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是我的阅历不足以感受深沉的人生

敬一兵

　　　　挽歌是我的阅历不足以感受深沉的人生
　　　　　　——电影《挽歌》观感随笔
　　　　　　　　　　　　　　　　敬一兵
　　
　　一个人对自己观看电影的取舍，往往都是在一刹那间定下来的。时间，环境，理由和起因只是与电影邂逅的一条路，而跟在背后的那一章缠绵的情节，才是决定取舍是否会沉淀下来的关键。西班牙藉女导演伊莎贝尔执导的电影《挽歌》，通过镜头把我的感官带向了人性色彩迷幻的深渊，最初是欲望萌动难以平息，之后我的感官才在走过风雨形成的泥泞小路时，逐渐获得了落脚在类似村落的僻静深处，可以感受到平实日子的踏实像风一样清新拂来的真实与真切。我承认是电影中提及了被誉为唯一可以同《歌德谈话录》媲美的卡夫卡，特别是发现挽歌是我的阅历不足以感受深沉的人生与人性，才成为了我观看这部电影的一个最大的体会，同时也是这部电影能够在我的脑海里沉淀下来并不断生根发芽的根本原因。
　　
　　电影《挽歌》的剧情并没有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成分，按照时间展开的线性叙述特征十分明晰。年过六旬的大卫教授身兼曼哈顿电视节目中颇有声望的文化评论员。在电视节目上的谈笑风生让他魅力无穷，在课堂作业评分前从不与女学生乱搞以免被控性骚扰。大卫对感情自命不羁，与他在一起生活的密友是２０年前的女学生。不过自从他遇见自己２４岁的学生康斯薇拉后情况发生了改变。他热爱她的青春与无可挑剔的性感肉体所象征的意义。但是他不敢相信他能永远拥有她，他认为总有更年轻更优秀的男子把她带走。于是康斯薇拉每次邀请他见她的亲人和朋友时大卫总是拒绝，拒绝进入她的生活。当康斯薇拉表示十分希望他出席她的毕业典礼时大卫答应了，但最后一刻的却步让康斯薇拉伤心欲绝。她一走两年。两年内大卫面对了过去女密友的伤心、老友的离世。当康斯薇拉再度出现在他生命里时，却带来了一个更加出乎意料的消息：　康斯薇拉患上了乳腺癌……
　　
　　如果我们的认识仅仅局限在这部电影是对肉身和男性权力的嘲讽，以及对爱情的叹息，并且不可自拔地沉沦在《挽歌》构建出来的立秋之后是白露，白露之后是寒蝉鸣了般的一年最热闹的季节即将过去，恰如人生由盛转衰进入暮年，再繁华、再闹腾，也都不过一个季节，最美丽、最动人，也就一个十年，此后便是力不从心便是“英雄末路、美人迟暮”的表象的话，那么就会注定一部看似平庸实则优秀的影片将会与我们擦肩而过。康斯薇拉在新年夜晚带着乳腺癌的死神召唤书回到了老教授身边，问老教授说我没有了乳房你还会和我做爱的时候，大卫落泪的镜头确实让人恻隐动容。死，在青春中最华丽也最惹人心痛，而正是这份心痛抵消了老去带来的遗憾。于是，一副垂垂老矣的身躯和一个即将夭折的生命终于有了平等的地位。这厢衰老，那边残缺，谁也不比谁处于优势，谁也用不着对谁怜悯或抱歉，爱的平衡在死亡和老去之间微妙地得以维系。望着这具如花般年轻的身体，老教授终于可以勇敢伸出手去轻抚去拥抱了。然而美丽也只剩这一刻了。恰如真正的悲剧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了又失去，老教授终究没有得到命运的垂青。
　　
　　这组镜头与其说是电影的剧情，还不如确切地说成是一种暗示。这个时候我想到了电影开始时提到卡夫卡的情形。我也想起了卡夫卡在他的口述中说过的两句话。一句话是作家总是要比社会上的普通人小得多，弱得多。因此，他对人世间生活的艰辛比其他人感受得更深切、更强烈。对他本人来说，他的歌唱只是一种呼喊。另外一句话是艺术对艺术家是一种痛苦，通过这个痛苦，他使自己得到解放，去忍受新的痛苦。语言只是借给活着的人一段不确定的时间。卡夫卡的这两句话，就是大卫人生的暗喻也是大卫人性的折射。我始终觉得，任何电影剧本或者文学作品的读解过程，都是作者与读者的潜在对话。好的电影和文学作品之所以吸引人，在于读者总在他人的文本中不断地投入自己——感情、思想、经验与教训，从而勾兑出与众不同的味道。电影《挽歌》改编自美国文学作者菲利普·罗斯的小说《垂死的肉身》。因为罗斯在小说中把卡夫卡的信拿来用做了旁笔和暗喻，因而才使得这部电影具有了挑战观众的道德底线、想象力和世故偏见的元素。
　　
　　诸如钢琴上弹出优美的音乐，在弯弯拐拐的海岸线上漫步，幽默诙谐的对白和扣人心弦的情节这类镜头，在《挽歌》中并不太多。影片的绝大多数镜头都是锁定在西班牙女导演伊莎贝尔以大卫这个人物的第一人称形式所进行的叙述上了，结果必然导致故事情节的处理上过于情绪化，推动剧情的手法过于单一，完全依靠个人主观讲述，偏于唠叨絮语，缺乏足够的氛围渲染等等弊端出现。诚如卡夫卡所说，从脑袋到笔的路比从脑袋到舌头的路长得多，在诉诸文字时，有些东西就失去了。上述情形应该被视为是《挽歌》的缺陷或者遗憾。当然，结合东方微明式的哲学认识观来看，有所失就必有所得。正是因为导演剔除了过多的节外生枝或者单纯追求唯美浪漫的镜头，才让《挽歌》有了更多的空间和时间来展开人物自白式的心理描述，通过大卫大量的幻想画面、不断穿插大卫和朋友的密谈还有上电视节目的内容，透露出他的思想价值观念，令这个中心人物更加形象和立体化。从电影角度说，老龄与濒死题材并不少见，文字如何被影像化还能保留原味都不是一件好办的事情。然而在《挽歌》中，这个问题得到了较为满意的解决。至少就我个人的认识来看，这部电影凭借心理描述而彰显出了不追求感官刺激而是着力于深刻挖掘的厚度性质。
　　
　　《挽歌》的看点自然是跨越年龄鸿沟的老教授大卫与女学生康斯薇拉的一段为人所无法轻言接受的肉欲关系。正人君子是魅力，落拓不羁也是风格。权力让男人光芒耀眼。大卫的权力是对知识和精神世界的驾驭力。强大的驾驭力投射在单纯女孩子的幻想中，顷刻间就可以放大成她顶礼膜拜的仰慕之情，最终构成她爱上他的全部理由。老教授一度洁身自好，却被女学生的美丽所迷惑。这种充满了老男人的占有欲和女学生满足虚荣和崇拜意味的肉体关系，最初是很容易让观者嗤之以鼻的，而且还会对这份感情的热度和前途并不看好。换句话说，先不讲年龄差异、背景不同，这种起点的男女感情往好处说十有八九只能是充当一段美好回忆。跟身陷局中的凡夫俗子一样，大卫这个老教授再能侃侃而谈，熟读前人大作，他在基本的情感问题上依然有着难以排遣的困惑。影片如此营造出来的情节氛围，让观者对大卫和康斯薇拉这两个人物产生了批判的情绪。直到电影进入尾声，剪了短发，眼神忧郁，带着乳癌病体的康斯薇拉重新出现在大卫面前，斜靠在沙发上，缓缓揭开衣衫，摆出戈雅笔下玛哈的姿势，请他用相机凝固住她最后的美丽，镜头后的大卫为之伤感泪水夺眶而出时，观者的情绪才顿然从批判的角度转入到了唏嘘同情的层面。善于营造反差和埋设伏笔，可以说成是《挽歌》的高光点了。事实上，在影视艺术中只有通过强烈的反差，才能够一针见血刻骨铭心地呈现出人或者事物的本来属性。
　　
　　美丽和缺憾从来都是共生共长的。它们可以完全重合，相互交缠，融为一体。许多人匪夷所思地迷恋着缺憾带来的美，比如流泪的哈姆雷特，断臂的维纳斯，霍乱时期的爱情，枪口下难舍难分的缠绵悲切……如果没有悲剧的发生，没有阴阳相隔，没有误解背叛再破镜重圆，一切美丽都不成为美丽，一切结局都不被珍惜。所谓精彩，就是在消失殆尽的那一刹那绽放出来的最后的美丽。在《挽歌》里，被挽歌颂扬的美丽，就是镜头制造出来的先是被人嗤之以鼻，然后才越过彼此吸引、彼此怀疑、彼此伤害、彼此流泪、彼此依恋的阶段，转化成了一个真正爱情的过程，被定格成了影片结尾他们并肩走在大海边的镜头里。没有了非分之想，没有了占有与虚荣，没有了贪婪和利用，没有了年龄与地位的差别，没有了一切庸俗的成分，剩下来的只是相互搀扶彼此陪伴，这样的爱情，才是真正朴实无华的爱情。只不过，在电影《挽歌》里，大卫和康斯薇拉的爱情，完全是一曲苍凉凄美的挽歌。这样的挽歌，属于大卫和康斯薇拉，也属于我的阅历无法感受到人生与人性的深沉的悲哀。

