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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吹不得也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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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4 07:3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吹不得也唢呐
                                                            
          一、

  我的舅舅已经老迈,但他的硕大的铜唢呐依然英气逼人。那些狗日的苍凉的岁月已经远去,我的舅舅和他的爱情,以及那把被岁月淹没多年的铜唢呐却依旧熠熠生辉。

  老家传来消息,告诉我们我的姥娘已经驾鹤西去,我将和我的母亲返回我的千里之外的蒲苇桥故乡为我的姥娘奔丧。我放下电话,竟长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将有一件大事要发生了,我将有幸见识那把被人们传来传去成为传奇的红绸铜唢呐,我将亲耳听见我的舅舅把它奏响。那将是一场盛大的唢呐奏鸣。

  我仿佛看见我姥娘的灵棚已经搭起,大门上白色的旌幡随风摆荡,几串红绿的纸钱晃来晃去,纸扎的童男童女分列两旁,一座金碧辉煌的纸宫殿把那口黑漆棺材遮住,松木的黑漆棺材里躺着我死去的姥娘,她的口里含着一枚铜钱,棺前一堆半燃的冥灰,她就要脱离开这个给她爱和恨,给她痛苦和灾难的世界,到后人为她设置的天堂里去了。在那里她将见到她分别多年的姥爷,那里有后人给她扎的车马,有用不完的阴钱。她要去享福去了。

  我的舅舅面色沉郁,他跪在灵棚中央,那把闪人耳目的铜唢呐攥在他枯瘦的手中,热血喷涨,它就要奏鸣了。我看见风从我舅舅的眼前呼呼地吹过去,时间从他的脸上哗啦哗啦地淌过去,苍白而又残红的阳光从他的肩上一片一片的跌落下来,堆在他的周围,将他埋住。他的眼睛早已呆滞,眼色早已浑浊,此刻,他微闭双眼,闭目养神。空气一丝一丝的凝结了,风把淤积的时间一层一层地剥开,我艰难的在童年幼稚的记忆里搜索关于我舅舅的细枝末节,试图唤起多少年之前我舅舅留给我的模糊的印象,可记忆却像一摊牛屎一样堆在我的面前,腐烂的岁月再也无法还原。我等待着舅舅曹天运睁开双目,突然那把铜唢呐吐出一串天音。但这种等待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我的心里空荡荡的,但我祈祷那一时刻的到来。

  我的母亲也已和我的舅舅一样年老,她坐在雪花中奔跑的火车里神采奕奕,她知道这辆火车的方向正驶向离别多年的蒲苇桥故乡,那是她美好记忆的天堂。我的姥娘去世的噩耗没有带给她一丝悲伤,我的母亲说,那是喜丧啊,谁家的老人经历了磨难却能活到一百零六岁?!我的母亲突然恢复了年轻时候的清醒的记忆,回到蒲苇桥故乡去看看是她多年的夙愿,这种机会的到来让一位伤感的老人变得侃侃而谈,我的母亲说,你舅舅的唢呐把蒲苇桥的天空都要吹裂了。那是真正少见的唢呐手啊。你舅舅是一位优秀的唢呐手,你的妗子就是因为那把唢呐嫁给他的,那把唢呐为他迎来了一场蒲苇桥惊天动地的爱情。但你舅舅不该啊,不该。我说,不该什么?我的母亲的眼里竟流露出忧恨的神色,停了很长时间,我母亲说,你的姥爷就是因为他死的。我的母亲说完之后面色平静,好象了却了多年的一桩夙愿。

  我被震惊了,我说,什么?你说什么?

  我知道我的舅舅和我的姥爷生来不和,我的姥娘在我姥爷死后的后半生一直住在我的姨家,我没想到我的姥爷竟是因我舅舅而死。

  我的母亲说,你听呀,

     唢呐来了
               
         唢呐响了

  我作为蒲苇桥的后代似乎隐约听到了神奇的唢呐声。我想起我的降生和那只美丽的唢呐有关。我是专为听唢呐而生的蒲苇桥的后代。我常常在这种冥冥的幻想中痴迷沉醉,一度认为我就是为记录那一段唢呐的传奇故事而来的。我的母亲说过,在任何一个寂静的夜晚,在任何一个回忆起蒲苇桥的夜晚,不管你走多远,只要你是蒲苇桥的后代,你就能听到你的血管内呼噜呼噜的流淌中夹杂的带着血腥气和金属味的唢呐的声响。我果然就在某个晚上听见了呜呜咽咽的唢呐的奏鸣,这种声音仿佛从天际隐约传来,一下子渗入我的血脉里,如蚕丝一样将我包围。

  我的祖父掐指算了算我的生辰八字后,说,一点不差,你就是在那一场蒲苇桥历史上宏大的唢呐奏响的一刻出生的。我出生的一刻火光冲天,我的啼哭大得惊人,却美丽动听。祖母说,乔氏家族史上从没有一个孩子啼哭得如此响亮,如此动听。若干年之后,我用蒲苇桥的文字来书写蒲苇桥的故事的时候,我的祖父说,看,一点没错,蒲苇桥注定是飞出一只凤凰的。

