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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北行客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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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8 21:4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北行客车


  南出神地望着玻璃上的影像,起初是模糊的,后来才渐渐清晰:树枝的房舍交替更叠的阴影溶进透明的玻璃,极具舞姿的图案扑入南的眼帘,南的眼前便出现了春天生机盎然的景象。南看见叫平的女孩身着一身洁白的纱裙,迎着客车奔跑。纤细的五指高高举起,向南点头微笑……“砰”一种破碎的声音重重地刺激了南飘飞的思绪。南惶恐地看着一张不知在什么地方见过的脸庞?是平?!南简直吓了一跳。女孩异常皎洁的脸庞象深夜的空气沁人心脾。南感觉自己一阵颤栗南看到响声是从女孩身边的一个小男孩儿手里发出的。男孩的一只手保持着握杯的姿势停在半空,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身边的女孩,“姐……姐,我……”女孩没表现出责怪的意思,轻轻地拍了一下弟弟的头:“没事没事。”女孩弯腰捡起所有的碎片,打开窗子扔出很远。姐姐轻轻地把受了惊吓的弟弟揽在怀里。

  南这才惊魂未定地收回目光。南觉得女孩的举手投足特别象平。那破碎的响声仿佛平发出来的。南害怕听到平的声音,那总给他一种不安的感觉,像是南的心也被打碎了似的。

  从家乡的那个小县城起程,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十点钟的光景了。南昨天夜里宿在C市汽车公司的一个招待所里。多亏了同学阿东的照料,南才平平安安地住了一夜。阿东把他安排在一个三层楼临街的一间房子里,这正符合抽南的心情,

  南可以从沉闷的心情里解脱出来。打开窗子,明亮的街景就一下子涌入南的心头。南很高兴。南想起来在校舍时阿东曾说南不会和平有结果时,南当时还生过他的气。

  坐进客车的感觉就像进入一个漂渺的梦境。南几乎忘了临行前母亲的一再叮咛。南想自己已经长大了,凡事不是靠教导才可以做好的。南觉得这一次远行仿佛不是为替母亲去省城看望姨妈,倒象是寻找那驿站丢失的一些什么。

  是啊,驿站!和平相识的过程不也是一个驿站吗?

  穿行的客车几乎是无声无息,已抵达丘岭地带了。四周已一派明朗,极目远望,临山一片低洼的地方一处处乡村已露出端倪,一些高大的树木桅杆似的将林子包围起来。村头的地方有几个渺小的人影在走动。南觉得老家的那个村庄和它相比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南在十几年的小学和中学度过的时光,都是在荒凉的村庄上流走的。南对田间的农活十分熟悉。对于体质柔弱的南来说田间的农活是极其辛苦的,无论炎炎盛夏或者数九寒冬都不能懈怠。面觉得那苦不亚于一种精神折磨。南发奋读书,终于离开生养自己的乡村。后来的南意识到,一旦走出那片土地,故乡就作为一种永远的思念尾随自己一生了。

  而曾经象一轮明月的平不也来自一个乡村吗?而平的出现让南觉得后来的日子自己像一个罪犯在劫难逃。

  南是受人之托在一个小阳春天气敲开的一扇门的。一个女孩明眸皓齿地站在南的面前,未说话之先已是满脸妩媚的笑容。南暮然心头“咚咚”直跳,一双眼睛呆了数妙钟。

  “啊!请进!”平回头看看空空的宿舍,见南没有什么时候表示,又说:“你找我吗?”

  “哦不不……她在吗?我是说李小梅……“

  “李小梅的父亲去逝了,她今早赶乘八点的车回家乡G城了,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吗?”

  “艺术系邀请李小梅参加排练。”

  “排练什么?”、

  “……”

  紧张地看着平颀长的身材,嗫嚅着:“你怎么样?舞蹈怎么样?”