敬一兵

导演: 伊莎贝尔·科赛特
编剧: 尼古拉斯·梅耶
主演: 佩内洛普·克鲁兹/ 本·金斯利/ 派翠西娅·克拉克森/ 丹尼斯·霍珀/ 彼得·萨斯加德/ 黛布拉·哈里更多...
类型: 剧情 / 爱情
官方网站: http://elegy-movie.jp/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2008-02-10
片长: 112 分钟

敬一兵

敬一兵

敬一兵

敬一兵

敬一兵

敬一兵

敬一兵

文佳

每部影片，人人看后或多或少有自己的感触。文化水准不一，站的角度不一，生发出的认识也就不一。老师站在现年龄段的位子给我们鲜明了他的观点，让人倍生同感。站好自己的角度，生活会美好的。欣赏学习并问好老师！

絮语如歌

真好，跟着敬老师，领略一番精彩！

敬一兵

文佳 发表于 2015-1-10 11:57
每部影片，人人看后或多或少有自己的感触。文化水准不一，站的角度不一，生发出的认识也就不一。老师站在现 ...

感谢文佳朋友第一时间回帖，握手致意！

木门长子

洋洋洒洒，艺术的美及音乐的美皆有呈现，更有的一种成熟的解读。欣赏。

敬一兵

絮语如歌 发表于 2015-1-10 17:31
真好，跟着敬老师，领略一番精彩！

问好如歌，呵呵~~

敬一兵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5-1-11 22:40
洋洋洒洒，艺术的美及音乐的美皆有呈现，更有的一种成熟的解读。欣赏。

谢谢木门回帖点评与支持，握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