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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菩萨蛮·我的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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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19 21:0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短篇小说]
       
      
         菩萨蛮·我的回忆录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菩萨蛮


      告诉他们,我就要飞走了
             

  长明灯已经点起来了。我孤身一人躺在白镇漆黑的夜晚,三寸厚的松木棺材散发出清香的甜腻的气味,白镇的木匠雷大空把一切收拾妥当,他那叮当作响的斧凿工具已经入箱,我看着他在这个难忘的下午刷完最后一遍桐油,我的黑房子已经锃亮放光了。我闭上眼睛,让雷大空帮我盖上我的棺板,我想象着明天一早,雷大空会踏着阳光到我的面前来,然后,他把我早已选好的半尺长的铁钉咣咣当当砸进黑色的棺板,而他的脚边蜷缩着一堆蓬松的刨花,一两只老鼠在里面跑进跑出,却再也听不到我绵长的咳嗽。雷大空会把那些松木锯末慢慢点燃,那是照亮我上天堂的最后的火把,他也许还会再抽一袋旱烟,用脚驱一驱漫散的木屑,然后,他背起他的木匠箱子,走出白镇赵百义家的大门。

  我躺在黑色的棺材里,听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远,我大声地告诉他:
  
   告诉他们,
      告诉白镇的我的子孙,
             我就要驾鹤西游去了——

  我微闭双眼,再看不见白镇的一丝影状。漆黑发甜的空气让我陶醉,我已经七十多岁的高龄,我苍老的身体已如倾颓的老墙一样破败不堪,我的浑浊的眼睛毫无光芒,我身体的器官一如凋零的花朵慢慢干瘪,但是我的记忆却壮如青禾。我一闭上眼睛,那些婊子般顽固的陈年往事就像疯狗一样向我狂吠,让我倍感伤情。

  我听见前面老黑铁匠铺里打铁的声音飘进耳鼓,老黑是个聋子,有的却是力气,一百斤的大锤轰然落下,在他的手上轻如鸿毛。老黑给我打过一把长刀,至今挂在墙上锋利无比。老黑家的女人肥胖壮硕,两个奶子好象蒲扇大小,在夜里被老黑铁一样的胳膊和屁股拾掇的绵叫不止。我每次从老黑的铁匠铺经过,胖女人都要叫一声:赵百义,过来喝碗茶。我看见弯腰倒水时她的大屁股像门板一样,那种庞然让我生畏,我不禁怀疑如此肥胖的女人何以在夜晚的叫床那样尖细绵长。而隔壁豆腐老夏的豆腐脑摊也要围坐满了胖的瘦的男男女女,一勺一勺吃的喷香了。老夏家的黑猫还要一夜一夜地叫春不止,痛苦号叫一如断奶的孩婴。黑猫的叫声遥遥与老黑的女人前后呼应,成为白镇夜晚吹响的房事号角。

  还有,此刻,我听见我堂屋墙上的老式闹钟沉闷的敲打了九下,这让我想起我忘了给它拧紧发条。这个精确的老东西是民国的旧物,朝代都改变了,它还是那样一如既往。整点的火车也该来了吧,呜呜的声音好象打雷一样,白镇不大,弹丸的泥土,却经过一辆装饰古典的火车,听说这条兖石路上的铁东西已经提速,我有多少年没有坐过火车了,我只听我爹说当时修铁路时一群德国鬼子叽里呱啦,咬词不清,后来我的痴呆三叔赵宝祥在铁道上放牛时被火车轧得好象一张煎饼,我奶奶哭的痛不欲生,我爷爷却一声不吭把我三叔挖个狗坑埋了了事。坑挖在地头上的枣树下,爷爷说,还能长一秋的好枣哩。那年果然结得一树红枣,我爷爷背到集上卖了,换回来一个羊皮大袄,冬天里裹了,雪花都不敢往上落。

  白镇,我就要乘白鹤去了,我仿佛看见那只白鹤已经飞落在我的院子里,尖尖的嘴巴细长的腿脚,我要告别这个活了一辈子的布满粪土味的小镇,骑上白鹤,到西方的瑶池去了。你们见过白鹤吗?如果你看见一只白鹤在白镇的上空盘旋,低沉的哀乐在耳边缓缓地奏响,看到赵百义家大门口白幡随风飘动,纸扎的童男童女分列两旁,那么,请你告诉白镇的乡亲,告诉远在千里外的赵百义的不肖的子孙,我要到西方去了。

