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水如空 于 2015-3-6 20:20 编辑
中国式参禅 应该说,在中国,佛教的信徒,除了念佛的净土法门之外,该数修行禅定法门的人最多了。当然,在藏蒙地区,还有大量修习密宗的。密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由于其“密传”的特性,我们一般人很难深入了解。但大抵总是一些诸如“男女双修”、“上师灌顶” 或“密咒持诵”之类的玩意儿。除去“男女双修”居然也可以混入佛教殿堂外,其他的方法在此也不宜做过多评论。只是在心里隐隐地有一种感觉:佛陀作为彻底的觉悟者、解脱者,是伟大的“天人师”(佛陀的十大称号之一),很难想像怎么可能会如猫教老虎一样,还要偷偷地留上一手,且只把这一法门暗地里传给藏区。这种勾当,向来都是中土那些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无良工匠或武术名家们干的,居然有人会生生地安在佛陀身上,如此行径,究竟是信佛,还是谤佛,就很难说了。 不过“信仰自由”,这打是法律规定的,管他信什么,只要不反党反国反人类,也就没人干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管由它去罢。这里只说国人比较熟悉的禅修法门。 说起禅修,就不能不提到禅宗六祖慧能,以及他的那首著名的偈子:“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其中的来龙去脉人们多已熟悉,在此也不多加引述。只说中国的禅宗一脉,还是起源于达摩祖师,就是说梁武帝虽然“造寺度僧,布施设斋”却“没有功德”的那位。而禅宗的西方祖师则是佛陀弟子大迦叶,也即在灵山会上“拈花微笑”的那位。这个故事人们也很熟悉(可见禅宗对中国文人的影响之深),不过还有必要再重温一下。 据《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载:大梵天王即引若干眷属来奉献世尊于金婆罗华……尔时世尊即拈奉献金色婆罗华,瞬目扬眉,示诸大众,默然毋措。有迦叶破颜微笑。世尊言:“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即付嘱于汝。汝能护持,相续不断。”时迦叶奉佛敕,顶礼佛足退。 这里,佛祖究竟传了大迦叶什么妙法,由于经中没有记载,所以我们也不得而知。不过宋·释普济《五灯会元·七佛·释迦牟尼佛》中却另有说明: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 由此,我们好歹算是弄明白了一点,佛祖传给大迦叶的是“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微妙”在什么地方呢?就微妙在这个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是一般佛经里绝对没有记载的,甚至是文字无法表达的,或者说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这,理解起来就实在太难了。 说起来,虽然佛法高深,非一般凡夫俗子所能窥其堂奥,但好歹也要说出来啊。我们又不是修成正果有了“他心通”的圣者,别人一动心思就知道想的是什么了,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您不说出来我们可怎么知道这法门的“微妙”之处呢?就算是我们的“慧根”再怎么不足,不能如颜回一样“举一隅以三隅反”,但好歹也能“略知一二”,可是佛祖在这里居然什么也没说,只拈着花“瞬目扬眉,示诸大众”,可叫我们怎么了知其意呢? 不过你不知道不见得别人就不知道,人家大迦叶就立马明白了佛祖的意思,并且“破颜微笑”了。您还别不服气,人和人就是不一样,若您还相信“勤能补拙”那样的鬼话,那不妨从此就“勤”那么一回,穷你一生的精力去想想,佛祖拈着花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 对于我们一般人来说,不仅佛祖当初要表达的意思猜不透,即使由达摩祖师把此禅法带到中国,再一代代传播下去,直传到六祖慧能,直传出今天的禅宗一脉……我们仍不知道禅是怎么一回事,即使某些参了大半辈子的实修者。 由于当时佛祖传给大迦叶的法门“不立文字”,所以究竟是些什么内容,什么方法,不只今天的我们没法知道,就是古代的那些大德高僧们也未必了然。因为不知道,就难免会有各种各样不同的猜测,会有各种各样不同的理解,同时也就采取了各种各样不同的手段,著名的就有“德山棒、临济喝、云门饼、赵州茶、慈明骂……”,禅宗教育弟子的方式可谓五花八门,无奇不有,蔚为大观。有的会给你吃饼,有的会叫你喝茶,有的直接骂你一顿,有的突然吓你一跳,甚至有的抽冷子给你一棒子……真不知哪一种才是真传,哪一路才是正统。可惜无论哪种方法,其教育结果都和净土法门差不多,修习者多,成就者少。即使在以“禅悟成就”而著称的“像法时代”,该法门同样见效甚微。也难怪,今天我们的学子们成天抱着那么厚的一大撂一大撂的复习资料,结果考上重点大学的仍是凤毛麟角,何况这个“不立文字”的禅修法门呢! 