  平笑出声来,答应了南的邀请。南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也是扇门……

  南猛然旋晕了一下,马上睁开眼睛,客车绕了不起120度的弯驶上宽阔的国道。前方又明亮了许多,黛色的远山起伏着,像谁舞着的一条彩带。一切近在咫尺,又遥远提象不可捉摸的梦境,南心头舒展着浅浅的甜蜜的细腻的忧伤。

  客车像摇篮似的轻晃着。南醒在似梦非梦想象中。南想让自己振作一下,于是就端正了一下倾斜的身子。南看到小男孩已躺在姐姐怀里仿佛无声无息地样子。孩子微侧着身子像在假寐。南似乎感到寂静的可怕。南把目光移到女孩的脸上时,看到了迷人的光辉。南努力地让自己感到一片美好。南想起那个似乎不可避免的开天辟地似的春天的来临。

  南觉得一切来临的东西都无法排遣。

  像平的那一次邀请,南后来一直怀疑那是一个锦锈花海的海市蜃楼,南不可抗拒地走了进去……

  相约去B城的建议是平提出的。南邀请平参加的舞蹈汇演获得了一等奖。平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平在那段时间里常找南聊天。南和平谈得极其兴奋。这似乎让南始料不及。面的第六感觉产生了既现实又浪漫的想法:平是他梦寐以求的女孩。南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平的提议。

  从学院到火车站足足有五里地的光景。南想让同学的两位男生用自行车送一程,平则摆摆手:不要麻烦别人,又会你一份人情的,下次还要理所当然的回报。南为平的理由感到新鲜,赞同地点点头。但南想的却是能和平共同走完这几里路程,实在是一种求之不得的心愿。南心头几乎心花怒放。

  柏油路很宽阔。两边凸起的建筑物刷着清醒的广告牌。南觉得色彩鲜明的各种产品的造型及其和谐统一的反映了广告人的不俗的创意。潮水似的机器声从远处隐隐传来弥漫着人流车流如织的街道。南和平渐渐靠往左侧的人行道行走,高大的枝叶繁茂的白杨树的姿影密集地投到地下和他们行走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南感到从没有过的新奇和激动。心底里潮涌着甜蜜的美妙的感觉。南因为平在身边的出现似乎所有过的孤独的烦躁都已烟消云散。南觉得自己像干旱已久的田地得到了水的润泽,心底仿佛长出青枝绿叶的植物来……人啊!这样的体验真是妙不可言周围的万事万物都向南张开欣欣向荣的姿态。

  “出来透透气真好!”平仍然保持着少女矜持的模样。但依然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浅浅的笑意。

  “我早就想出去看看只是一直没人作伴。”

  “ 这次是否如愿以偿了?”

  “是这样吧。”

  “对了上次罢课的事闹得挺严重吧?”平忽然说。光芒好文章.“

  “是啊艺术系联名要求罢免伊一春早已在情理之中,上次就有人在班上直接起哄,要赶伊下讲台,伊好没有自知之明……”

  “李源的死,有人觉得跟做班主任有直接关系吧……据说李源李源自杀的前一天去请假要求回家看病,伊没准假。李源本以极度脆弱的神经又加重了刺激……李源站在宿舍楼的走廓上大喊大叫。好多人都看着李源把一把匕首拥入自己的肚子,李源当时疯狂地挥舞着匕首没有人能接近他……”

  “失恋是自杀的导火索人际关系极度紧张是一种心理氛围。极度的敏感和脆弱是可怕的自虐的无形匕首自己给自己划个圈圈就再也走不出去了……”平分析道。

  “是啊。”南幽幽地叹了口气。

  有些躁热的南脱下那件米黄色上衣平伸过手,轻轻地把它揽在自己的臂弯里。

  不觉站台已在眼前,旅客们喧哗声骤然响起来。车窗外已是晚春笼罩下的薄薄暮色了。

  平倦倦地伏在中间的小桌上一头蓬松的黑发罩住脸庞南从平前额的黑发间隙里看到了平猫一样温润的双眼。南又觉得它像两颗晶亮的星星……

  “吱——”的一声,客车突然停下来。南从恍惚的意念中回过神来。南眼前玻璃上的虚幻影子骤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看起来像平的女孩正望着窗外的景色神往。南和女孩都意识到客车静止了的时候相互诧异地对视了一下。女孩脸上浮现出让南熟悉的笑容。

  路面窄得似乎只能车辆单行,柏油路面也破损不堪,客车前方拥挤着一条长长的车龙。车厢里的旅客打着重重的哈欠醒来。女孩似乎疲倦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探询的目光落在南的脸上时,南也正好在观察女孩。女孩就突然袭击说话了:“您可以帮我照看一下吗?”女孩子用眼睛和手示意身边的行李和熟睡的弟弟。南很乐意地说:“没问题。”