  木匠雷大空是一个千里挑一的好木匠,他打的棺材滴水不漏。他的祖上雷青就是让白镇人放心的好木匠,我的桌椅板凳都是雷大空的父亲打造的,连那双雕龙画栋的太师椅也出自他手。雷大空是个沉默的木匠,他最拿手的技术就是为白镇去世的老老少少打造棺材。那一所所黑色的棺木房子皆出于雷大空之手。

  早在多年之前,我就备好了这个松木树材。松树是从东北的深山老林里用火车拉回来的,五九年到关外逃荒,我在林场里干过伐木工人,我赵百义还是认得这些树木的匹种的。东北的林场很大,大得晚上抬头看天可以遮住满天的星星。松树一棵连着一棵,莽苍绵延,树林的尽头是寒冷的俄罗斯的广袤大地,高挑洁白的俄罗斯娘们像一棵棵松树一样直立,她们有兔子般肥硕的大奶和鼓一样丰满的翘臀,傍晚的时候,她们偷偷跑过边境,赤身裸体,用她们饱涨的情欲换取我们的大米、咸鱼和高粱,我和孙刀就曾经在松树杆上干了两个俄罗斯的女人,直到现在,我躺在白镇漆黑夜晚的松木棺材里,还能听见她们杀猪一样兴奋的嚎叫。

  现在,一棵高大的散发着松香的红木就可以换回我的温暖的回忆。

  这棵松树是我从贩卖木材的大胡子孙刀手中淘回来的,大胡子孙刀从东北回来后开始倒腾木材,白镇的棺材木材都是他从关外运回来的。大胡子孙大概现在已经阔绰了,我有三年没有见到他了,自从他给我留下这棵让我享用的红松木之后,他就卷钱远走他乡。听说他去南方走私犯毒去了,干了更大的买卖,这个我信。大胡子孙刀别的不会,胆子还是有的,力气还是有的,当年干俄罗斯娘们的时候,老孙彪悍得像一只东北虎,我他娘的也像一只豹子,但是,我已经老了,老孙把红松木给我拉来,说,百义你狗日的有了好房子了。

  老孙说,干白人真他妈过瘾,百义,我给你的松木就是你当年撒野的那棵红松。

  老孙说完和我哈哈大笑。

  我说,那感情好,我躺在白镇麦田下的棺材里,还可以闻见当年的骚味啊。

  白镇的木匠雷大空被我请来待了七天,我看见雷大空看见这棵红松眼睛就直了。雷大空说这是百年来白镇最好的寿材。雷大空趴在树木上嗅嗅说,这里面有发情的腥味哩。雷大空趴在松木上听听说,这里面有鸟叫哩。沉默的木匠雷大空坐在松木刨下的锯末里,好象云朵里神仙,我说,这棵树木有黑熊在上面发过情,有百灵在上面唱过歌,有雪化的冰水泡过它的根,有彪悍的猛虎依它打过盹。

  棺材打好的那天,我和衣躺进去,我心里念叨着,白镇的孩子们,我赵百义要飞走了,要到王母瑶池去了。我对雷大空说,告诉他们,我要驾鹤西游去了。

  我说,白镇的老夏老黑,我要西游去了,你们看到那只白鹤了吗?


        老黑的火炉,打铁,打铁
 

  白镇的铁器多半出自老黑之手,老黑的溶铁火炉黑日白日烘烘地燃烧,如果你到白镇来,就会听见白镇上的天空始终布满惊雷,那是老黑砰乓砰乓不停打铁的声音。老黑家雇了一个伙计,是街南韩寡妇家的痴呆儿子,这个痴呆的韩三虎背熊腰,蛮长了一身的力气,只可惜老黑家并没有生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来让他娶了,老黑便拿他当儿子一样看待,每月里多给他几十块钞票,痴呆的韩三自然不会花钱,回家一并交到韩寡妇手里,而韩寡妇也一日一日过的滋润了,最近几年添了彩电,修了老屋,俨然比那个韩老鬼在世时生活的好了不少。白镇上的人都很羡慕,抱怨并没有生出一个韩三样的儿子来。但是韩三毕竟在白镇没有故事,每天只知道打铁打铁,有故事是白镇的铁匠老黑和他的婆娘李香蓝。

