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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村长阿P下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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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5 19:5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村长阿P下岗记

渭源二中        何佐平

  死球天爷!纯粹是死球天爷。日它娘的跟老子作对,老子做错了啥事?老子不就是多吃了几带臭黑面,日了几个老婆娘吗!弄人也不是这个弄法,唉!我咋活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个死球样子了哩?

  腊月里的天气,寒得骨子都瘦了很多。他披上曾流行一时的黑皮夹克,点了一支红兰州,及不情愿地走出了卧室。天又飘起了点点白雪,夹杂在呼呼疯骚的寒风里,像一颗颗锐利的子弹,无情地射向阿P的脸,阿P掏出鼻涕痰唾糊满的手绢,狠狠地擦了擦额头,然后使尽力气捏了一下他的大鼻子,一串清亮的鼻涕落在了地上,他看了看地上那堆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东西,毫不情愿地吐了一口扩散着烟臭味的高浓度唾沫。

  这一次他必须得去,乡政府已是第三次带话叫他了。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他比谁都清楚,他清楚得连自己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他走到了村头便停下来,扭过头看了看自己这多半生最熟悉的村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孩——子——她——爸?”远远地传来了三女的叫声,这叫声实在是太大了,惊醒了村里暖嘴的狗。阿P听到狗叫声从四面吠起,气得两眼直冒金花,他朝狗叫声传来的方向破嗓门地辱骂道:“狗日的逼痒的很吗?叫你老子的球着呢!”“人家给你送几个热馒头,还这么大声音骂人家!”三女三步并两步地向阿P走去。“亏人地你都不知道!把你的那驴嗓子拿上着卖地啥臊?”阿P扭身就走。三女定定地站在那里,像半节干枯的树桩。

  记三女是村北潘家村人,长得眉清目秀,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偶尔干点风流的事情,村里人都叫她“公婆”。叫地时间长了,她也无所谓了,高兴了还向其他村妇们谈谈自己的秘密事儿,还说一些“人活一辈子,抓紧时间折棍子”之类的话儿。这些事情阿P是知道的,他心里明白嘴里不说,管球她是什么婆,反正她别管他的事就行了。村里人都说,这是上天的绝配,两个人一球个脸色,一球个德行。

  阿P在山梁梁子上绕来绕去。一会儿步伐加快,一会儿停下来抽上几根红兰州。加快步伐时,他在施放怒火,停下来抽烟时,他在盘算着如何说话儿,如何交这张问卷。他知道这次他是无法找回面子了,这次他死定了。他想着这个官是当不成了,他在临“下岗”时也得说出个实话来,他想自己应该怎样做,应该怎样说。他将自己说的话儿打成了草稿,深深地藏在了心里,藏在了那最疼的心窝窝里了。

   “阿P        来了,阿P来了!快看,他那个球样子。”这话是从迎宾饭店里传出来的。阿P能听出他的声音,他没有转脸,吐了一口唾沫,心里狠狠地诅咒道:“驴日的杂种,爷爷在你馆子里上了这么多年的粪,还不领情,看你的狗脸,管你屁事。”阿P每走过一个房门,都会传出大体相同的咒语,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捂住别人说话的嘴巴。他走到乡政府门口便停下来,用颤抖的手指点了一支烟,猛吸了几口,大步走了进去……
乡政府的每一个角落他是很熟悉的,当了这么多年村干部,这一点他非常自信。他知道乡长几点起床,几点喝茶,一天上几次厕所。他还知道谁与谁有染,谁与谁干过见不得人的事情,谁与谁吃过那个村的鸡,谁与谁干过谁的女人。他还知道的很多,多得如同牛毛,如同这腊月的鸡毛飞雪。他知道的多了,他也不怕谁,谁整他了,他就把那些事全倒出来,像倒扁豆子一样全倒出来。

  阿P想了想,还是进胖乡的房吧,胖乡平时到他家里来的趟数多,关系还不错,他一来就想吃鸡,他非常喜欢吃三女做的鸡,经常说三女的手艺好,三女的肉香。吃了肉还要喝上几盅,乡政府的拳划得都好,每次与胖乡喝酒,阿P必醉。醉了翻肠倒肚一番,挨上三女的一顿臭骂就像死人一般睡着了,其他的事他是知道也装作不知道的。

