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原来是你

米蚁

　　整夜趴在电脑前逛BBS，打拖拉机，奋战了一个通宵，第二天耷着肿胀的眼皮去上崔教授的课。抱着书，在去教室的路上独自吃吃地笑。记得崔教授最爱跟我说的一句话，“程同学，上我的课时，你的眼睛可不可以睁得稍微大一点？”
　　课才上到一半，我就开始眯着眼，撑着重重的头，朝各个角度乱栽。45度，60度，30度，90度……这一堂是高数二，我一点也不发愁。高三时我就已经自学完毕线性代数。我这脑瓜子，除了装公式和韦格，大概就什么都没有了。
　　韦格昨天打电话来，“锦文，我要回来了！明天下午的飞机到北京，五点你来机场接我。”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我却在这边打翻了一碗滚烫的泡面，灼得手背疼痛不已。“你是谁？”我故意冷言冷语地问他，想给他带来一点打击，哪怕只是极微弱的。
　　谁知韦格不以为然，他果然会不以为然，“得了，你忘了自己，也不见得会忘得了我。”
　　我咬牙切齿，瞧瞧，听听，他吃定了我，他这么自信满满，而我却于尴尬不堪中有着一点点奇妙的欣欣然。我的手指还浸在泡面浓浓的汤汁里，“五点？那时可能还没下课呢。”嘴上硬着，心却早已妥协了。
　　“五点，我等你，不见不散！”韦格挂了电话。当然，我心里非常清楚，我即便不去接他，他也不会有什么关系的。哪会和我“不见不散”？关键在于我自己不争气，是我想见他。一年了，我在这个城市里艰难的，孤单地守候着，一年了。为的好像就是这一天。
　　有时连自己都会哧笑自己。为了一个简单的约定，一个随口而出的承诺，竟浪费自己整整四个季节。人生中最珍贵的四个季节。往往越是痴心的人，就越是无法解释自己陷入的这种奇怪现象。大概有时只是妥协与屈服于一种习惯，习惯了守候，习惯了等待，仿佛这日子不花在期待上，就不知道如何过似的。
　　　　　　　　　　　　　　　　　
　　我约了康乔一起去接韦格。康乔还在上课，我就买了纸杯装的咖啡，站在课室外等他，看见他坐在座位上认认真真地做笔记。有邻桌的女孩趁教授转过身去的当儿，扔了个纸团给康乔，我煞有介事地在窗外看得一清二楚。那个女孩我也认识，个子小小的，眼睛很大，名字好像叫什么兰。每次当我和康乔一起从图书馆餐厅走出来时，她那双眼睛就好像是剪开两段缝隙的布，边缘一对黑漆漆的巨形弹珠，滴溜溜的，一副好似就要呼之欲出的模样，非常的诡异。
　　有时我目睹此情此景，会小小地调侃康乔几句，“管管你的崇拜者吧。”
　　“怎么？她的眼睛又放飞剑？”
　　“比这个更严重，她的美目懂得自动制造酸性腐蚀物，杀敌于无影无形。”
　　康乔宁静地微笑，不再说话。他总是这样，一副标准模范生的样子。高中时候老妈就嘱咐我多跟康乔学习，可我看我自己和康乔认识了六年也不管用，他永远一副知情识趣，平淡从容的样子，而我就只会在化学课时弄爆酒精灯，或是坐在公车上边打瞌睡边流口水。
　　　　　　　　　　　　　　　　　
　　和康乔到了机场时才四点一刻，我去买了浓的咖啡来，颤抖着嘴唇衔住杯沿。康乔转过头来脸色平淡地看了看我，我傻兮兮地对他报以一个巨白痴的笑容。
　　“很紧张？”康乔问。
　　“哪有？”我马上开始企图自己超级蹩脚的演技蒙蒙他，但却是欲盖弥彰，“你少乱说。”
　　“是吗？”康乔还是静静的，“那你猛眨什么眼？”
　　“我有吗？”我嘻嘻笑笑，手不停地发抖，多半是中午的时候鸡爪子啃多了，“怪了，怎么还没到呢。”
　　“去那边坐一会儿吧。”康乔打量我几眼，笑了，“你这样子像是随时要瘫软在地上一样。”
　　“哦。”我讷讷地跟他过去坐在餐厅的空位上。
　　“等这一天很久了吧？”康乔低头喝咖啡，嘴里这么说。
　　我瞪他，但是他没有看到。有一个这样的老朋友真是万幸又不幸，我的什么情绪他都一清二楚，更让人痛恨的是——他干嘛一定要把它们揭穿出来呢？让它们安安静静不动声色地住在我心里，不是很好吗？
　　“一会儿见到了韦格，帮我一个忙。”我说。
　　“什么忙？”
　　“别让他知道我等了这么久。”我可怜兮兮地企求道，“拜托。”
　　“为什么？”
　　“怪没面子的。”
　　“哈哈！”这家伙居然敢笑？我只差没有作天女散花状，把手里大半杯热乎乎的咖啡朝他泼去。
　　“喂！听到没有？”
　　“你想怎么做？”他愿意合作了。
　　“骗他说我有交往的男朋友。”我把脑子里生成出来的幼稚建议提交给康乔，“怎么样？这个主意是不是很棒？”
　　“他会问是谁。”康乔简单地一句话就堵截住了我假设。对啊，如果韦格问到是谁，我怎么说？如果韦格要和他个“男朋友”见一面，我又到哪里去找替罪羊？