  打铁,打铁,铁匠老黑每天里把他的大锤舞得叮当作响,老黑的婆娘李香蓝就坐在门槛上喝茶看人,茶是一般的大叶子苦茶,放到碗里用开水一沏就舒展开来,染得满碗通红的一片,喝到嘴里开始微苦,一会儿就熨帖起来;人却看的是嘴巴光滑的后生,白镇虽不富裕,却生的一群俊男俏女,每天在大街上游来逛去,真是一方风水养一方人了。我每次走过老黑的铁匠铺子,李香蓝也要喊上一句:赵百义,进来喝茶。我看见她的脸上泛着微红,一如怀春少女的娇羞,不知刚刚又想到了什么春事。我年龄虽长,却也戏谑她说,茶是好喝,就怕经不住铁匠大哥的一锤啊。老黑耳朵微聋,不知是否听到,却头也不抬,自顾和他的徒弟韩三你一下我一下的甩力气。

  老黑和他的李香蓝是二十年前坐德国鬼子修筑的兖石铁路的火车来到白镇的。听老黑说他家远在铁路尽头日照农村,那里有一片大海,老黑的村庄就在海边;老黑也生来并不打铁,世代是海上讨食的渔民,使得一手好船,风里来浪里去,尝尽了凄风咸雨。李香蓝还说当年的老黑也并不聋,一条舌头藏在嘴里,不是巧舌如簧,却也能说会道。后来,后来,再问下去,李香蓝就不说了,旁边的老黑瞪她一眼,气氛就沉默了。

  我和老黑交情还算不错,有一年冬天,我和老黑守着他红红的碳火炉子喝酒喝到半夜,老黑说了他的家乡,我仿佛看见一面望不到边的绿色碧波,上面有白帆点点,有海鸟飞过来飞过去,老黑驾着一艘小船,站在船头撒网。老黑经风浪洗刷,浑身上下像抹了桐油般黑亮。

  老黑那天喝得大醉,醉了不省人事,就呜呜地大哭,我摇老黑,说,老黑你说说吧。

  有什么苦你说说吧。老黑却是摇头,摇了半天一语不发。

  原来老黑身上背着一条命案。

  老黑和他的老婆李香蓝是从家乡逃出来的,二十年前的李香蓝奶子大腚大腰并不大,李香蓝脸盘子圆圆的,眼睛大。仔细看来,李香蓝还是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儿。老黑娶了李香蓝宝贝一样护着,李香蓝也做了小鸟依人状让个老黑含在嘴里捧在手里。老黑别看粗壮,对女人上却有一份细心。老黑有了李香蓝打渔更加卖力,有时候驾船出海来不及返回,便要宿在海上。鱼汛来时和别人驶船捕鱼有时候就要十天半月的,一次两次可以,日子久了,李香蓝在家里就有点耐不住寂寞。李香蓝本来就是一个轻薄的女子,这样一来二去,就有点红杏出墙了。但李香蓝出墙也并没有出远,说起来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和李香蓝好的是她的公公,老黑的亲爹。老黑的爹打年轻就游手好闲,是个日照街上吃喝嫖赌的主儿,老黑生来没妈,是他爹和一个风尘女子的私生子。老黑爹年纪大了心却不老,结果王八看绿豆,就和李香蓝上了一条贼船。

  老黑把他爹杀了。

  白镇街上打铁的外乡人老黑原来不是铁匠,老黑是日照大海上的一个渔夫,但老黑和他的女人李香蓝坐着火车到白镇来了。我记得老黑从火车上下来茫然四顾的样子,那时侯我已经在白镇街上混出了点名气。从东到西穿过白镇街谁不知道我赵百义?我的祖上是白镇的财主,虽然几经改朝换代我家的家业已经没落,我赵百义一生潦倒厮混,走南闯北,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五九年家道没落赶上自然灾害,我带领女人沈月英逃到东北漠河,几年后回到白镇重整江河,带着白镇的一批混混们吃香喝辣,也算是一方名士了。那天我正在老夏家酒馆里喝酒,老夏家的豆腐脑天下一绝,我喝了二两红高粱,吃了一碗豆腐脑,这时候火车经过白镇停了一分钟,车门打开,我就看见老黑带着丰乳肥臀的女人李香蓝摇摇晃晃走下车来。