  我的母亲望着火车窗外后退的土地和飞舞的雪花,开始回忆那一伤婉的往事。

              二、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苗若英就被她爹嘹亮的唢呐声聒醒了。她睁开眼,揉了揉,听见院子里嘈杂的脚步声和试乐器的呲啦声,她扒着窗户看了看天色,一轮微红的弯月还挂在西天角,她躺下准备再睡一会,还没钻进被窝,就听见爹爹苗成福的喊声:妮子,还不快起来吊一吊嗓子,要出发了!苗若英不应声,拿被子蒙了头,她爹就过来啪啪地敲窗子,她堵着耳朵又睡了十五秒,等她在心里数到十五的时候,一下子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极不情愿的穿上衣服,推门走了出来。

  爹爹说,快去洗脸,今天可马虎不得,苗家和曹家今天就要决一死战了。

  苗若英哼了一声,面上露出不屑,心里却不敢含糊,匆匆去洗脸换了衣服。

  在蒲苇桥有两家响器班子,苗家和曹家,同行是冤家,苗曹两家自从拉班子开始就结成仇家。蒲苇桥的丧事有大操大办的风俗,图得就是一个热闹,办得越热闹孝子就越光彩,穷人家办丧事一般也少不了铁炮响器,偷偷摸摸埋了,一辈子都在人前直不起腰来,大户人家办丧事就更了不得,至少两班子响器对吹,满院的玲珑的纸扎,炸药铁炮伴奏,有的再加上舞狮舞龙的,比个红喜事还要热闹非凡。两班子响器对阵,灵棚两边一边一家,是非要比个你高我低出来,有时候稍不注意起了摩擦,甚至发生械斗,要的不就是这份热闹吗。若是比赛中哪家赢了,这响器班子就在蒲苇桥出了名,以后谁家有个红白事情,那就几十里的打听来,非这不请了。响器班子比赛有两个项目,一是唢呐,这是响器中的老大,吹歌、吹戏,吹百鸟朝凤孝子哭棂,吹得越欢哭得越欢,哀伤的氛围就由一只唢呐铺染,一曲奏来,孝子哀声大放,痛不欲生,哭爹哭娘,连祖宗也一并喊来,叹那阳间多灾多难,受苦受累,祝那阴曹荣华富贵,尽享福寿。一曲下来,哭者淋漓尽致,听者啼泪涟涟,不停用衣襟拭泪,就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大家觉得心满意足,叹这唢呐出神入化,又敬仰这孝子如何如何的孝顺,自己也过了一回听瘾;二是比戏,每家的响器班子少不了一个两个能唱会说的,咿咿呀呀一路唱来,梆子,坠子,花腔,京剧,豫剧,还要会哭那《好了歌》,孝子无泪全凭着戏子引发,唱《诸葛亮吊孝》,唱《秦香莲哭棂》,引得一片悲声,大家叫好。

  苗若英就是苗家响器班子的一根顶梁柱,她的唱腔圆润,又擅悲腔长哭,一曲下来就常引得听者悲啼涟涟,今天,蒲苇桥的大财主陈家伟的老母亲仙逝,陈家请了曹家和苗家两班子响器,还有狮子领丧,规模盛大,败也今日成也今日呀!

  苗家响器班子赶到灵棚的时候,曹家的响器已经到了。一把唢呐朝天高歌,似游龙戏凤,吹得好欢。苗若英撇撇嘴,哼了一声,苗成福叹口气,抱怨道:若英,你看看,还不是被人家抢了先。苗若英低下头来不说话,她倒要听听这曹家唢呐到底如何,看看那个传来传去传神了的曹天运是什么人物,有多厉害。苗若英抬起头来,向对面张望,看见一个老者鼓着腮帮子吹得得意,旋律倒也流畅,但音调平平,不知是年纪大了气上不去,还是根本没有使劲吹,高音一律顶不上去,转换的韵致差了许多,吹得是民歌信天游,一支很一般的曲子。苗若英心里猜想,这位可能就是曹天运的父亲曹得旺了。往左右一望,眼睛突然一亮,坐在旁边一个青年,二十几岁的样子,相貌英俊,风流倜傥,竟生了一双女孩子的丹凤眼,眉宇间英气逼人,腰间挂一把硕大的红绸铜唢呐,红铜的釉质闪闪发光。苗若英心里一动,这就是曹天运吗?怎生得这样潇洒英俊,就是他吹得一把出神入化的铜唢呐吗?苗若英心里微微一颤,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心里一时竟热乎乎的了。

  正思忖间,孝子们穿着孝服从棂棚里走出来,苗成福喊一声:吹!忽然之间,唢呐奏鸣,犹如一道长虹贯日,万马齐喑,管弦笛子一起发声,吹的是一曲《百鸟朝凤》。曹家那边也忽然乐器齐鸣。万音之中,一股声音独具一格,圆润动听,气贯长虹,吹得是一曲《高山流水》,苗若英侧耳细听,正是那个英俊的曹天运吹出来的。