  女孩走下车径直到一片遮档的地方。南看到那是由乌黑的树枝围成的一个简易厕所,这是个比校偏僻而又萧条的村子几户农舍凌乱地分布在远远近近的四周,正午的阳光洒在一撮撮疯长起来的野草上显得白花花的苍白。有几个男人走到离车不远的一个大树后面小便。南觉得自己没有小便的意思就没有打算下车。女孩走出来了,一面低着头很快地从几个男人背后穿过来。这时候阳光暗淡下来。

  南收回目光时发现盖在男孩身上的衣服滑到了他的脚边,南捡起衣服拍了拍准备给男孩盖上时,女孩就一步赶在眼前。女孩面孔红润地说了声“谢谢。”

  女孩开始跟南说话。“到省城吗?”

  “是啊。”南点点头。“你也是吗?”

  南女孩子“咽”了声之后又说:“你弟弟好你睡了很久。你不让他醒醒吗?”

  一丝浓重的忧虑浮上女孩的脸。“让他多睡会儿吧,看着他天真无邪的样子我实在有些不忍。他不久会离开我们的……

  女孩的声音幽幽的,到后来有些哽咽了,南错愕地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顿了顿女孩又继续说:“我觉得自己快受不了啦……他很董事。他是个好孩子,真的是个好孩子……”

  南小声地说:“还有希望吗?”       

  女孩摇摇头。

  女孩说弟弟平时最喜欢的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他的动物玩具摆放了整整一个房间。都是全家人以及他的小伙伴给买的。女孩这次带弟弟去来的目的就是让他到动物……“

  南有些怕看女孩的眼睛。南有些鼓励地说:“看得出你真的很坚强。”

  女孩眼圈红红的:“医生说他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南象被什么盯了一下,努力地坐直身子。

  ”你真是好姐姐……”南不知道怎样安慰。“你跟我的一位好朋友很相似,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你已经帮我了,”女孩又露出南熟悉了的一点微笑“谢谢你。”

  女孩子从身边 的一个旅行包里拿出两个又大又圆的红苹果放在南的面前。“千万别客气。”

  南试图推开的手在看到女孩唯恐他不收的眼神时就停在那儿。

  “好吧,谢谢你——”

  女孩友好地乍了南一眼,转过身去,瀑布似的黑发在转动时候轻轻飘扬起来。, “突突——”客车的引擎重又响起来,路终于又畅通了。

  南闭上双眼,在客车轻微的颠簸声里又回到了和平的那一次旅行。

  火车有节奏地援荡声响在南的心里。南看着平已安然瞅着的样子象一个在外流浪久了又回到家的孩子。

  南想,做个孩子真好。

  南也想伏下身来好好睡一觉。但南觉得自己不能睡,南的知觉留在平散发着香味的呼吸里。就这样南一路上的思绪处于飘忽的幻想中……

  走下火车时已是灯火辉煌的街景了。南和平站在站台的水池边冲了下挂着倦容的脸。夜晚城市特有的喧闹一下包围了他们。第一次单独和女孩在晚上走路的南心头别有一种甜润而又舒爽的感觉。南觉得周围有好多眼睛在看着自己似的。夜风中不断传来耳语似的声音,每一个细小的响动都浸入南的知觉。南也许因为衣衫单薄的缘故,感到透彻的凉意,连心情也透明了似的。南觉得自己像一只夜虫脱壳而出。

  平把那件米黄色的上衣从左臂弯里移到右臂弯里。平像对待一个特殊的具有灵气的东西那样倾注了一份梦幻似的感情。南体味着平美丽形体弥漫出的气息从街灯的光晕下看到平面孔的侧影,沉浸在异乎寻常的美感之中。

  平开始讲叙她远在东北的老家,讲她父母在一种艰辛的环境里养活了包括她在内的七位子女;讲那地方的窑洞,讲荒凉山坡上稀疏的几户人家;讲那儿露出地面的煤炭,讲她的舅舅如何死在塌方的煤矿里;讲姨妈不肯倒掉熬糊的中药服用后骤然死去……后来早熟的平凭着自己的毅力投奔到D城的一位远房亲戚。平一番苦读终于考上了这所学院的中文系。平说一切苦难都不过是过眼的烟云。平赢得她想要的世界。平说:“就会对你微笑。”
南说:“原来你的微笑背后还有这么多内容。”