  镇长是看了我的情面让老黑住下的。那时侯我们白镇的老少男女都不知道老黑身上背着一条命案。老黑杀了他作恶多端的爹乘火车来到千里外的白镇,老黑二十多年再也没回过一次老家。清明的时候老黑就在墙角烧上一刀火纸,默默喝醉一回,第二日便一如既往。老黑虽然杀了人,但老黑了却的却是该杀的扒灰,家乡的人把他的老爹草草埋了了事,也许并无人跑到警察局里报告了案件,老黑才在白镇一天天安稳下来。有几次日照来过几个商人,我们想拉了老黑认老乡,但看老黑一声不吭的样子也就作罢。

  我让老黑留下来多半是因为那个丰乳肥臀的女人李香蓝。有几次傍晚,我和李香蓝在铁匠铺后面的废西屋里□□□□,我听见老黑铁炉里碳火毕毕驳驳燃烧的声音,还有老黑大锤砸落敲击金属的声音,我的欲望随着老黑的铁锤波涛汹涌起来。我听见身下那个婊子压抑的吼叫,李香蓝宽厚的肥臀把我拱得塌实温暖。有一次老黑似乎发现了我们,他的脚步走到西屋门口停了一会又折了回去。李香蓝说,赵百义,老黑身上背着一条命案呢。李香蓝就把老黑的故事说了,我马上就不行了。我从里面抽出来,软塌塌的,我的脊背上冷飕飕的。

  那天晚上我听见老黑沉重的喘息和李香蓝更加凄冽的叫床,老黑铁一样的胳膊和铁一样有力的大腿把李香蓝撞击得痛不欲生,我听见老黑的铁锤起落不停,一下一下敲打在李香蓝的丰乳肥臀上,老黑在锻造一把绝世的好铁器。

  老黑第二天送了一把弯刀给我,那是老黑在白镇打的最好的一把铁器,它削铁吹毛,锋利无比。我知道老黑的暗示,我把它挂在我家堂屋的墙壁上,许多年以来,我一直把它视为不祥之物。白镇的田野万亩之多,老黑打造的铁铲铁器为白镇收割了一茬又一茬的庄稼,老黑的铁匠铺由此红火不息,但老黑从来不打一把凶器,那把弯刀是老黑在白镇的唯一作品,也是最好的作品。

  打铁,打铁,白镇打铁的铁匠老黑,如今,我躺在三寸厚的松木棺材里回忆往事,我听见铁器的声音撞击耳鼓,我听见李香蓝喝茶的声音和夜晚叫床的声音,但是,很快我就再也听不到了,我就要驾鹤西游去了。

  我要到西方去了,你看到那只尖嘴长腿的白鹤了吗?

  那只白鹤已经来到白镇,我就要飞到远方去了。


      婊子沈月英的嘴和老夏的豆腐脑


  在我弥留之际,我不得不想起我那可恶的婊子沈月英。她既像一朵开在我赵百义这堆牛粪上的鲜花,又像贴在我身上的狗皮膏药。我又看见她那拖拖沓沓柔不胜力的小样儿,头上戴着花,脸上搽着粉,在我的怀里软成一根面条。她的小嘴像樱桃,翘了兰花指吃我给她买的大红虾,她还喜欢吃香蕉,我托人从县城里捎回来,看着她吮吸香蕉贪婪一如发情的小野鹿,让我马上就蠢蠢欲动起来了。她爱穿旗袍,是为了露出她丰腴的美大腿,她跷起二郎腿,坐在门前看游逛的俊男亮女,有一阵,白镇的男人们见了她就像老猫见了腥。但白镇的狗男人们一个有骨气的也没有,他们暗暗地咽唾沫,却从来没有人敢来日俺赵百义的女人。

  我想念我的可恶的婊子沈月英的樱桃小口。我说她可恶,是因为她后来跟一个俄罗斯的男人跑了。奶奶的沈月英让我从窑子里带出来拾掇了三年两载,就跟一个长满胸毛的俄罗斯男人跑了。俄罗斯男人有胸毛是胖子孙刀告诉我的。那时我和孙刀逃荒到关外漠河,在与俄罗斯鬼子搭界的森林里伐木头。这是后话。