                三、

  我的舅舅曹天运在一个冬日的凌晨起床,那时侯天色不亮,还挂着满天的繁星,他背上唢呐走出村口。他的大儿子在昨天夜里呱呱落地了,我的舅舅面带喜悦,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他在那一刻没有预见另一场爱情正悄悄向他走来。他要到村外高奏一曲唢呐之音,他听到了那把唢呐不吹自鸣,那是他的嘴巴,他想什么唢呐心知肚明,他站在村北的高岗上深吸一口气,他把唢呐扬起,他要把他压抑了一年多的怨恨吹出来,那是他被我的姥爷扼杀的爱情。一年之前,他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姑娘坐进花轿,抬进了别人的家门。我的姥爷做主为他找了蒲苇桥镇长龙满年的女儿龙兰花。在一年之前距那个伤心的夜晚不久之后,我的二十一岁的舅舅曹天运娶了蒲苇桥镇长龙满年的二十五岁的女儿龙兰花。

  我的表哥比我早一天来到这个世上,他也许亲眼目睹了他的父亲曹天运在蒲苇桥的丧会上是如何大放光彩的。但他不会知道他的父亲曹天运在他出生的第二天会遇上那一个和他相伴一生的姑娘,他和他母亲龙兰花就要被他的父亲抛弃,他的父亲曹天运沉浸在得子的幸福当中的时候,一场爱情正向他悄悄靠近。这一场爱情改变了他的一生的命运。

  曹家响器在我的姥爷曹得旺的带领下来到蒲苇桥大财主陈家伟家的棂棚的时候,天色将明,他看见另一边的场地上苗家的响器班子还没有来到,他长出了一口气,他隐约感到今天将会大举获胜,那将是曹家响器大放光彩的时刻。他的孙子在昨天夜里呱呱落地,他的心中一片欢跃,他拿起那把多年不吹的唢呐,吹起了一曲信天游。六年前,曹家响器班子刚刚成立,遇上了一家大户人家的丧事,他就用一把唢呐为曹家赢来了尊严。那是一场恶斗,吹了两天两夜,直到另一家响器班子伏首败北,那一次曹得旺出了名,但是从此之后他得了严重的肺病,六年一次也没有吹过唢呐,有他的儿子曹天运出师了,他就该歇歇了。今天高兴,顺嘴吹了一曲信天游,虽然还吹得出来,但明显的高音上不去了,韵致也没有了,他叹一声到底是不行了。

  曹天运还沉浸在得子的幸福当中,他坐在那里愈发容光焕发,踌躇满志。他瞥一眼对面,看见苗家的人还没有来。他心里一阵放松,预感到今天将要顺利成功。他再一次抬头的时候,忽然心里一动,他看见苗家的一个姑娘正向这边望来,那个姑娘面若天仙,竟也和自己一样生得一双丹凤眼,流目顾盼,国色天香。她就是那个苗家的二姑娘,唱戏的那个苗若英吗?他忍不住又望了一眼,突然,四目相对,曹天运的心中滚过一种难言的感觉,那种感觉像一团火一样瞬间燃烧起来,把他烧着,她怎么这么像他初恋的姑娘李凤香呀?!

  曹天运吹一曲《高山流水》,意气风发,显然他心中有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了。

             四、

  三天三夜,曹家和苗家的响器对吹了三天三夜。

  曹天运的红绸铜唢呐果真成了蒲苇桥的唢呐之王,曹家的唢呐胜了苗家的唢呐;但是,苗家的戏唱得也是真好,苗若英成了蒲苇桥的戏乐之后。

  我的母亲说到这里,略一停顿,她说,谁也没有想到蒲苇桥到底还是出事了。

  她说,曹天运和苗若英私奔了。

  我的母亲说到这些的时候没有一点愤恨,甚至还有那么一点难以觉察的自豪。我的母亲从小读书识字,后来考上大学,嫁给了她的同学我上大学的父亲,那时侯我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被下放到这座远离故乡的海滨小城的乡下,种了两年高粱,两年之后双双被招工回城,后来就留在了米城。

  我的母亲以自己的方式理解并接纳了他私奔的弟弟曹天运和成了我现在的妗子的苗若英。

  我舅舅和我的妗子到来的那一年,我刚刚出生,我比我的表哥晚生一天,我就是在曹天运唢呐奏响的一刻出生的,那一场唢呐的奏鸣盛况我无力描述,但我想也许我的出生和那只唢呐有关。我的舅舅腰间挂着那一把红绸铜唢呐,我那时还不知道此为何物,但我仿佛记得我的舅舅轻轻吹奏,我的耳朵充满了美丽的唢呐的声响。
  
  我的舅舅和我的妗子是爬火车投奔千里之外的米城他的姐姐我的母亲家的。我的舅舅在火车的奔驰中完成了和我的妗子的第一次生命之合,那噶答噶答的铁轨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响起,火车的长长的鸣笛声伴着他们交合的生命之音,我们不难想象,那是如何的浪漫之旅,是如何的蜜月旅行。我的妗子躺在我的舅舅曹天运的怀中满脸幸福,我的舅舅一定突发奇想,他站在火车上迎风而立,他把他那把红绸铜唢呐吹响了。他吹了一曲幸福的旋律,也许火车里的列车员已经发现了这一对偷情的偷爬火车的男女,但他们一定不会撵他们下车,那浪漫的爱情和优美的唢呐声打动了他们,打动了所有的火车上的乘客,你可以试想,一列火车带着爱情带着唢呐的天音就这样风驰电掣地开进了米城。

  我要为我的舅舅欢呼了!!