  平说:“其实一个人的微笑是很重要的。”

  南说:“我就不同。我觉得自己好像游离出这个世界,一种孤儿似的感觉让我充满了忧郁。我总也笑不出来。童年的苦难和伤感似乎潜伏在我血液里。我虽然也积极向上地对得起生活,但我的敏感和多思让我的生存充满了更多的是小心翼翼。我不敢放纵自己的感情,但有时又管不住狂热的妄想,所以我时常面临自己制造的再劫难逃的深渊……”

  “……”平抬头远望遥远的B城夜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南和平都感到饿的时候,夜已黑极了。一个个的街灯愈发显得明亮起来。南和平走近一个露天的小吃摊。

  南和平商量着要了几小碟小菜,吃到大半光景天突然下起雨来,巨大的雨点砸在南和平单薄的衣衫上。南感到悠悠的冷意。南一把抓过平身边的米黄色的上衣为平遮住。两个人迅速离开了小吃摊,躲到商场的门厅里站着。

  大雨如注的认错空下,街灯的光柱躺在溅着水花的小汪里,像一个幻觉。平对这意外的雨点兴奋起来:“灯光里的水花美极了。”

  抽自言自语似的说:“世界上总难免一些出人意料的事发生。”       

  平笑了,笑得有点深沉:“有些事不是能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南半玩笑地说:“平,看来你很成熟。”

  平却认真地说:“其实人还是不要太成熟的好。成熟了,就很可怕。”

  其实成熟本身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如何矫正自己怎么去做才是关键的。“南不以为然。

  “为着爱情离经叛道,甚至甘愿受苦受难以至于牺牲自己一切的做法,是不是值得?”平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想这是人对爱情的观念和体验决定的。”

  “其实生活中的爱情是很现实的。”       

  面有些忧郁地沉默了。

  “咯咯咯……”

  突然的笑声一下子拥入南的耳鼓。南看到小男孩儿不知何时醒来了,一只手搔着姐姐的腋下,姐姐忍不住地笑出声来。旅客的目光都被笑声吸引过来。女孩的脸红倏地红了。女孩一只手“帮帮”地敲了两下坐位,眼睛看着弟弟轻声很坚决地说:“别闹了!”

  南巡视着男孩,很难想象这个眉目清秀活泼可爱的生命会不久于人世。南觉得上帝对这个男孩开了个过于残酷的玩笑。

  南的心被涂了一层黑色似的沉在似幻非幻的感觉到里,悠然之间一切似乎者不真实起来。南看到映玻璃上的自己的倒影,在颠簸的车窗上忽有忽无地呈现着。南想人又何尝不像这虚幻的影子一样地存在着呢?

  南瞅着自己挂在厢壁上的米黄色衣服,像看到一件封存过多旧事的古董。曾经有一段时间南几乎想把它付之一炬。南想让火烧去过往的一切。直到有一天,南像梦醒的一个黄昏,才感到了自己的好笑。面觉得什么者是不可抗拒和更改的,包括持续不断又可有可无的生命。而南对一件衣服的耿耿耿于怀究竟又有多少意义呢?

  女孩打开窗子时一股风拥入车厢,南的米黄色上衣随风下坠,女孩子轻叫了一下急忙用手接住。

  “真对不起啦。“       

  “哦,没事的。”南淡淡地说。
       
  南重新把米黄色的上衣挂到衣钩上,对女孩说:“你坐吧。”

  女孩仍目不转睛地看着南:“你还在读书吧”,女孩把目光移到南口袋的一只钢笔上。

  “我毕业了,艺术系的。”

  “我大一,学中文的。”女孩说。“您到省城有地方住吗/没有的话我可以给您找个地方。我舅舅住的地方很宽敞的。”

  “我有地方住的。”南向小女孩笑笑。

  女孩有些失望地顿了顿:“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到那个地方找我。”

  “好吧。”南说。

  女孩迅速地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纸和笔飞快地写下地址,一面告诉南:“喏,这地方很好找。进入省城沿清华路大街北走第一个路口向右拐,这条路叫幸福路,再过一个小十字路口向北拐,这条路叫幸福路,再过一个小十字路口向北拐,然后你丢看到一个中国银行。银行右侧有一条小巷,沿小巷东走10米,看到门牌16号就是啦。”