  还是说沈月英的嘴和老夏的豆腐脑。

  在白镇,我赵百义早晨从来不吃二样饭,我喜欢吃隔壁老夏做的豆腐脑。老夏原来是白镇上的一个中学老师,老夏叫夏雪。你看看,他奶奶的文绉绉的一个骚名字,夏天就夏天吧,还要日娘下雪?!怪不怪?反正我不喊他夏雪,我喊他老夏,我说,狗日的老夏当个□□老师不行,做个豆腐脑咋就恁好喝!老夏听了嘿嘿笑,老夏戴一幅眼镜,好象一个四眼狗。我说,白镇戴眼镜最像四眼狗的就数你妈妈的老夏了。老夏还是嘿嘿笑,娘的傻得倒真像一个知识分子臭老九了。老夏瘦的猴子一样,却是浑身激情燃烧,这倒也正应了“垒墙的砖头,××的瘦猴”那句老话,婊子沈月英有一次告诉我她在厕所看见老夏的家伙了,大得像个驴。我马上想到脸色苍白的老夏好象营养不良的瓜秧吊着一根大丝瓜,在裆里逛来逛去的。沈月英张着樱桃小口,夸张地描述老夏的尘根,让我大加疑惑,我把老夏叫到厕所里,说,娘的老夏长了个什么罕物?老夏撩开裤裆,果然就看见一根粗黑的驴的生殖器,好象白镇派出所片警刘四腰上插的电棍子,精神昂扬的,我顿时为自己的小香蕉生了自卑,我恨恨地说,妈的老夏,小心我给你切成鞭花生吃了。老夏就吓得提上裤子告饶,我说,怪不得,你别的错误不犯,就只犯作风错误。末了,我又感叹,娘的老夏真是天才,我赵百义要是有你的一半也要□□遍白镇的女人了!

  老夏不好好教学,却喜欢写诗,黑灯熬夜一首一首的写屁诗,写了不算,还要拿到报上发表,发表了就用来勾引女学生。老夏先日了一个,撑坏了人家的□□,让人家告了。校长停了老夏的工资,接着,老夏又日了一个,这个是个处女,让老夏弄了个大出血,把办公室的作业本都浸湿了,那女学生舒服的杀猪般嚎叫,让别人告了,老夏就彻底完了。老夏就在白镇开了饭馆,做一道拿手的豆腐脑,让白镇人提到老夏就要好的骂娘。女学生跟了老夏,和他一起开饭馆,卖豆腐脑。女学生漂亮,年纪又小,胸前长了两块水豆腐却不小,不小还大,动一动能颤得让人眼晕。那些狗贱料的男人们吃了一碗,又喊,小玉,再来两块你的水豆腐!不光男人吃,我的婊子沈月英也好吃老夏的豆腐脑,沈月英张开樱桃小口,一勺勺把豆腐脑送进嘴里,吃得香甜可口。

  白镇上人早上都来吃,一半是吃老夏的豆腐脑,一半是看老夏女人小玉的真豆腐。木匠雷大空,还有打铁的老黑,老黑的婆娘李香蓝,还有我的婊子沈月英和我赵百义。

  如今,我已入殓。我躺在白镇漆黑的棺材了,又闻到老夏的豆腐脑飘香的味道。我看见一只老黑猫在老夏的脚下穿来钻去,呜哇呜哇地叫春。别了老夏,别了老夏的豆腐脑,我赵百义就要驾鹤西游去了。

  五九年春天,我和胖子孙刀逃到关外去,我们又一起吃了老夏的一碗豆腐脑,我看见娘们沈月英把个樱桃小口塞得满满的,那个镜头还在我脑海里闪现如昨,可是我现在已经躺进我的黑色棺材,就要告别白镇的世界了。白镇的孩子们,你们知道吗?赵百义就要到西方去了。你们看见那只天上的白鹤了吗?

  你们看到了吗?那是驮我飞走的长嘴西腿的仙鹤呀。

  我再听不见老夏饭馆里男女吃豆脑的声音,听不见脚下老夏的黑猫夜晚怀春的叫喊。我就要告别你了,老夏,再见吧。


     森林里的大白熊,然后胖子孙刀和我


  到东北漠河的时候,我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那是我赵百义第一次坐这么远的火车,兖石铁路上的火车刚修通的时候我还小,我只记得我三叔赵宝祥到铁路上放牛被火车轧死的情景。火车让我害怕。我看见一趟大黑房子弯弯曲曲好象一条大蟒蛇,它的头上冒着黄烟,我还以为他奶奶的着火了。我爷爷说,那是大铁牛。我说,他吃什么草料?我爷爷说,它吃稻草吃黑豆,一顿饭要吃一个大草垛。我觉得这铁牛真能吃啊。后来我坐着火车出过两次门,一次是到济南给我爹看病,一次是到泰山烧香。可是,我还没坐过三天三夜的火车。

