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庭医生

逍程

当年在壮山村上教书，由于一家人反复生病，家中一年四季药物不断，每次都找当地的赤脚医生治疗。赤脚医生名叫赵文志，当年五十岁左右年纪，高个子。眼睛近视，但是扎血管又十分准确，我还一直没见着他扎第二次的情形。性情迂缓，什么事都不急的样子。农村的赤脚医生大体都是兼职，主要精力在务农。他也是这样，遇有谁生病了，得到田头地角找。他态度好，不管他多忙，总是立即停下农活，把放在田地边的药箱一背就走人。全村只有他一个医生，所以实际上，他是全村生命的保护神。他到我家里治病，我到他家里治病是经常的，所以他是我的家庭医生。

他家境非常好，八十年代初期就算小财主了，当时传闻多，特别是物价上涨的传闻多，于是在全村他第一个买电视机。在全家没有一个人会骑自行车的情况下，他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他怕没人骑，车会生锈，就把车当宝贝吊在楼梁下面。他的这个举动成了全村人的笑柄。

天快黑的时候，老婆一脸痛苦状，告诉我赶快去找赵文志，因为可能要生孩子了。我是一路奔跑到了他家，没人，就到田边地头找，其时正值小麦收割，我见着了药箱，但没见着人。原来是他背小麦回家了，他老婆呢？个儿小，在麦田割麦，见不着人。等了一会儿，就见赵文志来了，我就像盼到救星一样，结巴着说：快，快点，要生了。他放下背架子，挎上药箱就走了。我一路催他快点。他说，忙啥子嘛，肚子才开始痛，还早。我只好让他跟在我后面，我飞快地往家跑。我到家好久了，他才来。他一到我家就放下药箱，熟练地取出药箱里的东西。用一根导管给老婆输什么液体，还打了什么针（后来才知，实际上葡萄糖、缩宫素），当时我没有一点医药常识，只怀疑这些药物会不会对产妇不好，对婴儿不好，当然由于没有钱，还担心他把费用给弄高了，给不起钱。但没好意思说，开不了口。果然如他所说，在经过八个小时后，孩子才生出来，天早就大亮了，赵文志背着药箱又背小麦去了。

自从有了这孩子，他就更是我的家庭医生了。因为孩子从一出生开始就天天不是这病就是那病，每次病了就找赵文志。每次看完病，问多少钱时，他说：给个三角钱算了，或是给个五角钱算了。他这种喊价，好像非常随意，根本分辨不出是让了钱，还是猛赚了钱。工资低，没办法，药钱真正要计较。后来没钱，就经常欠人家药钱。我每次都歉意地说：没得钱，二天一起给哈。他总是说：撂在那儿，撂在那儿。正因为没钱，大人有病就坚持着，不医了。只是孩子病了特别重视。孩子一岁左右，拉稀非常厉害，并且高烧不退，连续一周，孩子已有抽畜症状。本来开先发现病了就找赵文志医了，而且人家天天来，但是没见什么效果。第七天的晚上，孩子精神十分萎靡，两口子就紧张了，老婆抱着孩子哭，我出门去找赵文志。出门时才发现，外面一团漆黑，根本就看不清路，并且不知谁家的狗，不是在叫，而是在嚎，农村人说那就哭。并且当地人说，每次这狗哭都会死人。把人紧张得一身汗毛竖起来。那一夜，我估计我是遇到道路鬼了，因为看不到路，辨不清方向，凭着感觉，走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赵文志家。紧张了，就想抽只烟，可是没有带火柴。当时的情况是，我在何处？不知道，赵文志家在哪里？不知道。不知道方向，就不敢走了，于是原地站了一口气，仿佛听到脚步声，并且伴随着东西在箱子里震荡的声响，这声音十分熟悉，应该是赵文志背着药箱走路的声音。我就如同遇着救命稻草，高喊：赵老师——立即就听到回音：邓老师啊，你这是到哪儿啊？我那时真的想哭了。我说：就是找你啊，娃儿病得重。赵文志说：你找我都走错路了，你看看，你都到了山神庙了，走到了别的村了，要不是我从陡嘴村回来，我看你不晓得还要走到哪里。你说娃儿严重，就快些走，看娃儿。一路上就描述娃儿的病情。这一次，他不是慢性子了，走路非常快，我只能跟在他身后。

回家，老婆还抱着娃儿哭。赵文志放下药箱就开始测体温，看拉的大便，那时没有电，点的是盏煤油灯，他眼睛不好使，估计温度表看不清，是靠的把脉，凭感觉判断孩子高烧39.5度。由于眼睛不好使，察看粪便的过程更加艰难。他看到老婆担心的样子就安慰道：这病严重是严重，但是不怕得，县城的医院不到一天就能治住，娃儿得的是重度痢疾症，我已经把我这里最管用的药都用上了，所以，得想办法把娃儿送进城。这病不能再拖了，只是这半夜三更的，离城四五十里路程，等你们抱进城，恐怕天早亮了，而且还耽误了治疗，不如你把我的自行车骑上进城。我知道那是他的心爱之物，一直吊着，我也不忍心骑。他看我犹豫，就说：自行车也就是个车子嘛，工具嘛，值几个钱嘛。你不骑，吊在那里恐怕也要放坏，你拿去骑。说着他就开始收拾药箱，吩咐我们收拾一下，他去推自行车来。

幸好我会骑自行车，当晚就把孩子送到医院。三天后出院，后来孩子活出来了自不在话下。

隔年调镇上工作，还是一家人生病，往往到镇医院看病，每次都花几大元，但是无效。于是想到赵文志，又去找他治病，每次都是几毛钱，并且有效，我才知道当时他给我们一家治病，根本就没有多收钱。

孩子高中时又病了，一家又带她去找赵文志，这次他了解到我们处境的困窘，他边弄药边说：供这个娃儿读书，实在是难，家家都是这样。多年来，你们一家信任我，只是能力有限，没有帮助过你们，现在你们的困难这样来解决好不好？缺小钱时，像几十几百的，向朋友亲戚借点，缺万把块、几万块钱的时候，你尽管开口就是了，我不得要利息，啥时候有了啥时候再还。反正钱就像那个自行车样，放在那里也不起作用。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赵文志七旬有余，定居蜀北；我五十多岁，定居涪城；孩子二十八岁了，定居东南。即使在此情况下，一家人如果谁生病了，还得辗转找他治病。

一句话，一家人对他都有依赖。

暴雨迎风

你一下子发这么多，是原创首发吗？注意看一下发帖规定。

邱天

暴雨迎风 发表于 2015-2-2 17:29
你一下子发这么多，是原创首发吗？注意看一下发帖规定。

这种刷屏，我在其他论坛当版主也遇到过。要注意了，明白其用意。

逍程

尊敬的版主，我发的都是原创、首发。可能会怀疑我哪来那么多的作品。答：我每日皆有诗文，故存货较多。已经在网络上、纸质报刊上发表过的，我没有发来。谢谢质疑。

五味轩主

这篇写的也好，一个真心为群众治病的好医生的形象，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