  我的舅舅到来的那天,一看见我就有了一些伤感。他突然想起他的儿子我的表哥,他该是多么的可爱呀。我的母亲回忆说,我的舅舅一直把我当成他的儿子看待。她常常看见我的舅舅一个人在默默发呆,他想他的儿子了,但他对他的选择没有丝毫后悔。我的舅舅说宝儿会原谅我的,等宝儿长大了,明白了,他就会原谅我当年离开他的原因的。

  我的舅舅常常一个人拿着唢呐到城外去吹,他思念他的儿子和故乡。但他一定也会猜想到我的姥爷在家会急成什么样子,我的姥爷脾气暴躁,事实证明他气得放火点了我舅舅的房子,幸亏被及时扑灭,我的姥爷每天把牙齿咬得格格响:

  我宰了他个狗日的!

  我杀了他个没出息的孬种!

  我的姥爷家法甚严,他做梦也没想到他唯一的儿子会这样为了一个女人背家而去。我的姥爷曾猜想我的舅舅会投奔到我的母亲这里来,他托人捎来信件问我的母亲我的舅舅曹天运是否到米城来了,我的母亲在这一点上偏向了我的舅舅,她毅然回信,说没有。并以一个姐姐的身份十分焦急地询问我的姥爷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表示了她对我舅舅的关注和牵挂。我的姥爷很快回信,安慰母亲说什么事也没有,要我母亲安心工作。我的母亲回忆起来,觉得这是她第一次对姥爷撒这么大的谎,她还有些后怕,这也是唯一一次对不起我姥爷的地方。

  我的舅舅在米城度过了他一生最为幸福也最为忧伤的一段岁月。我的父亲在剧团里给谋了一份差事,那时侯正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文艺活动最为兴盛的时期,这为后来我的舅舅接受革命思想,演奏革命样板戏演打下了基础,并促使我的舅舅具有了敏锐的政治嗅觉,后来迅速地成为革命干部并对革命事业忠心耿耿。我的舅舅在每场戏开幕前有一段唢呐独奏,戏开始后我的舅舅就掌板胡,我的舅舅凭借他良好的音乐天赋和基础,很快在米城的文艺界有了不大不小的声明,我的舅舅开始渐渐更加喜欢这些红火的东西。我的妗子也进了剧团,她把她的唱腔发挥到极至,我的舅舅和妗子竟很快在米城出名,成了米城的名人了。

  我的舅舅和妗子每个人得到了一身绿军装,俨然成了新中国的宣传干部了。

  但不久,我的妗子就有了反应,她开始莫名其妙地呕吐,有时连戏也演不下去了。

  有一天,我的妗子从医院里回来,告诉我舅舅一个秘密。

  我的妗子怀上了。

  我的舅舅高兴坏了,这种眩晕的幸福让他暂时忘记了对儿子的思念。很快,我的妗子为我的舅舅曹天运生下了一个孩子。但这个孩子是一个女儿 这让我的舅舅略感失望。但我的舅舅并不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他依然沉浸在作父亲的巨大幸福中。

  一年之后,我的表妹蹒跚学步的时候,我的舅舅决定和我的妗子回老家一趟,看一看他的儿子,他想事以至此,我的姥爷也该原谅他了。

  他和我的妗子又一次踏上火车,这一次他们是买票上去的,同行的还有我的呀呀学语的可爱的小表妹。但我的舅舅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趟火车给他们带来了血光之灾,让他们父子反目,并葬送了我表妹的幼小的生命。

  蒲苇桥的镇长龙满年和他的父亲曹得旺在咬着牙等待他们回去。

              五、

  我的舅舅是在回到蒲苇桥家乡的当天晚上被吊起来的。

  我的姥爷脾气暴躁,家法甚严。后来回想起来,我的母亲说,令我的舅舅懊丧不已的是他低估了我姥爷的记仇的能力。我舅舅在曹家响器班子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家出走,这让我的姥爷痛心疾首,他的尊严和事业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并且,让他不能接受的是曹天运私奔带走的竟是他的仇人苗成福的女儿!

  曹得旺的儿子曹天运和苗若英私奔了!!!

  我们可以想象我的姥爷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状态,他一时呆若木鸡,但很快清醒过来,气得把家里的一切易碎的东西全都摔到地上也难解心头之恨!

  孬种!曹天运这个孬种,我要宰了他!

  我要看你曹天运怎么再踏进蒲苇桥一步?!

