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邱天 于 2015-2-1 10:13 编辑
哑娃“啊啊” 文 / 邱天
“啊啊”是葛存枳的小名。他娘怀他的时候,孕期十个月已足够,还没有要分娩的迹象。这天娘下地摘豆角,偏遇上一群迁徙的大雁,头雁拉了一泡屎,不偏不倚落在娘的头顶,这可火了娘,开口“哇哇哇”,气头尚未消停,肚子却有了动静。他爹赶紧用板车送他娘到乡卫生院,未进得产房,娘却将他生在板车上,让卫生院的医生、护士好一阵慌忙。离奇的是,他生下后不声不响,任凭护士怎么拍他后背,他吭都不吭一声。
难道遗传他娘是个哑巴?助产医生犯疑了。爹更急,抡起大巴掌就要拍,偏这时他“啊”的一声,阻止了爹的巴掌。而后,他不哭不闹只会“啊啊”,直到长大了还不会讲话!
于是,全村人都叫他“啊啊”,谁也记不得他的大名葛存枳。
而他却不卑不亢,独坐房门前,看太阳从东山升起,又从西岭落下去;看洋槐树下蚁群搬动死苍蝇;看落叶飘到小溪中随波逐流……
日子就这么过着。葛存枳该上学了,村小学不收他。有村民劝他爹,送城里的聋哑学校吧。他爹嗫嚅,我儿不该聋不该哑啊。
奇怪的是,葛存枳听不见人讲话,但他听得见春风走动的声音,听得见太阳的脚步声。他想告诉大人,太阳走路“咯噔咯噔”的,可好听啦!他“啊啊”,大人便笑,啊啊,饿了?找你娘去!别人在笑话他,他听不见。
这天,葛存枳在洋槐树下看蚂蚁结队爬行,忽然听见树枝头有两只鸟儿讲话。一只鸟儿说,村里人都上山砍伐树木了,砍光了树林成秃山,这哪行?另一只鸟儿说,是呀,这个村庄依山而建,秃山水土不保,一旦暴雨来临,泥石流会冲毁村庄的!
两只鸟儿的叹息声葛存枳听见了,他想,鸟儿说得对啊!大人们为了钱而毁了山林,会殃及村庄的!这不行,得阻止大人们砍伐山林!
他朝上山的村民奔去。身后鸟儿在说,快看,那个男孩去阻止了,他一个哑巴,能阻止大人乱砍滥伐吗?
果然,对于葛存枳“啊啊”声,村民不屑一顾,啊啊,你拦我们干什么?让开!你个小屁孩,还想妨碍我们挣钱?
葛存枳还是固执地张开双臂,嘴里“啊啊”,泪水汩汩。人群里有他爹,爹走过来抱起他,侧过身让出了路,帮他擦去了泪水。
葛存枳还小啊!他只能“啊啊”,怎能奈何大人们的行为?
爹娘商议着,还是将孩子送城里的聋哑学校学习吧,不能误了孩子的一生。
这一天爹起了一个大早,牵着葛存枳进城。太阳突然躲进云层里了,葛存枳看看天空,巴眨着眼睛,他分明听见太阳的脚步声很是沉重。他“啊啊”着,拉爹往回走。爹说,儿啊,咋的啦?葛存枳挣脱了爹的手,跑到村口河边。河中有小鱼儿再窃窃私语呢,他俯下身子听,小鱼儿在说,快下雨了,快下雨了。葛存枳忽转身,死命拉着爹往家走。爹莫名其妙地跟上他,快到家时,就听见一声响雷。爹惊诧了,这孩子,咋知道要下大雨的?
这场雨下了一整天,葛存枳呆坐窗前一整天。他望着被砍光树木的秃山发愣,看着暴雨发愣,分明听见雨在说“灾难来临,灾难来临”。可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天经地义,会有什么灾难呢?世事难料,他毕竟还小,不懂。
雨终于停了。爹对他说,儿啊,跟娘待在家中。爹去去镇上就回啊!葛存枳“啊啊”。
爹走了两天了,还不见回来。爹到镇上干啥?山雨又下了,他跟娘焦急地站在门外张望。忽然一只山雀掠过门前空坪,葛存枳的耳根一阵阵酸疼,是山雀的声音在耳边叫唤:你爹遇难,就在河边,山洪来了,赶紧救援!
他突然“啊啊”,去拽娘的手,跟娘打哑语。娘感觉到儿子的反常情况,让儿子死命拽着狂跑。
村口河面上,进村的木桥已经断裂。河水比往日涨了许多。爹在河心扑腾,看情形是要将桥木梁扶正,要将木桥重新搭起。可是山洪狂泻,浊浪翻腾,爹势单力薄。
赶来的葛存枳着急啊,感觉脑壳在膨胀,胸中血液在沸腾,一股强烈的气体在上升,他一阵急剧咳嗽,“噗”一声,口中吐出一块浓浓血痰……
“爹,危险!”葛存枳喊出了人生第一个标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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