　　“这个嘛……”我皱皱眉，“嗯……”
　　“很简单。”康乔笑笑，“就说是我吧。”
　　“你？”我楞了半秒钟，马上暴笑起来，“韦格不会相信的，一定不可能！”
　　“他会相信。”康乔很肯定地说，“反正你一时也找不到别的人选。”他看看腕表，“四点四十五了，怎么？你现在要不要挨个儿打电话寻找合作人？”
　　我皱眉思忖了片刻，的确没时间了。管他的，康乔就康乔吧，反正又不是真的，说不定韦格会相信。
　　然后呢？我撑着头幸福地瞎想着，然后韦格会不会因为我被康乔抢走而气愤后悔，既而和康乔决斗，向我表白？这手激将法虽然很老土很弱智，不过往往也最管用呢。
　　韦格推着行李出来时，我紧张得差点左右心室移位。他还是老样子，只是头发长长了，胡子刚刮过，大概是睡足了觉的缘故，脸色看上去很好，精神奕奕，深黑色眼睛非常明亮。
　　我像看到了布莱德。彼特一般激动，作势要举手冲过去拥抱，康乔一把抓紧了我的手，“刚才的约定，忘啦？”
　　我这才半路刹车，马上收拾好表情，顺势挽住了康乔的手臂。
　　“锦文！”韦格看到了我，欢呼着朝我和康乔跑过来，“康乔！你这小子也来了！”他使劲一掌向康乔的肩拍过去，突然看到了我挽着康乔的手，“咦？”
　　我骄傲地浮起一个微笑，“韦格，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长发女子一路小跑着过来，嘴里喊着——“韦格！韦格！”
　　我诧异地盯着韦格，韦格也听到了声音，转身拉过那位女子，满脸笑容地向我和康乔介绍，“这是ruby，我女朋友——这位是我哥们儿康乔，还有……”他低头看着我和康乔挽得紧紧的手，“嘿嘿嘿，多半是康乔的女朋友。”
　　我顿时天昏地暗，只差没像一支被取走果肉的香蕉皮一样瘫软下去，“女朋友？”
　　“你好。”那个叫ruby的漂漂MM伸出手来。我专注地打量她，淡红色卷发，杏眼朱唇，身姿袅娜，皮肤是奶油色的。韦格喜欢的类型。标准的。
　　“你好。”我说话的声音像梦游。
　　“我们走吧。”韦格笑道，“回家放好行李就去大吃一顿怎么样？我特别想念这里的饭菜，那边总是吃不到正宗的。”
　　“好。”康乔点头。我已经缩回了挽着他的手臂，却又被他更紧地抓住手，挣也挣不脱。
　　“你们……”韦格把手搭在康乔肩上，食指轻轻摸摸鼻尖，鬼里鬼气地笑，“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你不知道吗？”康乔笑道，“你走后没多久。”
　　韦格打量了康乔几眼，“意料中事，意料中事。”
　　我狐疑地抬眼盯着康乔，这家伙，怎么演得比我还逼真？怎么办？我原本只是想用这个方法气一气吓一吓韦格的，哪知道他不仅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携带家眷一同返回。我自己搭的高台，要怎么下才好？
　　一路上我都愁云满布地思索着这个严重的问题。康乔也不多话，只是一直紧紧地拉着我的手。韦格嘻皮笑脸，“这两个家伙，感情这么好么？”
　　我脑袋冒烟，真想冲过去踩死他！踩扁他！
　　　　　　　　　　　　　　　　　
　　吃过饭后，韦格一边嚷着家乡菜就是美味，一边问：“雕刻时光不见了吗？”
　　“早搬了。”我闷闷地回答。以前他没走的时候，我们有空就爱去那里坐坐，我有很多部影片都是从那儿看来的。
　　“随便找一地儿喝一杯吧。”韦格倒是一点不留恋。当时知道雕刻搬了的时候，我可是紧张万分地转车又转车地去找。可结果呢？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物是人非事事休。
　　坐在酒吧里，韦格和康乔两个多喝了几杯，就都开始大舌头起来。先是韦格问康乔，“小子真把锦文追到手了呢。”
　　“呵，你不知道有多难。”康乔脸红红的，好像酒醉中还带着几分腼腆。
　　“锦文……”韦格朝我吃吃地笑，“追到你可是这小子的最高理想呢。”
　　“说什么呢。”我翻翻白眼，不去理他们。旁边的ruby看着我，高深莫测地笑。我抓抓头，怎么气氛好像不对，康乔说的这些台词，我事先一点也没有和他商量过啊。他怎么即性发挥得这么好？
　　“从高中二年级起，他就暗恋你。”韦格嘻嘻地笑，“五年了吧，有毅力！”
　　康乔微笑着，迷离灯光下他突然捉住我的手，眼神温情，“锦文，我认真的。”
　　喂喂喂！我心里暗自嘀咕着，剧本里没有这一环节啊。
　　ruby含笑看了我一眼，“我们出去吹吹风。”她拉着韦格走了。
　　“喂！”我看见韦格他们走远，拍拍桌子，又拍拍康乔的额，“别装了，韦格已经走了。”
　　“我知道。”康乔并没有移开眼神。
