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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 老 头
高老头也算是村里的名人，三个孩子着实让他风光。三儿子大学刚毕业就考上了研究生，这在村里还是第一个，就是整个镇上也没几个，二儿子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省城，就大俊没赶上好时机考了个中专，但媳妇厉害得很，不但人长得漂亮，还混了个一官半职。
老太太进城不久，高老头感到心中空落落的，就自个坐车也进了城。
“我刚来这两天，你来这里凑啥热闹？也不怕人家笑话。”两人一见面，老太太就不高兴地说。
“光我自己在家，老想孙子，我又不是来看你的。”他不在乎老婆子的态度，这么多年一个被窝里闯江山，谁都知道谁的体性。
大俊下班见爹来了，忙不迭从小仓库里拿出瓶白酒。现在虽没有茅台、五粮液，但七八十元一瓶的好酒有的是。形势变了，大小是个官就有送礼的，这次乔迁来给温锅的真还不少，成箱的白酒就收了十多箱。他清楚人们是冲媳妇来的，咱才不计较这些，有酒喝就行。
“今天品尝一下这酒咋样，都说高度的好喝。”
“你少来一点，下午还要上班。”爹关心地说。
“都少喝点，你也这么大岁数了”，大俊应到。“喝点解解乏就行。”他又补充说。
“一喝就刹不住车！”高老头说笑着就抿了一口。
“什么刹不住车，自己想喝。”老太太在一傍插言道。
“好酒！好酒！”高老头象是没听清老伴的话，一边咂着嘴，一边高兴地说。
“你猜猜能值多少钱一瓶？”大俊问父亲。
“这酒得值七八块吧！”
“七八块，七八块连这半杯也买不了。”大俊不无自豪地说。
“这么好的酒还是第一次喝，喝多了浪费，咱都得少喝点。”
爷俩一边说着话，一边比划开来，大俊杯中的酒还没见少，高老头已喝下了大半杯。爹刚来，大俊也不便说什么，拿起酒瓶想给满上。
“喝干再满，喝干再满！”高老头用手轻轻挡了一下，连连说，刚才的话，好象被他忘的一干二净。满就是倒的意思，取意于满酒浅茶。有时也暗指倒一整杯。
“西边的纪福得了癌症。”高老头说，“铁板一样的孩子，几个月就瘦得没个人形。”
“啥时发现的？”
“过年时就知道了，人家瞒着没说，据说最多能撑半年。他自己倒无所谓，人活百岁也是死。可就是苦了小云和孩子。”说到这里，高老头很动感情。
“这几年得这种病的人怎这么多？”
“城里说是农民用化肥农药用的，乡下人说是城里排污排的，谁也说不清，以前那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病。”
小云是高老头的表外甥女，同纪福结合，还是他给做的媒。他感到纪福心眼好，身体也棒，家底又殷实，谁能知到摊上这档子事。
“这样的病摊到了身上也没法，中央的大官都治不好，咱乡下人什么也不用多想。”大俊宽慰爹说。
“也是！”高老头叹口气。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大俊拿过爹的杯给爹满酒，他象倒啤酒一样格外仔细，然而爹一直不言语。他抬头望望爹，爹正斜视着房顶的吊灯。
“又满上了？”在大俊把杯子倒的似满非满时，爹象似突然发现什么似地，惊奇地说。
“你也没什么事，慢慢地喝吧！”大俊似乎也忘了解解乏就行的话。
高老头六七两白酒下肚，只觉得轻飘飘的，今天喝了几十块钱一瓶的好酒，他心里一直美滋滋的，六七十岁的人了，他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好的酒。大俊他们上班走后，便给老伴招呼一声说要下去走走。
“你喝的醉儿八叽瞎转啥？”
“你知到啥，好酒不醉人！”高老头很想看看外面的风光。
这里是刚建的小区，一排排的楼房设计造型一模一样，格外整齐，处处洋溢着现代化气息。楼前的绿地平展展的，象是刀裁的一样整齐。月季、蔷薇已竟相开放，五颜六色，分外绚丽。他一会蹲在路边欣赏一下小草，又一会摸摸石刻的雕塑。想想村里的矮房窄路他不由感到儿子确实伟大。一个乡下的孩子，现在能在这地方占有一席之地，他这当爹的，顿生几分自豪。
去年他去过二儿子那里一次，他虽在省城，但还不成气候。住的地方格外拥挤，现在大俊混出了天日。
人们都已上班，小区内的路上行人不多，每遇到年纪大些的，他就主动和人点点头，然而对方的反应却显得有点冷漠。城里人说是有文化，有礼貌，其实一点也不是这么回事，哪象咱乡下人，离多远就打招呼。也许他们不知道他是谁，他想，因而也不去同他们计较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有点口渴，还有点累，便想回家。此时他已经记不准儿子住的那栋楼，便到前面的马路上调调向。待他凭着记忆上楼按了门铃后，却不见有人过来开门。
许是老婆子逗他玩，在家时老两口就时常开玩笑，于是他便不停地按，然而仍不见动静。
他妈的，开玩笑也没个深浅。他心中恨恨地骂，老家伙真不懂事。要是在家，他会用力地去敲门，现在不行，城里人毛病多，别出了什么事影响了儿子的前程。可能她也出去了，他又想。于是便下楼去找，见四周没人，便在底楼拐弯处找个纸壳坐下，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高大俊正逢班上没事，但心里老是感到空落落的，他找了个托辞，便提前回家。他正在路上走着，从东楼的楼洞内传来阵阵呼噜声，他没在意，就急惚惚往家赶。
“俺爹呢？”他问给他开门的娘。
“出去转还没回来。”娘说。
大俊不由打了个激灵，他什么也没说，哐地一声带上门，就直奔东楼。老头子正斜侧着身子靠在墙壁上，睡得正香。
怪不得刚才听着呼噜声那么熟悉。
谢天谢地，多亏了今天神使鬼差地提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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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19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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