  我的姥爷身心俱裂。他恨死了这个居然和一个戏子私奔的畜生!他觉得曹天运这一惊人的举动让他在蒲苇桥一下子声明扫地,曹家竟出了这样一个孽种!他感到背叛的耻辱和伤心,他从小言听计从的儿子把他打败了。曹天运把我曹得旺没放在眼里,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一下把他击倒了。他觉出蒲苇桥的眼光一下刺到他的脸上,他如芒在背了。他无法面对龙兰花挂泪的眼睛,他无法面对蒲苇桥的镇长龙满年愤怒的面孔。龙满年已经带着治保队长来过三趟,他砸坏了我的姥爷珍藏的祖传之宝观音玉瓶,他把我的姥爷家门的响器牌子摘下来扔到了阴沟里,他说,曹得旺,你去死吧,你家的小孽种跑了,我就找你算帐!我抓住他,要把他撕个稀巴烂,连你个老家伙,我要把你家的曹家响器的牌子劈了,吹你的西北风去吧!

  我的姥爷无地自容,满脸的羞愧,他恨透了曹天运!

  我要杀了他!

  我的姥爷咬牙切齿道。

  我的舅舅显然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在米城的顺利和幸福让他一下忽略了其他所有的过错。他自己把自己原谅了,他天真地想回去接他的儿子,让他也到米城来吧。他穿上一身国家干部的衣服竟有些衣锦还乡的味道了。但是,他还是错了。

  我的姥爷看见曹天运的时候竟一时哈哈大笑。

  我的舅舅楞了一楞,也露出了微笑,他以为他的父亲像小时候一样原谅了他。但是,突然之间,我的姥爷突然起了笑容,恶狠狠地看着我的舅舅说:

  曹天运,你已经不是曹家的人了,你还回来干什么?你怎么还有脸回来?!曹家的脸都让你个畜生给丢尽了!

  我的姥爷眼里露出凶光。我的舅舅打了一个寒战。

  我的姥爷对我的另两个舅舅说:

  给我把这个畜生绑起来!我要让他尝尝曹家的家法!

  我的两个舅舅互相看了一眼没动,我的姥爷大发雷霆,一脚踢飞了脚边的凳子,说,你们都要造反吗?还不动手?!我的姥娘吓坏了,说,你要干什么?他是我的儿子。我的姥爷一把推开我的姥娘说:滚开,今天我要教训教训他!

  我的舅舅听到我姥爷的牙齿咬得啪啪作响,那一道道蘸水的皮鞭抽在身上就好象刀子割了一样。他暗数着,一下,两下,三下……他在心里想,曹得旺,我们分决了。

  我的姥娘偷偷地在后半夜摸进了柴房,她抱着我的舅舅曹天运小声哭泣,他说:看那个老熊把你打成了什么样!我的姥娘 摸着我的舅舅的头说,孩子,你快跑吧,再不跑就没有命了!你快走吧,再也别回蒲苇桥。我的舅舅伏在我姥娘怀里,哭了一会,说,我要和苗若英一起走,我的香儿呢?娘,我的女儿 呢?我的姥娘放声大哭,她说,香儿,香儿她好命苦,她被龙满年扔到 井里了!

  啊?!!!你说什么?!!!

  我的舅舅如遭五雷轰顶,他爬起来,要去和龙满年拼命,被我的姥娘死死拉住,说,快走吧,听说苗家的那个妮子也被她老子打了个半死,锁在房子里专人看守,你自己先走,快走!

  这时院子里的传来狗叫声和我姥爷的脚步声,我姥爷起来解手了。

  我的舅舅曹天运给我的姥娘磕了一个头,在夜色中逃走了。

  他就这样狼狈地凄惨地离开了蒲苇桥。

  六、

  曹家的响器牌子是在一个黄昏里被摘下来的。那个挂了多少年风光了多少年的牌匾被摘下来劈成了两半,丢到门前的阴沟里,马上浑绿的脏水就淹没了它。曹得旺的家里被查抄了。查抄他的是一群戴红袖章的少年,据说他们是蒲苇桥镇上中学的学生。他们胸前挂着纪念章和领袖的像章,他们喊着口号,像一群充满锐气的虎犊,他们受领袖的指示来破除四旧来了。他们从曹得旺的家里翻出了所有的铜唢呐和乐器,扔在曹家的院子里,放一把火焚烧了。他们一个个意气风发,他们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是一群革命的接班人。

  然后,这一群革命小将勇敢地把蜷缩在墙角老泪纵横的曹得旺揪出来,他们先是对他一阵拳打脚踢,打累了,他们就往他脸上吐唾沫,甩鼻涕,举起胳膊喊口号,他们喊:

  打倒反动派曹得旺!
  
