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肖娴 于 2015-1-13 21:34 编辑
沿着泥土的方向边走边唱
----评刘彦林的散文集《弹响心弦》 肖娴
在我们生存与生活的这一片广袤的大地上,总有一些物事在不经意间,就直抵我们的内心。比如一棵树、一条河、一座村庄,甚至一朵不起眼的野花,都会让我们没有来由甚至不由自主地想为它们去表达一点什么。当某一天我们的情感、思想、审美等诸多元素凝聚成的河流,在内心找到了决堤的缺口,一篇好的文章便诞生了。在这个冬至之后最寒冷的天气里,翻开刘彦林的散文集《弹响心弦》,使人的内心又一次感到了美好的文字,带给生命包括季节的暖意,是这个越来越物质化的世界也变得温软起来。
刘彦林称得上是一位散文兼诗歌写作的两栖作家,由于深厚的诗歌功底,他的散文又蕴含着许多诗性的语言,使他的文字有一种别人无法企及的唯美、洗练。这本集子的第一辑,短歌:尘世之舞的首篇《灵性的的草》,分别是写茅草、野棉花、管草、蒲公英、黄连的,这些大地上不起眼的植物却能在刘彦林的笔下被赋予人的灵性:“当深入夏天的怀抱后,茅草成了牛的美食佳肴,不论被放牧的牛群吞食,还是被锋利的镰刀割掉,它都采取牺牲青春韶华的方式,抚慰牛群和骡马饥渴的肠胃。”然后他又笔锋一转,通过回忆儿童时代住茅屋的经历,从更深层面上挖掘出了一株茅草,在农村贫困的岁月里,为村民扶贫济困的牺牲精神:“被选做了屋顶的茅草,在雨天能撑出一方干爽的空间,在寒风呼啸的昼夜遮挡凛冽,在雪霜肆虐的时刻聚集温暖,就连疲倦的心灵、绝望的信念,也在茅草的怀抱之下,得到了暂时的安慰。”在刘 彦林的笔下一株普通的植物,就像我们生活中遇到的好人,它们温厚有担当。这正如刘彦林写的茅草是心怀善良的人。他写野棉花:“打猪草,野棉花是猪不吃的,放牛,野棉花是牛不吃的。”仿佛一个出身不好的人,一落地就被打上了不好的烙印,然而他笔下的野棉花却是那样不甘寂寞,那样懂得惜春:“在春天,它似乎比别的草苏醒的早。在晚春,只要草的足迹能够抵达的地方,就有野棉花蓬蓬勃勃的身影,而它似乎总比别的草高出好些个头。”在作家生活中的典故里,野棉花曾经被人误解过,但它的内心却是那样骄傲“总比别的草高出好些个头”看似不经意的一笔,却使一朵野花的生命有了肆无忌惮的张力。黄连原是人们熟悉的一味中药,黄连的苦也是众人皆知,但那“苦”却被彦林描写得入木三分,让人望而却步:“那种苦,可谓苦到最深,真是“苦”到家,“苦”入骨髓了。”然而刘彦林总是能在笔锋的回转中,直抵事物的根部。如果说是外在的物事感动了作家,还不如说是刘彦林和他描写的对象在真诚地进行着心与心的互动。所以连一味苦到家的药他也能写出它生命本质中的“甜”:“让自己的苦先苦病人的肠胃,再换回病人心头的甜和远离多日的乐,以苦攻苦,以苦换乐”。“不管怎么说,黄连的苦是众所周知的。然而,黄连的功用却是某些“甜”的植物无法代替的。”在另一篇《乡村蔬菜录》里,刘彦林的叙述却更为优美生动,他写春韭:“趁着雨露的润泽,就着乡间夜晚撒布在天幕上的月光,一点点地使着劲,向上托举稚嫩的芽尖,经过几天几夜奋争,终于摆脱坚硬土层的阻挡和根须的羁绊,悄然站在山坡上的菜园里。它可是第一个返回“故居”,也第一个为这块菜园送来了新春的惊喜。”短短数句却给读者呈现出了一个朦胧而富有奋争精神的画面,月光下,破土的嫩芽踮着脚尖努力着努力着,跳着生命的芭蕾。他写萝卜:“点种萝卜,也含着智慧。下种前,选定的地块仍要细挖一遍,土坷垃敲得粉碎,把土地侍弄的舒舒服服。土地舒服了,才能给菜提供最好的支持,在肥土厚壤上生长的蔬菜,更能把土壤的养分转化为人体所需的热量。”一只萝卜却让我们读出了,一粒籽种与土地之间相辅相成的农事哲学。他写南瓜:“南瓜种在土里,母亲多了一份“心不闲”。