  女孩子几乎一口气讲完。因轻微的激动,脸红润润的。南觉得女孩面孔艳若桃花美得有些虚幻。

  南不住地点头“嗯,嗯”着。

  “姐姐,姐姐,我们玩皮筋。”小男孩扯着女孩的衣服在喊。已经回过身的女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啦,我叫虹,苏虹。”

  南点点头说:“我叫南,江南。”

  女孩浅笑着回过头去……       

  南想起那天晚上雨下了很长时间,南的平找到了一家旅馆住宅区下的时候已是深夜十二点了。那个夜晚南睡得好极了。南还做了有关平的梦。那个梦南后来始终没有给平讲。南梦见平穿着洁白的纱裙做了自己的新娘。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但是南醒来时早晨的房间陌生得空空荡荡。南没有一点喜悦的心情。南听说事实总和梦相反的。

  平来敲自己的房门时,南还倦怠地躺在床上。平捧着好多点心在外面又敲又喊。增咕南懒虫。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赶紧穿上衣服,拉开门时平就笑容可掬地进来了。

  雨后的B城被一场春雨沐浴提像一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大街上分外好看,五颜六色千姿百态,整个城市上空飘着一股好闻的清新的香味。南站在四楼打开的窗前心情豁然开朗。于是南大专地说:“走,我们爬山去。”

  平把点心饮料之类的东西放进包里然后收拾好行礼。南把行礼背在身上,平拎着小包,坐了几站市郊车便到了本市一座有名的风景山。

  南几乎小跑着上了山,平有些气喘地跟在后面。南回过头来停在一块大青石上。南看着登着一层层台阶的平,脸像红苹果一样。南便把手伸给平。平捂脸笑了一下,没有把手伸给南,一付很坚强的样子。南便缩回了手。

  抵达山顶的时候南的平都有气无力了,南惨兮兮地一屁股坐下来。平只剩下张口气喘的份了。

  南登上山尖的一块大石上,一种“会当凌云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境。展开在南的视野里。南飘飘欲仙。南张开嘴巴“啊——啊——”地放声喊叫起来。南听到远处传来无限幽长的回声。平看着南张得老大的嘴,突然大笑起来。南止住喊叫时一脸功到垂成的幸福感。

  平背转身面向来路,默默地延伸着自己的目光        。平看到蚂蚁一样的人群和车辆在一条宽带子似的街道上蠕动,那简直就是幅会活动的画,无声无息地流动。平自言自语地说:“人是多么渺小啊。“

  平回头看了看南清瘦而双神采的脸庞,平沉浸在自己的感触中。

  “看起来世界上少了几个人跟少了几只蚂蚁简直没什么区别。人不过比蚂蚁更为高级一些罢了。”

  南神情然地说:“人之为人在于他的精神境界和对未来的创造欲望是任何其它动物都不可能企及的。而人更为出色的是他们具有超越动物灵魂升华并且有如诗如画的爱情。”

  平沉默了一下,幽幽地说:“其实感情这东西是虚无飘渺的,不实在的,只是存在人心里的一种幻觉罢了。”

  南无奈地笑了笑。南看平似乎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起风了。平走近南把南的米黄色上衣悄悄给南披上,说:“你总是和其它人不同,让我看到许多真实的东西。“

  南想说,你在虚伪的人群里呆久了的原故。南没有说出口……

  南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湿漉漉的。南坐直身子看到客车被玻璃吹进的风夹带着丝丝细雨,然而天所依然很晴朗。太阳还明晃晃的。小男孩正拍着巴掌念念有词:“老天爷,不讲理,出着太阳下着雨。老天爷,不讲理……”

  女孩回过头来甜甜地一笑。南冲女孩点点头,起身去取衣钩上的上衣。女孩说了声“冷了吧?”转身去关窗子。

  南一脸感激地去看着女孩子:“不碍事的。”

  女孩还是把玻璃推严了。

  南想起临来时母亲给自己带的鸡蛋还剩下几个,掏出来双手捧着送给女孩。女孩摆着手推持着。南极认真地说:“给你弟弟的,算我一点心意。”

  “嗯”女孩潮红而清澈的眼睛看着南点点头,接了过去。

  雨停了,阳光依然明丽,女孩轻轻地推开窗的玻璃。一缕阳光泄进来携着缕缕春风,女孩瀑布一样黑发被风吹得蓬松起来。那银亮的光线穿过女孩鲜嫩的耳唇、薄薄的一层光晕洒在南的面前,仿佛一层不易觉察的忧郁。女孩专注地和她的弟弟在玩一根橡皮筋一来一往地套在双手上,不停地变换着花样。女孩还偶尔转过身来,向南羞涩地一笑。