  阿P敲了敲胖乡的门,用力很小,如同一个小孩捶打着父亲的胸膛。

  “进——来——”声音疏缓而悠长。

  “乡长好!家里有事情忙——忙——得很,我来——来——迟了。”阿P用颤抖的手指急促地抽出了一支红兰州,双手送到胖乡面前。胖乡是不好红兰州的,这阿P是知道的,但他还是傻傻地说:“膳烟,不好,抽——抽上一根!”胖乡冷冷地盯着他,眼光如同两柄狠的钢刀,直插阿P的眼睛,插得阿P差一点流出眼泪来。
“老P啊!你真是个老痞。你村里的驴头婆娘和二狗婆娘等几个妇女联合上告了你,还不知谁给帮着写了一封状子。你说,这事情咋整?作为一名村干部,你咋能作出这样的事来!”胖乡语气刚硬,每一句话仿佛是一块坚硬的石头。

  “这几个骚婆娘,我知道就是她们在害我!”阿P气得向后退了两步,靠墙一圪蹴,满口的唾沫星子乱溅。

  “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这事全乡办的人都知道了。为了了却这件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必须首先向全村百姓重点是那几个妇女认个错,然后写一封书面材料,对你这几年的工作作出详细的书面报告。看在咱们这几年是深交,我就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了。阿P啊!这件事你是知道的,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回头去以后,仔细想想,该自己解决的问题就自己解决,说到底也没个啥,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希望咱们把这场小雨不要搞大了,雨过天晴嘛!”胖乡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是劝慰还是批评,谁也说不上来。
阿P像一个土火炉一样,圪蹴在那儿只是冒烟。

  阿P叼着那节被黑牙撕扯得破烂的烟嘴,三步跨两步地走出了胖乡的门。他没有径直向山里走去,他去了李家的小百货店,买了一盒软海洋,狠狠地撕破了它,热情地递给李老板一支,李老板没有接。阿P心里很生气,心想这些狗日的都变成啥人了!我阿P有没做你的娘。你球都好的很,心比我还黑,肉比我还麻,做出的事情比屎还臭,装球个啥好人。他心里是这样骂的,但嘴里没敢说出来。他气冲冲地走进了迎宾饭馆,刚一进门就恶狠狠地喊道:“两斤羊肉。”迎宾饭馆的老板急忙走了出来,一看见是阿P这头猛虎下了山,便急忙迎上去说:“哎呀!我的老P呀,多长时间不见你老人家了,你过得可好?这两天馆子冷清的很,多亏你今儿个来支撑个门面。天是很冷的吗,咱们老弟兄来两盅!……”一长串情热的话在阿P看来是一长串狗屎,臭气熏天的狗屎。

  阿P没有应对。他又说了一声:“哎!有没有?我倒说是给上个话。”阿P有些不耐烦了,他狠狠地瞪了迎宾饭馆家的一眼,好象要做了似的。

  “有,有,多的很。昨日下午刚宰杀的,新鲜的很。”迎宾饭馆的老板边应答边盯着婆娘喊:“你出来看个球,不赶紧把该做的做!”

  迎宾饭馆的老板看到阿P今儿个有点儿火,便也悄悄地溜进了后堂。像一只母鸡,一只被公鸡蹂躏后的母鸡,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抖了抖身上的灰尘。

  阿P不在乎这些,他满脑子的驴头家的和二狗家的,还有马家的和羊家的。他思索着如何写这篇书面材料,他非常认真,脑子快想炸了,快想炸了的时候肉也就来了……

  黄土梁的变化这几年是太大了。

  一阵春风,一阵春雨,洗礼和沐浴着这片裸露的黄土。几年的工夫,黄山绿起来了,农民的肚子鼓起来了,谁不说这几年的发展快,谁不说党的政策好。少种了地,多收了粮食。洋芋家家是七八亩甚至十几亩,一年下来,收入是稳抓。三轮子兴奋的叫声二十四小时回荡在黄土梁沸腾的尘埃里,摩托车是十家五有,攒劲的小伙子骑着它,托来了东山的妹妹西山的心疼姐姐,各各都抱上了胖娃娃。娃娃一抱,丢下心疼的媳妇,上了新疆,下了广州,腊月回家,各各西装格律,像一个大款。但穷日子还是得让人过,男人是懒汉,女人只往肚子上长肉。天天等着退耕还林的粮食,天天等着国家的救济面,像久遇干旱后等待着雨露一样,死样子谁见了都生气。