　　我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你在干嘛？”
　　“我在干嘛？我在向你告白。”康乔直截了当地道。
　　“什么告白嘛。”我推了他一把，“主角都不在了，戏也结束了，你有毛病啊？”
　　“我认真的。”
　　“你醉了。”
　　“我不否认。”
　　“所以胡话连篇。”
　　“酒后吐真言。”
　　“是你要向某个MM表白时的说辞吧？你在演习？”我看着他，有点忐忑不安，“要不我可以替你向她转告，如果你没那个胆儿的话。”
　　“我说真的。”康乔的语气还是不急不徐，“你不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吧？”
　　“什么？我没有。”我开始眼皮乱眨，每次一紧张或一说谎，我就有这种反应。
　　“连韦格都知道。”康乔沉声道，“每个朋友都知道，只有你一无所知。”
　　“少寻我开心。”我生气了，“韦格不要我了，你看我可怜是不是？”
　　“我早看你可怜了。”康乔道，“高中时候起，你眼里就只有韦格，那时候我就看你可怜了。不过我更可怜，五年了，我自认自己并没有怎么掩饰，可你居然还是察觉不到。”
　　“滚开。”我粗鲁地道，“我不吃同情。”
　　“那你同情一下我吧。”康乔自嘲地笑笑，“救我出这水深火热的境地。”
　　“我们是朋友，康乔。”凶神恶煞不管用，我便采取循循善诱这招。
　　“那只是暂时的，对我而言。”康乔道，“没有任何男人甘愿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只做朋友。”
　　“友情是可以天长地久的。”我开始念起广告词来。
　　“对我不管用。”康乔比我还固执。
　　“某些友谊是没办法转变成爱情的。”
　　“试过才知道。”
　　“有些水不能去淌，一淌下去就起不来了。”
　　“那就别起来，只管沉下去好了。”
　　“我们不合适。你太静，我太动了。”
　　“正好互补。”
　　“我还是忘不了韦格！”
　　“所以你必须要开始一段新恋情。”
　　“我要回家了。”我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绕圈子，还是赶紧逃跑的好。康乔这家伙，看来醉得不轻。
　　“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我站起身，趁康乔一时没反应过来，逃出了酒吧。
　　坐在车上打电话给韦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凶巴巴地问他。
　　“什么？”
　　“康乔他……”我说到一半又说不下去了，真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你不知道吗？”韦格惊奇得好像是在家的客厅里发现了复活节人像似的，“天啊！！！”
　　“说说看。”
　　“从高二时候就开始了。”韦格对我的愚钝简直快失去语言了，“康乔一直就喜欢你，你居然不知道？你想想，不然他怎么会从高中到现在都没交女朋友？”
　　“这也要赖在我头上？”
　　“你想想那些点滴琐事吧。”韦格用很罕见的认真口吻道：“锦文，别把感情任性地用在不可能的人身上，这不值得。”
　　“你想说什么？”我知道韦格是绕着圈子劝我放弃他。
　　“感情这东西，用一次薄一次，用一次少一次，你如果全用在不爱你的人身上，那如果某天你遇到生命中真正的他，又要拿什么去爱他呢？”
　　“哪有这种理论？”我嘀咕着挂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我像贼似地在餐厅外探头偷看，确定康乔不在里面，我才敢潜入餐厅，火速打了饭，再以光速蚕食完毕，最后耳听四面眼观八方地冲回了宿舍。
　　这个时候如果有飞天遁地的神功就好了。
　　回到宿舍，果然有我没接到的电话。舍友说：“康乔打了七八个电话了，你怎么不带手机出去？他好像有什么要紧事儿似的，声音特急。”
　　“我要睡觉，别吵醒我。”我跳上床用被子蒙住头，“有我的电话就说我不在。”
　　“任何人找你都这么说吗？”
　　“只是康乔找我才这么说。”
　　舍友奇怪地盯了我一眼，我赶紧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电话突然铃声大作，我神经质地弹起来，“康乔找我就说我不在！”
　　舍友握着电话，抿着嘴和我打手势，果然是康乔打来的。
　　“锦文出去还没回来呢。”舍友帮我骗康乔。
　　我吐出一口气，倒头继续睡。