不过不立文字,并不表示就彻底没有办法对其稍做了解,佛祖虽然没立文字,但中国禅宗的代表性人物六祖慧能却是明明白白的有一本《坛经》传世的。通读《坛经》,就不难对禅宗做一些粗浅的认识。前面那首著名的偈子就出自该书。这里且再引书中一段著名“风动幡动”的典故,说的是慧能流浪到广州法性寺,正看见风吹幡动,于是听见两个和尚讨论,一个说是风动,一个说是幡动,二人争论不休,于是慧能走过去说了一句:“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二人立刻心服口服。与此论类似的,唐韦应物有一首《听嘉陵江水声寄深上人》,其中写道:“水性自云静,石中本无声。如何两相激,雷转空山惊?”宋苏东坡也有一首类似的《琴诗》:“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这,即是颇为后人称道的“禅诗”了。 不过诗虽有趣,但若放在今天,这种疑惑却根本不算问题:什么风动?什么幡动?什么水声?什么石声?什么声在指头上?什么琴上有琴声?分明就是哲学里面的内因和外因嘛!正所谓“内因是基础,外因是条件”,二者缺一不可,还论个什么劲头嘛!这个问题,佛陀早已说得明明白白:世间万事万物,皆因因缘合和而成。也就是说,无论是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一鸟一兽,还是一家一户,一党一国,一次战争,一场瘟疫,涨个工资,开个会议,升个贪官……无不如此。至于什么风吹幡动,水激石惊,指弹琴鸣,分明就是小儿科嘛! 还有著名的临济宗青原惟信祖师,在其总结自己禅修的三重境界时曾说:“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新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体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这,分明就是哲学中的“否定之否定”。如此简单的哲学原理,随便哪个高中生都知道,哪里用得着三十年的功夫! 而前面提到的慧能那首深为后人称颂的偈子,说到底,不过只是把《心经》中“五蕴皆空”及《金刚经》中“诸相非相”具体化而已,照此说法,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写出一首比神秀大师更加“见性”的偈子来,比如,正在打字的笔者就可以说上几句“微机非电脑,汉语亦非言。什么也没写,全是闲扯淡!”诸如此类的妙语,并不见得有多少技术含量,更不见得包含了怎样高妙的佛理。说起《坛经》,前面提到几个最为著名的典故倒真是不见有什么妙处,反倒是后半段皈依 “觉正净”“自性三宝”的提法更有创见,方不愧一代宗师。 然而后世的修行者却偏爱在类似的文字上下功夫,把禅修变成了反复玩转的文字游戏,以至于禅诗、禅语大行其道,在中国形成一股独特的文化现象。只以禅诗为例,著名的就有李白的“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听蜀僧浚弹琴》),杜甫的“上方重阁晚,百里见秋毫。“(《山寺》)白居易的“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白云泉》),苏轼的“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和子由渑池怀旧》)……至于专写禅诗的诗僧,更是多如牛毛,著名的就有寒山、拾得、志南等人,还有更厉害的王维,后人评价其“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其实说得还不够准确,应该再加上一句“诗画中有禅”才对,在他的《辋川集》中,可以说无一首诗中无画,也无一首诗中无禅。果真是“东方不亮西方亮”,本来专事修行的禅宗禅法,到了中华大地,不见有几人得道见性,却反而激发了诗人的想像力,许许多多的美文佳句。 话说回来,记述“拈花微笑”一宗公案的《五灯会元》是国人作品,未必可靠;而《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是真经还是伪经学术界及佛教界亦尚存疑,可见这一事件之真伪尚不可知。不过“禅”之一词倒是佛教经典中明明白白写在那里的(这可是“已立文字”的)。禅,是梵语“禅那”的简称,意即“思维修”或“静虑”,也即一种通过修行“止观”进入禅定境界,观照生命及宇宙真相,并最终达到涅槃的目的法门。参禅,是佛教修行的重要方法,或者说是必要途径,无论是佛陀本人,还是众圣弟子,没有一人不是通过禅修培养定力甚至最终走向涅槃的。然而到了中国,禅修的法门却逐步演变退化,终于沦落成了一种高级的智慧游戏。若佛祖见此情形,无奈之余,或许也要“拈花一笑”了。 附:时下,禅修正悄然兴起,大有“复兴”之势。各大寺院及社会上,都会不定期举办各种不同的禅修班,有的还物美价廉。有兴趣者不妨一试,人家可是明明白白保证可以修到某种某种境地的:老坛方便禅,修了都说好! 另:王维人称诗佛,是真正的修禅者,且真有成就,绝不是如其他诗人只会做禅诗玩玩“口头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