  南心头潮涌着一股暖暖的泪水,失落的心头又满满地盛着这春天最后的阳光。南想着夏天就要来了。

  是啊,那个夏天平穿着连衣裙的身姿飘来飘去。南以为世上再没有谁能像平这么风姿绰越充满女性的魅力,心旌摇荡的南感到自己面临惊心动魄的事实了。

  自B城回来以后,平没有像往常那样来找南聊天。而南却在教学楼的第三层窗前常看着平从操场上走过。南把平的投手投足都摄进心底。南的视线一直追逐着平走过的身影直至在视野里消失,南站在那儿痴痴地冥想许久。

  南一直想找个机好好谈谈。…

  这个夏天就要毕业了,南隐隐感到分别在即的不安。南那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要到校园那根双杠周围走走。南想着怎样和平交谈,这一天平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一片空地上。

  南就迎着平走了过去。

  南说:“最近好吧。”

  平淡淡的:“还可以吧,你这几天常来这儿。别人都挺忙的不见你忙。”

  南有点意外,就径直说:“最近心情不太好。”

  “想开点嘛。就要分别了,大家各奔东西情理中的事情。”

  “我常常失眠,几乎有点受不住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其实我一直认为你是位很真实又很有见地的男孩子。只是……”

  “只是什么?”南紧张地问(南有点紧张)。

  “其实一切都是缘分。我毕业后回C城。你可能去B城了。”

  “那又怎样?”

  “南,其实你不了解我……,C城市有我的归宿包括我的婚姻。”平的脸没有一丝笑容。

  南吃惊地看着平。平忽闪了眼睛继续说:“其实我们已经同居了……和我那个人,他……”

  南的心被堵得一阵发慌。

  “其实很多男孩儿都给我写过求爱信。我没有接受任何人但我们……也水没有人能打动我的心,你除外……”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一行清泪从的眼里流出来。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平小心地问。

  “也许会……我不知道……”南的泪水涌流出来。

  南觉得一切都苍白地失去了真实。

  “其实人不能那么自私不要过多地考虑自己人。为自己的家庭和将来想想。还有父母……”

  南的面孔转向一旁,似乎周身冰冷。一阵柔和的风吹来,几只似乎被虫咬噬的绿色叶片缓缓飘落,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苦涩的青草味。南打了个很响的喷嚏。
平说:“别着凉了。”

  “一个小虫子飞进鼻孔。”南忍受着。

  平着一身南平时最喜欢看的连衣裙,渐渐暗淡在暮色里,一团闪烁的白色。南似乎想伸手摸摸衣袖里那只光洁如玉的手。南曾经以为握住了它便握住整个生命最惬意的感觉 ,南还曾以为这双手会伴随自己一生的美好岁月。而此刻南没有那种冲动。南此刻害怕的是如果握住了它那会伤害了自己……

  所以当平伸出手要和南握别时,南把脸转向一旁:“别把一切都给我,……我会受不了的……”

  平似乎理解地点点头。

  平一步一步地回转身走了,南不敢去看她的背影。

  南那天走回去时像踩着海绵似的。南觉得天和地都翻了个筋斗。南觉得世界似乎到了末日。

  南真想体会一下死亡的快感,但南放弃了。

  ……

  南被一声响动惊醒过来。南的米黄色上衣由于车厢的剧烈颠簸被抛到了地板上。女孩也被衣服的响动惊醒了。女孩揉了揉腥松的眼睛把衣服捡起来。女孩举起衣服的当口车厢又猛地晃了一下。南的这件米黄色上衣就在这振荡中一下子被抛出了开着玻璃窗的车外。

  女孩惊叫起来。

  南心境漠然地说:“没关系,几年的旧衣服,随它去吧。”

  女孩子有些不解地看着南:“没有贵重东西吧?要不叫司机停车?”