  打倒封建迷信的号手曹得旺!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曹得旺是在游街的队伍中看见蒲苇桥的镇长龙满年的。龙满年的胸前挂着一个大牌子,上面龙满年三个字用红笔打一个大大的差号。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蒲苇桥镇中的校长曹得兴,曹得兴脸上被人抹了屎,头发凌乱,狼狈之极。嘈杂的人群夹杂着他们游街示威,那些豪情满天的革命小将显出无比的兴奋,他们振臂高呼:扫除一切牛鬼蛇神,打倒反动派!墙上一夜之间贴满了鲜红的标语,上面写满了豪情状语。曹得旺发现这些字竟都是曹得兴的笔墨,后来才听说,当革命红卫兵接到革命的任务的时候,他们首先就把矛头指向了蒲苇桥镇中的校长曹得兴,他们一下子就搜集到曹得兴的数十条罪状,有人看见曹得兴有一次拿着印有领袖像的报纸进了茅房,他们就在茅房里找到了那张报纸糊到了曹得兴的脸上,还有人揭发出曹得兴强奸三名女学生,并让她们怀孕的事实,三个女学生在揭发大会上挺身而出,撕开自己的上衣让人看被校长蹂躏的乳房,白天开完批斗大会,晚上就加班让他写标语,刚开始曹得兴不写,就又遭到一顿毒打。

  游行队伍一直来到学校的操场上,戴红袖章的少年把他们三人摁在地上,开始对他们讨伐。先是有人领着喊了一通口号,接着他们请出革命委员会主任来讲话。

  坐在主席台上的革委会的主任不是别人,正是我的舅舅曹天运。当年我的舅舅曹天运狼狈的从蒲苇桥逃回米城,再也没有回去。他又回到了剧团干起了掌板胡的差使,只到有一天,米城突然闹起了革命,看着那些疯狂的小将排山倒海的革命气势,他被震动了,他激动了,他感到机会来到了,他哈哈大笑,他说,蒲苇桥,我报仇的机会来了!他连夜坐上火车,风驰电掣地赶往蒲苇桥,他要在蒲苇桥破四旧,闹革命了。

  我的姥爷姥爷曹得旺在操场上听到主席台上的熟悉声音后抬起头来,眼前的一幕一下让他昏厥过去,他看见他的儿子曹天运正高高坐在上面,他眼里放射出一股冷冷的凶光。他大叫一声,昏厥过去。他是被一桶凉水泼醒的他醒来后,大叫“畜生!报应!报应啊!”我的舅舅在当时彻底与他划清了界限,曹天运以昂的语气痛斥家丑,揭发了曹得旺的种种丑行,最后我的舅说,曹得旺,我已不是曹家的人,我现在改名叫李红军了,我就要扫除你们这些牛鬼蛇神,把你们这些祸害人民的叛徒一网打尽!最后,我的舅舅李红军振臂高呼:打倒曹得旺!打倒曹得旺!

  我舅舅面对命毅然与反动家庭反动分子划清了界限,我舅舅的革命行为一下激起了群众更大的热情,他们跟着振臂高呼,有的甚至流下了感动的泪花。他们喊:

  向李红军同志学习!

  革命同志要大胆揭发家丑,彻底与反动派划清界限!

  我的舅舅接着揭发了龙满年的更大的罪行,他说:

  龙满年是杀人犯!

  他杀死了革命后代李香儿!

  我的舅舅高呼:向反动派掌权者龙满年讨血债!向李香儿烈士致敬!

  人民又一次被激怒了,他们把愤怒的拳头砸向了龙满年。

  我母亲说,我姥娘就是这个时候冲上主席台的,她颤着小脚冲得有生以来最快的一次。他冲到我的舅舅李红军(曹天运)的面前,使足劲煽过去了一巴掌。我的舅舅一下子就被打蒙了,他说,你还不与反动分子划清界限,快站到革命队伍这边来,你也是一个受害者!我的姥娘怒火中烧,举起手刚要打第二下,被旁边的红卫兵一把拉住了,那些小将摁住我姥娘就要批斗,我的舅舅曹天运大喝了一声:同志们,打倒曹得旺毒害劳动人民!为封建社会的受害者讨回公道!解放妇女!舅舅妇女儿童!那些红卫兵放下我的姥娘跟着振臂高呼。我的舅舅说,把这个深受毒害的同胞先押下去,好好改造!我的母亲说,我的舅舅在关键时刻还有一点良心,他以这种方式救了我姥娘的命。

  漫长的批斗会开始了,这三个蒲苇桥的反动分子随时都准备被革命群众揪出来批斗一番。有人给他们写好了罪状和忏悔书,大会之前,先让他们忏悔一番 ,接着进行批斗。反动派不停的被揭发出来,游行的队伍越来越大,革命活动也越来越壮大了。

  他们白天挨斗,晚上有各自的工作。由于我姥爷是响器班子上的,会扎彩,平时都是给死人扎宫殿扎房子的,现在,革命队伍要用高帽子,就让我的姥爷用白纸糊高帽子,糊好后有曹得兴写上名字,龙满年什么不会,就让他把这些帽子早晨搬出去晾晒,晚上再搬回屋里。我的姥爷本来就会这些,所以扎得又快又好,后来,又变换纸色,用彩纸扎,竟越来越好看了。曹得兴也写得兴起,不停变换字体,隶书,楷书,赵体,颜体,书法遒劲,后来,第二天戴着高帽子游行,围观的人群就把注意力中到了帽子上,大家赞叹着帽子的美丽,我的姥爷也渐渐有些得意了,脸色竟开始红润起来。曹得兴的书法也备受称赞,人也渐渐精神了许多。

             七、

  火车在雪花里奔跑,我的母亲躺在卧铺上把多年之前的蒲苇桥的故事讲给我听。我的母亲已经老迈,她叙述故事的语气缓慢而沉静,我的心里却激情涌荡,那些故事好象缠人的花蛇把我包围,缠住,我感到有些窒息。我的心境无法与我的母亲相比,她的沉着让我吃惊,她叙述故事是如此轻松,这让我回顾我在写小说的时候总是在寻找巧妙的叙事技巧,我以为我会把故事讲得巧妙动听,但是,面对我的母亲,我知道她沉静的叙说才是最佳的叙述,我的母亲说,后来,谁也没有想到事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说,为什么?