　　“什么？你在楼下？”我听到舍友的惊呼马上又从被窝里弹起来，对着她猛摇头。
　　“她在摇头呢，说她不在。”舍友也蒙了，居然笨嘴拙舌地暴露了我的行踪。
　　“他说他在楼下。”舍友挂了电话，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吐吐舌头。
　　“由他去好了。”我倒在床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睡不着了。
　　“吵架了？”舍友关心地问道，“绝交了？”
　　“没有。”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是不是他告白了？”舍友嘻嘻笑。
　　“什么？！”我又像不倒翁似地弹了起来，天啊！连她也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我警惕地看着舍友，还有多少人知晓这等机密？
　　“这么明显的事，我用膝盖头看都看出来了。”
　　“很明显吗？”我抓抓头，“怎么我就看不出来？”
　　“那是因为你被某些不开花不结果的感情蒙蔽了双眼。”舍友斜睨我，“你本来就近视，现在更变得弱视了。”
　　“喂，我怎么办？”我急需一个军师替我出谋划策。
　　“该怎么办怎么办呗。”舍友笑笑，“老实说，康乔不错。”
　　“那你去追他。”
　　“那不成，他心里有人了。”舍友道，“还是一傻瓜。”
　　“我和他是朋友呢。”
　　“这种例子太多了，从朋友变成情人。”舍友笑道，“这种感情更坚固。”
　　“朋友就是朋友嘛。”
　　“和他在一起你开心吗？”
　　“以朋友的角度来看……”
　　“只说开心吗？”
　　“就朋友来说……”
　　“开心吗？”
　　“……开心……”
　　“时间会过很得快吗？”
　　“你知道我这人重友情……”
　　“真接回答！”
　　“是的，很快。”
　　“关心他吗？”
　　“关心。”
　　“那不就好了。”舍友眨眨眼，“你通过测试了，完全没问题，可以接受新恋情了。”
　　“可是……”我犯糊涂了，和康乔在一起是很开心，时间也真的过得很快，话题也多，可是……可是那是一种平平静静的感觉，一点起伏也没有。爱情……爱情好像不是这样的。爱情是激烈的心跳，灿烂的火花。不是吗？
　　“通常我们梦想绚丽，却更应该珍惜贴心。”舍友举举手上的茶杯，“就像一杯热茶，滋味平淡，却给你最实实在在的温暖，这不是更好吗？”
　　是吗？我皱眉望着窗外，也不知道望了多久，心里的天平渐渐偏离了。在等待韦格的这一年时间里，我是怎么一天一天撑下去的？多得康乔在身边陪着我，安慰我鼓励我。以前觉得他这么做是朋友应该的，所以就不放在心上，现在想想，他竟是一直在心里爱着我的，那么如此说来，他看着我为韦格伤神，自己也一定觉得很辛苦才是。这么一想，我心里不禁有点酸酸疼疼地难受起来。
　　想了一晚，第二天居然破天荒地没有疲倦的感觉，反而神清气爽，觉得窗外阳光灿烂。下课时，崔教授说：“程锦文，割过双眼皮吗？眼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
　　刚走出课室就看见康乔朝我迎面而来。我清清嗓子，端正好表情，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人群中又看到那个什么兰的脸，那丫头又在用眼光凌迟我。我宽宏大量地向她微笑。对不起咯……
　　我和康乔约了韦格和ruby在西单见面。韦格和ruby迟到了半小时。
　　“这家伙。”康乔不停看表，“要做灯泡还迟到。”
　　“在那边——”我远远地看着那两个超级蘑菇大王正站在街对面四处张望，八成也是在找我们。
　　“我们过去。”康乔站在路边，牵着我的手，等红灯熄灭。
　　我没有松开他的手。说真的，要感谢舍友告诉我的的那句话。
　　“喂！”韦格在对街已经看到了我和康乔，他举起手大声招呼我们。
　　当然，也感谢韦格，感谢他最后的劝告；也感谢ruby，感谢她让我死心。
　　别笑，这很正常，靠近爱情的人反应越不正常，就表示越正常。
　　我从来没有想过，主角会是康乔。
　　原来只要肯打开窗，就不愁没有广阔的视界和自由的选择。只要肯打开窗就好。
　　一时间感触无限，我拉着康乔的手，温馨地笑笑，“嗨，热茶。”
　　康乔有点摸不着头脑，憨憨地笑着转过头来，“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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