  阿P这几年大大得到了好处。退了五亩地,上报了十亩,听阿P说这事情简单的很,不就是几只老母鸡的事情嘛!当然,面粉归他是应该的了,有时也可以搞搞活动,梳梳人情,拉拉关系户。大客厅盖起来了,红砖红瓦,地板光滑的有点照人的脸,沙发是仿皮的红木的,村里人看了都热脸,说阿P这个球还是有本事。他天天是红兰州,村里跟他同龄的人谁天天有红兰州抽,就是有了也不抽。个个卷上一支大炮,冒着烟就行了。

  阿P回到黄土梁时天已经很晚了。他没有直接回家,他去了村头驴头家,驴头和媳妇还没有睡,他轻轻的敲响了驴头家的大门,门里传出了驴头家的刺耳大应答声:“谁呀!”阿P没有回声。但驴头家的已经知道了,阿P常来时不恳声,只是不停的敲门。“哑巴了吗?”她心里犯虚,有点儿害怕,但也没有什么太那个的,因为她与阿P的事男人是知道的,男人说这次得弄,不然咱们太吃亏了,咱们得弄一点钱,好过个年。那事儿,男人不知道就不知道,知道了得把婆娘整个驴死肝子烂,好在驴头没有咋整老婆,狠狠的干了一晚上后,第二天喝茶的时候说阿P这几年疯狂的很,一定要借这次机会整整他这个狗娘养的。一家还不是他的对手,驴头家的说还得叫上二狗家的,听说二狗家的也被阿P干过。驴头说这个好,就这样定下来了。

  驴头家的出来开了门,看见阿P像一根火棍一样立在门口,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愣了一阵。驴头喊了一声是谁,惊醒了发愣的婆娘,驴头家的突然像一只猛虎一样扑向了阿P,两只粗大的婆手如同两把灰锄一样向阿P的脸扑去。“你这个臭男人,你这个骚男人呀!你把我害得好苦啊!你还有脸到我家的门上来,你的皮脸该往裤子档里钻的时候了,你这个坏死的干柴,你这个狗日的不是人啊!你……你……你……”驴头家的泣不成声,翻倒在了地上。驴头三步跨两步跑出了门,顺手提起猪屎粘满的铁锨毫无考虑的向阿P的头上劈去,只听喀嚓一声,阿P像一棵砍断的大树一样倒在了地上,黑呼呼的血缓慢地流在了地上结成了冰块。“我把你这个狗日的家伙,我把你……”驴头家的一把抓住了驴头的胳膊,“孩子他爸,孩子他爸,再不要打了,打死了咱们得坐牢的……”驴头松开了手,铁锨掉在了地上,如同战后的士兵丢下了兵器。驴头提着两只颤抖的手傻乎乎地盯着老婆说:“我……我……”驴头家的没有回答什么,摸去两串冷泪,使了一个猛劲把驴头推进了大门里,扣上门出来,跑到阿P跟前,摸了一下阿P血迹斑斑的脸,出了一口长气——

  阿P没有死。

  阿P住进了医院。听医院里的人说阿P肯定死不了,但需要好好治疗一段时日,需要休息。大夫的肯定像一把刀,斩断了三女悠长的哭声。三女不哭了,她摸去鼻涕和眼泪,然后走到驴头家的跟前说:“你老婊子命大的很,好在我家的没死,死了的话,我让你老婊子陪着下墓坑。”然后又走到驴头跟前说:“你家的好得很,她是骚婊子,她婊得很,有朝一日你这个坏孙就让婊逼夹死了。”驴头和老婆都低着头没有应声,如同两颗霜涮的酸果子。第二天的下午,阿P醒了。他什么话话儿都没说,直是用温柔的目光扫射了一下守候在病床边的几个人,微微笑了一下后就又闭上了眼睛。三女太激动了,一看见阿P醒了就跪在病床边哭了起来,边哭边用手抚摸着阿P的脸。驴头家的看着这一幕,也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疼痛的泪水。她想睡在病床上的是自己,抚摸她的是阿P就好了。