  我母亲说,你注意到没有,我们忽略了一个对曹家很重要人物。

  我说,谁?
  母亲说,曹家齐。
  曹家齐就是我舅舅的儿子,我的早一天的表哥。那一年,他十五岁。我突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曹家齐把整个蒲苇桥顺理成章的事全搅乱了。

  我的表哥曹家齐当时在镇中读初二,我的舅舅曹天运领着一群少年闹革命的时候,在人群中没有发现他的这个儿子。那时侯,他正和龙兰花在一条一条搜集他父亲曹天运的罪状。他恨透了他这一个从小没有见过的父亲。是他带给了他和他的母亲龙兰花耻辱。他从小性格倔强,孤僻,却又有主义,敢做敢为,当曹天运返回蒲苇桥故乡当上革委会主任的时候,他就感觉,机会来了。

  我的舅舅曹天运是在和我后来妗子苗若英睡觉的时候被一群少年揪出来的。

  我的妗子苗若英自从我的舅舅十几年前离开蒲苇桥后一直待在家里,死不再嫁。我的舅舅回来的当天,先是秘密看望了苗若英,我的舅舅在米城十余年一直对苗若英念念不忘。他日夜思念他的爱人苗若英,今天,他回来了,他们抱头痛哭了一场,我的妗子抱着他说,曹天运,我总算没白等,我都快承受不住了。我的舅舅曹天运哭着说,我回来向你赎罪来了。

  我的舅舅和妗子就住在镇上的公社里。那是一间大办公室。我的舅舅曹天运和妗子苗若英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喀嚓一声,门被撞开了,一群小将闯进来,喊着“打倒混进革命队伍的曹天运”的口号,一把扯开了他们的被子,然后,他们就照他们的裸体铺天盖地打了下来。我的舅舅一时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革命形式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他看见为首的一个少年满面怒容,眼里放出一道凶光,那正是他的儿子曹家齐。

  我的表哥表现出了他天才般的政治头脑和革命热情。他把曹天运和苗若英的私奔定性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典型案件。他挥动矛头刺向了这一对日夜痛恨的男女!

  我的舅舅曹天运和妗子苗若英被带到了操场上,那是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的结局。

  我的姥爷就是这时候死去的。他面对苍天大喊一声:

  天啊!曹家这究竟是怎么了!作孽啊!
  然后,我的姥爷倒地身亡。

  我的母亲说,曹家这是报应啊。

  我的舅舅的所有的乐器都被砸坏了,他们翻箱倒柜掘地三尺找遍了蒲苇桥的角角落落,但是他们没有找到那把唢呐之王——红绸铜唢呐。我的舅舅被打成了骨折,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那只红铜唢呐的半点消息,但是我的母亲说,我知道,你的舅舅还会再吹一次,一定。

  我相信我母亲的感觉,我知道,在我的姥娘的丧礼上,我将听到那一把带有传奇色彩的铜唢呐的最后一曲奏鸣。我听见咯哒咯哒火车行进撞击铁轨的声音,我和我的母亲正在一点一点逼近蒲苇桥故乡,我以一个蒲苇桥后代的身份返回故乡,我来赴这一次唢呐的盛宴来了。

            八、

  我看见蒲苇桥我姥娘的灵棚已经搭起。大门上白色旌幡随风飘荡,几串红绿的纸钱晃来晃去,纸扎的童男童女分列两旁,一座金碧辉煌的纸宫殿把那口黑漆棺材遮住,松木的黑漆棺材里躺着我死去的姥娘,她的口里含一枚铜钱,棺前一堆半燃的冥灰,她就要离开这个给她痛苦和灾难的世界,到后人为她设置的天堂里去了。在那里她将见到她分别多年的姥爷,那里有后人给她扎的车马,有用不完的阴钱。她要去另一个世界享福了。

  我的舅舅和我的妗子跪在灵棚中央,他们面色沉郁。我看见我的舅舅手里抓着那把闪人耳目的红绸铜唢呐,那是一把活着的唢呐,几十年过去了,它依然活着,他是真正的唢呐之王。

  然后,我看见我的舅舅抬起面孔,他缓缓把那把铜唢呐放在嘴上,铜唢呐朝向蒲苇桥碧蓝的天空。突然,一音遽发,余音袅袅,犹如气贯长虹,那把铜唢呐鸣响了!