除了我们,除了关心鸡鸭狗猫,母亲还惦记菜地里的蔬菜,这些菜也是母亲的孩子,她自然疼爱有加:不仅在做饭前找菜时顺便看看,还在农活不忙的时候专门瞧瞧。”与其说母亲种的是南瓜,不如说是母亲为了一日三餐,能够变出新花样的良苦用心。在这篇文章的最后一个章节《葱》里刘彦林这样写道:“母亲把栽葱当做必须参加的宗教活动,心怀虔诚,从不缺席”。从这些篇章上不难看出,刘彦林写物,他着眼的从来都不是事物的表象,他总能驾轻就熟地,由外而内,更为宽泛地写出事物的本质之外的意用,或者由人而事、或者由物而人,从容地牵引出朴素生活中,让人感到艰辛却读起来非常温馨难忘的画面,所以他的文字总是若有若无地流露着一种人与地上的一草一木和谐相处,甚至是相互需要的一种暖意。
著名散文家红孩说过:“散文创作首先要有我,从我的发现,感悟出发,实现我们的接受与共鸣。”我以为这就是现在一些评论家所说的散文的在场感。刘彦林的散文总是散发着生活最温馨的芬芳,他散文中的一些章节,其实就是我们的亲身经历,所以读他的散文总能从心中发出由衷的共鸣与感悟。然而他的文字功力并不是取决于他为文的技巧,而是他有一双发现生活的慧眼,并善于从生活的泥沙中提取别人发现不了珍珠。《温馨的罐罐茶》是一篇几代人的大家庭亲情与天伦之乐的写照,由奶奶的罐罐茶引伸开去,在岁月的推进中曾经是奶奶、母亲、我的早餐奶的罐罐茶,又成了妻子、女儿的依恋。一罐在那时的乡村平常得家家都会煨制的喝茶习俗,却成了彦林笔下具有血脉之缘的一家人对家园的依恋。其实在场并非一定要“我在”,《棉花里的阳光》中,刘彦林以寒意隆重的冬季为切入点,他仿佛从容地站在事物之外,然而却是身不在心在。他这样写道:“进入哪个家庭,是棉花和人的机缘。特别是最终和谁肌肤相亲,不离不弃,这不仅是棉花的幸福,也是一个人的人生幸福。和棉花在某一时刻邂逅的人,从此被幸福拥抱,被温暖围绕,生活也过得有了滋味,有了牵挂和甜蜜的回忆。”刘彦林的散文除了文笔优美、情感饱满外, 还能以小见大让人能读出时光的失重感。若果说《乡村蔬菜录》是一篇优美充满哲思的诗意小品,《亲情菜》却像一封沉甸甸的家书。当刘彦林 身为城市人之后,尽管居住的地方离超市不足百米之遥,但母亲总是要隔山差五捎来蔬菜,当吃着母亲送来的蔬菜做出的舒心菜肴时,刘彦林也终于明白了那其实并不仅仅是母亲的一份心意:“其实我们或许忽视了母亲的意愿,也没有过多追逆母亲坚守乡下的初衷,给没有探究过母亲精心管护菜园的本意,但有一点我心如明镜似得---那就是,母亲用她微乎其微的努力来减轻在城市里生活的我们肩头的重负,也让我们在每天的繁忙之后,吃上没有喷洒农药的蔬菜生活更美满,身体更健康。”读到这里,让我们时常穿行在城市坚硬的钢筋水泥丛林、同住一楼却相见不相识冰冷面孔的身心,一下子有了温软的疼痛。还有《不知去向的门户》《一个和我无关的人》都能让人读出,一个时代以及社会经济推进中,弱势群体生存的态势及艰难。有人说过中国的农村历来都是一部乡村的苦难史。然而刘彦林却能从苦难中看到生活的暖意,他用他心中的温暖又尽情地抒写着他对,生活中的人、事、风物的悲悯。因为接地气的写作,才是他的散文,呈现的那样唯美、厚重、而又不失自己独有的风格。
《弹响心弦》是刘彦林继《有情相约》《七里香花开》的又一本散文集,纵观收录在本集中的五十篇散文,我以为大多篇章都可以放在散文的更高层面上去评说。刘彦林就像一个吹着唢呐和萧的行者,当然有时他也偶尔弹弹古筝,但他从来都不会抱着吉他,远离他生活的这一片厚土,去追赶那些和他生活没有关联的时尚元素,他的双脚在大地上行走,鞋子上沾满黄土,他的文字注定也就离大地的心脏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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