  阿P住院的时日,驴头家的可是给忙坏了,每天的吃喝,洗衣,叫大夫,抓药等琐碎的事情都要她一个人来操持,不知道的人都说阿P的这个媳妇好。三女只是陪着阿P说说话儿,不想说了狠狠地盯着驴头家的眼睛,狠不得给挖了出来,有时还臭骂上几句解解自己心上的怒火。时间长了,两个农家妇女也不那么狠了,有时还说上几句。阿P在住院其间除了大便小便时啃一声外,从头到尾一句话儿都没说。三女知道自己的男人有难言之处,那样的事情有啥好说的呢,她也不问。驴头家的羞得不敢靠近阿P,阿P倒也想说上一两句话儿,不管事情是绿的还是红的都已经发生了,也算扯了个平手,谁也不欠谁的,再说他也不想干了,自己好好种地,啥球日子不能过。

  腊月三十日的那一天,天上没有一丝寒云。阿P走出医院大门,看了一回儿穿越马路的车辆和行人,突然放开嗓门的大笑了一声说:“我球命大的很,老天爷,我没死!哈……哈……哈……  ……”三女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笑着对阿P说:“我看你把你的坏毛病改不改!”

  阿P回到了村子时,已经是大年夜了。村子跟往年一样灯火通明爆竹声声。他知道村子里的人有各种各样的说法,各种各样的评价,这些他都不在乎了。

  这个大年夜,阿P一家过得很冷清。什么都没准备,吃了一顿臊子面就睡觉了。三女总是不安心睡着,想着让阿P爬爬她,可是阿P没有一点兴趣,三女哭了,阿P也哭了……他们哭了好长时间,哭着哭着三女把她干的丑事情全告诉了阿P。阿P说其实大部分他是知道的。阿P说:“乡上还让我要写一封书面报告。”三女说:“啥报告?”阿P说:“就是关系到这件事情的报告,你咋不懂呢!”三女说:“就照实写,反正你的村长是当不成了。”阿P说:“那样写成吗?”三女说:“成。”说着阿P爬起来就开始写了……报告总共分为四部分:一是我与村妇;二是我与扶贫物资;三是乡长和我的女人;四是我担任村干部时的功绩。
第二天阿P把自己和三女合写的报告装进了一个破旧不堪的信封,封得严严实实的,揌进了自己的手提包,顺便带了一包冰糖,去了胖乡家。一进门胖乡就说:“老P啊!啥事情不得成,今天拜年来了,你应先拜你的老丈人才对!”阿P说:“想你了,就来看看,顺便上交报告。”“事情办好了是吧!不急吗。就那么个尕事情,开年继续好好干。”胖乡一边说一边上茶。阿P说:“这几年靠着你的背享受了几年的福气,我想我该到下岗的时候了。”“发什么疯!那片土地没有你这样的人还是不行的,这事我是想过了的。”胖乡好象有一点生气。“我……”阿P刚要开口,胖乡便插嘴说:“来,咱们喝酒,别说太扫兴的话了,来来来——干——”阿P没话可说,便陪着喝了几盅说家里有亲戚就走了。

  正月里阿P家的亲戚很少,划拳声听不见了。村里的老母鸡多活了几只。

  开种的时间到了,村里家家户户都上了地。整个山野一片沸腾,地里的热气直往出冒,山沟沟像一口烧开的锅,张着大嘴,吞噬着驴叫声和歌谣。

  突然,村里来了一辆小骄车,说是选村干部的。在村会上,胖乡热情洋溢地说:“黄土梁村新一届村干部后选人是侯隆仁(二狗)和马得信(驴头)。”会场上响起里一阵响亮的掌声。

  阿P扬起皮鞭狠狠地向驴屁股打去,一声响亮的抽鞭声在山野里乱窜。他哈哈大笑了一声,便唱道:“头戴黑,身穿黑,浑身上下全是黑……”

  阿P犁完了一块疙瘩地,坐在地边上平静地抽了一棒旱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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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5 20:02 | 只看该作者
朋友,没加声明呀,请加上吧。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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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5 20:22 | 只看该作者
语言很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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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5 23:20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纪慎言 发表
语言很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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