  我听见我的血液里传来呜咽动听的声音,每一个蒲苇桥后代的血液里都在鸣响,我的舅舅瞬间年轻,我看见他坐在蒲苇桥的野地里仰天独鸣,他吹得正是那一曲《高山流水》;然后,我的妗子咿呀发声,她唱的正是那一折《秦香莲哭棂》。

  吹不得也唢呐,再见了唢呐,再见了蒲桥 。               
                (本文约11600字)-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2#
发表于 2004-11-24 08:34 | 只看该作者
先一睹为快,文如其人哟!
喜欢看类似的描写:我看见风从我舅舅的眼前呼呼地吹过去,时间从他的脸上哗啦哗啦地淌过去,苍白而又残红的阳光从他的肩上一片一片的跌落下来,堆在他的周围,将他埋住。
只是称呼谁是姥娘呢?是外婆吗?
3#
发表于 2004-11-24 12:02 | 只看该作者
小说融入了亲情。岁月沧桑,几度风雨。厚重,感人!
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4 12:10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清清河水 发表
先一睹为快,文如其人哟!
喜欢看类似的描写:我看见风从我舅舅的眼前呼呼地吹过去,时间从他的脸上哗啦哗啦地淌过去,苍白而又残红的阳光从他的肩上一片一片的跌落下来,堆在他的周围,将他埋住。
只是称呼谁是姥娘...

姥娘是外婆,我们这里都这样喊。见笑了。“文如其人”?认识我吗?是不是一个老朋友?呵呵。问好。
5#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4 12:20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小说融入了亲情。岁月沧桑,几度风雨。厚重,感人!

谢谢一楠兄鼓励,握手。
6#
发表于 2004-11-24 12:55 | 只看该作者
小说写得很大气,也很悲怆,有味!问好了!
7#
发表于 2004-11-24 15:21 | 只看该作者
小说有文坛西部大家的风范!
学习!
8#
发表于 2004-11-24 18:12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 吹不得也唢呐

最初由 南岸 发表
         
       吹不得也唢呐
                                                            
          一、

  我的舅舅已经老迈,但他的硕大的铜唢呐依然英气逼人。那些狗?..


用生动明快的语言展现了一种大气的风格。
9#
发表于 2004-11-24 18:38 | 只看该作者
哈,老弟,如果写长一点,真可以改编剧本了,这个人物让你写绝了!老彭通知我明天去开个会,麻烦老弟去时告诉他一声,我明天有很急的采访,不能去了,谢谢,拜托!
10#
发表于 2004-11-24 18:59 | 只看该作者
南岸最擅长的是农村题材的小说,大气,深遂,沧桑,烘托出一种的氛围。
11#
发表于 2004-11-24 19:36 | 只看该作者
无论如何,小说应是生活的原型。透过南岸弟的小说,我也了解了一部分曾经的岁月。读之,总觉得你的笔力比较浑厚,许多地方很值得学习。问好。
12#
发表于 2004-11-24 20:02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 吹不得也唢呐

最初由 南岸 发表
         
       吹不得也唢呐
                                                            
          一、

  我的舅舅已经老迈,但他的硕大的铜唢呐依然英气逼人。那些狗?..
读后觉得太好,不敢评点,只有学习,问好
13#
发表于 2004-11-24 21:02 | 只看该作者
  老师的文学造诣让我折服!文章气势磅礴、文笔老练、浑成一体,有大家风范!
  虽然上太虚没几天,但南岸老师的文章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老师的每篇文章都力求不同的叙述形态,让人永远有一种继续深入下去的“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新奇感!总之是一个很高的层面。[偶也说不好!呵呵]真的很希望老师能发一篇专栏,征对写小说常出现的问题、应该着重刻画的部分和技巧经验谈谈真知灼见。让初学者能征对性地学习一下,各方文学高手也可以汇集一方,各自谈谈写作的经验和技巧!不知妥否?嘻嘻!
  最后向各位老师朋友问好!
14#
发表于 2004-11-24 21:22 | 只看该作者
问好

改日再细看/
15#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4 21:46 | 只看该作者
谢谢各位如此抬爱,南岸诚惶诚恐,因为是初学写作,笔力并不成熟,自己也很困扰。
1、忧伤兄的话我一定带到,只是不去很是遗憾,明天的文学聚会可能要真正讨论一下我们蒙阴几个作者如何写作的问题了。
2、和鲁兄一直是我的文学兄长和生命中的朋友,谢谢你的支持和鼓励。
3、若何老师是我的文学大姐,给我的文学和生活很大帮助,我的不少小说就是她替我印出来的,真诚的谢谢。
4、葛老师、羽佳老师、一帆老师、和木屋老师,谢谢你们的鼓励,我听到后很惶恐,因为我就是一个在文学门外徘徊的孩子而已,我只有更加努力,互相交流。
5、000老师的文章我看了不少,文笔老练,节奏控制也好,水平远在我之上,你让我谈经验我很脸红。呵呵。我只有很多困惑——比如,写什么题材?怎么写?都市怎么写深,农村怎么写新,中间人怎么表现他的性格心理?都是我困惑的问题,我也只在摸索,如果哪位有高见我愿意学习、交流。
谢谢各位老师朋友的帮助鼓励,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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