  我躺在白镇漆黑的夜晚,我的咳嗽绵长悠远。我用手敲一敲三寸厚的松木棺材,我闻到入鼻的香味。我想起关外遥远的大森林,以及大森林里的白熊,大森林里我和孙刀,还有那些俄罗斯的风流娘们儿。我想起冬天下雪的时候,我和孙刀还有婊子沈月英挤在暖烘烘的大土炕上,吃着兔子肉,喝着红高粱二锅头,沈月英张着樱桃小嘴,让我只想干了她。可是后来这个可恶的婊子走了,下大雪那天来了个收高粱的俄罗斯男人,那个男人高高大大的,红鼻子,蓝眼睛。孙刀把他请到屋里,我们一起喝酒吃肉。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我和孙刀醉了三天三夜,俄罗斯男人好酒量,张着大嘴巴,和那个婊子沈月英鬼混了三天。那天我醒来,看见那个长满胸毛的俄罗斯鬼子正搂着沈月英睡大觉。就好象他奶奶的一头森林里的大白熊。孙刀想费了他的家伙,扔了喂狗,我把他拦住了,我咬着牙说,让他娘的快滚!后来,沈月英也不见了,我才知道她跟着俄罗斯男人跑到外国去了。日娘的沈月英!

  到漠河,我和孙刀和沈月英一起去的。我们坐在火车上,看见树木和房屋不停地像后倒,我们啃了三天煎饼,才到了东北边境漠河。我们下来火车被分到了一个大林场,一片望不到边的红松林,一条枯河成了俄罗斯和我们的分界线。我和孙刀伐木头累了,我们就手搭凉棚朝那望,我们看见俄罗斯娘们撅着大屁股在田里收稻子。我和孙刀商量着跑到俄罗斯去,去干俄罗斯的娘们,喝俄罗斯的伏尔特。可是边哨看的很严,主要是不让我们过去,但俄罗斯的娘们有时候就跑过来了。跑过来到森林里找伐木工人卖淫,换土豆和高粱。他们的女人经常一丝不挂地跑过来,干完了背起土豆或高粱就跑。省事又抓不住。我们称她们是森林里的大白熊。我刚来时还有沈月英,胖子孙刀没有,孙刀光棍一条,在林场里挣点东西都日了大白熊。后来,婊子沈月英跑了,我也恨透了俄罗斯的大胸毛,我就和孙刀一起到松林里□□大白熊。我仿佛还听见俄罗斯大白熊杀猪般的嚎叫,我和孙刀靠在红松树上,那棵大树晃悠悠的直打颤。现在,我就要远去了,我一个人躺在白镇雷大空打造的松木棺材里,又嗅到了松树的香气和大白熊的腥臊味。我说,再见了,孙刀,再见了,婊子沈月英,再见了俄罗斯的白熊们,我赵百义就要驾鹤西游去了。

  有一次,我差一点被松林里的白熊给吃了。那天孙刀到漠河镇上买猪肉去了,我自己一个人到树林里转悠,我想打点野味尝尝,也想趁机干个俄罗斯的大白熊。我转了半天来到边境上,没有找到野味,却在一条小溪边看到了一个大白腚,我看见一个白人娘们撅着屁股躺在枯草上。我心里好高兴,慢慢就靠近了她。等我走到跟前一看,妈妈的,不是一个撅屁股的女人,却是一头真正的东北大白熊!我听见我的心跳怦怦不停息,我撒腿就跑,没命地跑,那匹白熊拼命地追,眼看追上了,孙刀跑过来,他的肩上挎着双管猎枪,冲着白熊就是一枪,白熊中了弹,一瘸一拐地逃跑了。我从那再没去找过俄罗斯的大白熊,现在,我就要飞走了,我躺在堂皇的棺木里,还觉得心脏怦怦跳。