  南说:“没有,我很久没在它里面放东西了,不要它了。”

  南的目光依然转向窗外,那件米黄色的上衣在风中旋飘着,最后挂在路边的一个高高的树枝上,南失神地看着它,像一面退了色的旗帜在微微飘动。渐渐的连最后的一个小黄点也消失了。抽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挥了挥手,似要赶走一些什么。

  女孩轻咬着唇疑惑地看着南。

  “对不起啦,都怪我……”

  南嘴角漾出一点苦笑,摇摇头。

  “你没事吧?”女孩又问。

  南兀自说:“不关你的事,是路不好。”

  女孩说快到省城了,下一站是九座岭。女孩说她在那儿下车。带弟弟看完九座岭的自然公园,傍晚再去省城。南点点头,说:“有时间我会去看你们的。”

  南看到小男孩安祥地倚靠着姐姐又睡着了。南觉得男孩像一个随时可以消失的梦境。南的眼睛有点疼了。揉揉眼帘,南觉得小男孩消失之后又重新回来了似的

  南神情飘忽地想起在校园的最后日子。南常去银杏树下的石椅上去坐坐。石椅的对面是一排槐花树。南看着平的背影在黄昏的校园小路上越来越小。那时空气中飘着槐花叶的香气,一点清新之中含着滞涩的苦香。那浓郁的气息浸入南的身心。南自己也化成一片槐叶了。

  客车已缓缓地停了下来。女孩起身向南告别。南站起身来,扶起小男孩儿,并替女孩收拾好行李。

  南看着女孩一步步走下车。女孩背着行李,一只手紧紧地牵着弟弟的手。       

  女孩站在车边向南举着手。客车缓缓起动,南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着一高一低的姐弟俩。姐姐牵着一只手,另一只举着弟弟的一只手向南挥着。客车飞快地开走了。南看着女孩子的身影越来越小而女孩子和弟弟的手始终向南挥动着,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最后南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知何时,南的眼眶涌满了泪水,南从一阵清凉的风中清醒过来。南看着眼前的两个坐位空荡荡的,好像觉得自己的心也空荡荡的。

  南的目光从眼前空空的地方移向窗外。此刻已是夕阳夕下,满天烧红的彩霞凄艳无比,南脑海里的记忆画面都退居渐远的背景。南只感到客车像条爬行极快的虫子穿行在北去的宽阔大道上。轻微的颠簸让南觉得过去和未来都像泡影兀自充满了可以想象的经营承包责任制幻觉。

  南抹去眼角的泪水,听任客车载着自己像躺在梦里似的穿行。省城的姿影从路的前端浮现出来,而此时,夕阳已隐下半轮,渐渐地滑到地平线以下……

  淡淡的暮色从远方迫来……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2#
发表于 2004-11-29 00:29 | 只看该作者
细致的描写,厚重的故事。情节不错,有感染力!
3#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9 14:55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细致的描写,厚重的故事。情节不错,有感染力!


   谢谢一楠斑竹的点评,请多支持,问好了。
4#
发表于 2004-11-29 15:20 | 只看该作者
 题目平实而内敛,透露出作者的创作背景与沉稳。

 果然。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南在旅途(我们也可以理解为其人生的一段旅途)中寻找人生与爱情的转折和出路。随着平静的叙述和情节推进,南在对一对同行姐弟的关爱里自然而然地回忆起自己年青的生命中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南与平及小男孩最终以友谊和信赖达成一种默契,令人沉思与感动。

 作品有诗情、哲理,以旅途象征人生,以关爱诠注感情,文笔凝重而抒情,颇有力度和特色。

 问好。
5#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9 17:09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马克 发表
 题目平实而内敛,透露出作者的创作背景与沉稳。

 果然。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南在旅途(我们也可以理解为其人生的一段旅途)中寻找人生与爱情的转折和出路。随着平静的叙述和情节推进,南在对一对同行姐弟的关爱里...


      马克先生好眼力,为您仔细看完这么长的一个东西,俺深为感动,劳心费力,很很地谢谢您要,西西。
  
    :)
6#
发表于 2004-11-29 20:43 | 只看该作者
南抹去眼角的泪水,听任客车载着自己像躺在梦里似的穿行。省城的姿影从路的前端浮现出来,而此时,夕阳已隐下半轮,渐渐地滑到地平线以下……

语言精练,文字功底很好,学习了!
7#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0 09:28 | 只看该作者
谢谢若何。
8#
发表于 2004-11-30 21:29 | 只看该作者
小说的语言富有张力,情节也比较紧凑,应是一篇不错的小说。问好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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