安然

陈寅恪倒是践行了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的宗旨。宁愿不出书，不愿改动一个字。老派文人的风骨令人崇敬。
一孔 发表于 2014-11-22 21:45

我们大家通常看到的是，他更应该感谢他搞植物科研的堂兄。

水如空

向往中……
蒋毛都曾在庐山住，不知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李华新

记得有散文专写此事。今后去庐山这里应该是文人们必去之地！问候！

夏冰

安然啊，你纯粹在羡煞我等。

柳藏

说是说望庐山，实则在是望“老爸”。感谢安然的文字给予我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重新观看何老。
岁月几许，天若有情天亦老。生命中有这么几桢图像，应是弥足珍贵了。

时光安然

向往中……
蒋毛都曾在庐山住，不知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水如空 发表于 2014-11-23 09:55

    就连腿脚不怎么好的老陈也那么地向往庐山风景，何况我们常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