  我和孙刀又回到白镇了,我的婊子怀着我的种跑到俄罗斯去了。我想起沈月英我就心口疼,这个婊子把我赵百义的种也带到外国去了。

  我的遥远的孩子们,你知道吗,你的老子赵百义就要乘白鹤去了,你们看见那只白鹤了吗?它在白镇的上空盘旋,要把我带到西天去了。

  我要走了,孩子们。

  白镇的伙计们。


           再见,白镇


  墙上的老式挂钟敲响了十二下,我的时辰就要到了。我看见白鹤已经落在我的棺材上,我听见火车的最后一声老牛般的鸣笛,听见李香蓝和老夏家黑猫的叫春声,我听见白镇上铁匠老黑和痴呆韩三挥起大锤,口里喊着打铁,打铁,还有老夏,还有胖子孙刀,以及我再也见不到的婊子沈月英和俄罗斯森林里的大白熊,我赵百义驾鹤西游去了。

  我觉得我的眼皮慢慢合上,白镇的木匠雷大空已经收拾好铁钉准备来封我的棺板了,我的耳朵一热,我觉得一阵凉风吹进来,在我的耳畔萦绕不去,那好象是白镇的老人赵百义一辈子的喘息。

  我闭上眼睛,我开始了我的西路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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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4-11-19 21:12 | 只看该作者
说句实话,这个小说我看第一篇时,是糊里糊涂。看了第二次,才有点印象。


总体上看,小说采用了欧美小说家习惯用的一些笔法,(比如恐怖),时空跨度大,让人感到扑朔迷离。场面宏大,转换角度也较快。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看得出,南岸弟在创作这条路上,已经走得游刃有余,颇有大家风范。
3#
 楼主| 发表于 2004-11-19 21:28 | 只看该作者
  和鲁兄见笑了,我尝试用一个老人临死前的回忆角度来写,一些往事已经成为尘烟,整篇充满伤感、欢乐、遗憾和兴奋,着重于语言和氛围的营造,是一个尝试。不成功的地方,多提意见。
  除了内容以外,我仍然对叙述角度、人称、时空跨度等先锋的东西充满兴致,我只想不停探索,避免重复。这个和两个民工的写法完全不同,《民工》主要是叙事,给我沉痛,《回忆》主要是手法,给我技巧的快感。这大概就是文学吸引我的地方吧。问好!
4#
发表于 2004-11-19 23:43 | 只看该作者
  小说写的比较深沉。我总觉得,小说多变化一下手法,是可取的,看来,南岸是做了一次尝试。不过,我觉得叙述太琐碎了,没有清丽感,如果你再试着砍一下,去掉一些荒草,保险效果还要好。
5#
发表于 2004-11-20 09:18 | 只看该作者
标准的南岸风格的小说,还是那句话,读这样的小说,是一种享受,它给人的不止是语言欣赏的快感,更有像电影屏幕长镜头式的回放效果,读后海里形成无数的画面。
在南岸的同样风格的小说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西北望蒲苇》。喜欢!
6#
发表于 2004-11-20 17:24 | 只看该作者
哈!目前拜读老弟小说中的最精彩的一篇,行啊你!有好东西不往外拿啊?一个人临死前,可能都这样过滤一遍一生中的片段罢!
7#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0 19:33 | 只看该作者
谢谢诸位朋友的意见和鼓励,南岸只有更加努力了!问好!
8#
发表于 2004-11-20 20:48 | 只看该作者

学习!

  此文章语言诡异跳跃!场景活跃多变!切入口新颖!整文给人剽悍蛮野的山野气息!大气!学习了老师!
9#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1 14:11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学习!

最初由 000 发表
  此文章语言诡异跳跃!场景活跃多变!切入口新颖!整文给人剽悍蛮野的山野气息!大气!学习了老师!

互相交流,问好!
10#
发表于 2004-11-21 19:54 | 只看该作者
不错,中财十兄弟种的骄傲。问好。
11#
发表于 2004-11-21 22:16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 菩萨蛮·我的回忆录

最初由 南岸 发表
[短篇小说]
       
      
         菩萨蛮·我的回忆录


               

   
     往?..
好长哟!学习,问好
12#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1 22:35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回复: [原创] 菩萨蛮·我的回忆录

最初由 葛瑞英 发表
[QUOTE]最初由 南岸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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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菩萨蛮·我的回忆录


               

   
...

多谢支持!
13#
发表于 2004-11-22 11:11 | 只看该作者
再次拜读!过瘾!
1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2 18:56 | 只看该作者
多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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