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房子 于 2014-12-2 13:56 编辑
穿过离乱的街市
那些人在大街上走，像鸵鸟探出头。
陈旧的街道上，落叶枯黄到处乱跑。扑打到人的身体上，像无头的苍蝇，乱碰乱撞。没走几步，树叶一次次撞到他的衣襟上，贴着他的前胸。那一会，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意外。“这些都是偶然的，像那风不知从何处跑过来，缠着你的身体，扯起你的衣角，拼命拉扯。”他这么想着，看到街上的行人一个个迟缓起来。
他之前去野外小路散步，为松散筋骨和大脑。很长时间里，他把自己放置到书本空间里，忘了外部世界。现在，视线把他领到现实空间里，他恍然有些陌生了，好象离开街道很久了。其实，他每天都经过这条街，或者习惯性地忘记它们的存在。打量着路边的树，行人车辆，以及那些挂着招牌的建筑屋，他像刚刚认识它们。
风渐渐小了，他走到十字路口。一声紧急的刹车声，他的身体就僵住了。一个人靠着那车的前头惊慌地站住了。司机骂了一声“找死”。他站在路牙石上，脑袋里出现了若干时日之前的一幕：一个人满身是血，躺在路边，行人远远地站着看。他靠左边，经过躺着的人身边。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血从他脑袋里流出来。两个警察正在扯一条线，封闭起现场。
那一会，他心里被一个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他想：那是一个多可怕的现场。那个可怜的青年人，他那么好的岁月从那粉碎性的一刻到来后，就没有了。他从路牙石上走过去，绕开那空空的水泥地。那个死去的年轻人的脸，执拗地浮现在他脑海里。他就快步奔跑起来，想着要躲避那张脸……
他走进一个宽大的市场，看到了更多人的脸。每个人的脸从他面前闪过去，都是一种神秘的昭示，藏着一些不为他所知的内容。而每个人的脸又向他泄露着一些尘世的秘密。它们是木然的，焦虑的，平静的，欢喜的，茫然的，悲伤的。他看到一张女人的脸，仿佛集合了各种内容。
他站在了市场边的一个墙角，沿那张女人脸的指示，想到一本书描述的画面：一个男人躺在病床上，即将离世。他不怕死，大声说了出来。他知道一个女人一直在另外一个城市寻找他，而他作为一个被陷害的逃犯，一直回不了家，他不能将他即将死亡的消息传给女人。他看到女人的信笺，说她一直想找到他，但她不能一个人到大街上去，她会走丢的。某天家人把她领到了一个市场入口处，让她呆在那儿。就在那时，她耳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她被那个声音牵引着，一直走了下去。
女人那么走着，她四处张望，寻觅着声音来源，她看到了许多张面孔，她觉得每一张面孔后面，都知道她所要找的人。她穿过一条马路时，撞到一个人身上，她要摔倒的瞬间，一个男人用臂膀揽住了她。那一刻，她以为是她的丈夫，她抬起一双清澈的大眼，看着男人的面孔。她刚想说什么，就止住了。那个男人惊诧地看着她。那一刻，她觉得她要找的人，被恶魔藏匿了，她想，她一定能找到他。
女人后来病入膏肓。她在病床上，再次听到有人喊她。那个声音来自一条街道，声音说，他在街道上的某个地点等着她。她，一个人摇摇晃晃离开病房，走到深夜大街上……这个夜晚一辆车碾压过她的身体，她的生命终止在那个她心中约定的地点……
——傍晚时分，微风吹拂在幽暗街道上。雨一丝丝落下来。他从细雨中，看到夏天街道，树的枝叶低垂，雨水打在上面，闪着亮光。他看到一两个黑影，在街道上晃晃悠悠，东倒西歪，有两个人搀扶着，走着走着，就跌坐在地上了。他觉得黑暗在收走他内心满神秘而渴望的光芒。他透过那些轻纱雨雾，想着要看到前方他想要的东西。那几个喝醉的人现在看了什么，透过这个滴答雨水的街景，想到了什么，或者他们失去了这夜的孤独。他的目光越过这些，那个更远处的东西，布满在他的神情，那里藏着孤独和忧伤……
街面空旷下来，从眼前飘过的声音有些单调，而在那些声音沉默的间隙里，他的脑子里不断地闪过从面前走过的男人，以及车祸里，那个年轻男人的血迹，后来就是书里的人物和现场，被陷害的男人和寻找男人的女人……他们的身影，在黑暗里发亮，而从不远处传来的火车声里，一点点将他们带走。
车灯光在许多个瞬间，照亮了这个街道，一瞬间又黑暗下来。他按着白亮光芒下留下的空旷的记忆，穿过街道，又走过那个微暗的的十字路口，走到他所在的一个小区的门口。他站在楼道的阶梯上，几声雷过后，大雨落下来，击打着他的内心。他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切都沉默下来，他仿佛从一个黑暗的洞穴，逃离出来。在安静中，他发现死亡的阴影从无常的状态里回来了。他胸中的欲望像火苗在燃烧。他想要找到听他说话的人。他不能沉默，他应该安抚好自己的灵魂。那个离乱的世界正在远去。他像一个幸存者。他仿佛刚刚经受了一场生死的考验，想要再次拥有这个世界。他热爱它们，也爱那些离开这个世界的人。
2014年1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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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1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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