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55 编辑 <br /><br />
昨天家里来了几个小朋友,我叫女儿让出她的板凳来。 我看见她极不情愿的站在那儿呆看其他人坐着,估计心里多少对我这个当爸的有些许抱怨,就对她说自己上小学四年级时曾经站过整整一个学期。看着也上四年级的女儿迷惑不解的眼神,我的思绪飞到了三十多年前。 那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农村刚刚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家中光景稍稍好了一点儿,但仍然是穷。学校里只能提供课桌,要想坐凳子只能自己从家里带。我家只有矮矮的小板凳,根本就不行。虽然父亲向当木匠的姑夫开了口,但是人家说要等一等。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个学期。 在这漫长的一个学期里,我和班里其他六七个同学天天打站票。老师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戳在那儿熬过了一节课又一节课。偶尔偷空蹦到课桌上坐一会儿,还要防止被老师逮到。因为一旦被老师抓住肯定是要挨打的。
记得进入五月梅雨季后,教室里泥泞不堪,我就打赤脚。自习课时,又凉又黏的泥巴让我的脚很不舒服,看老师不在我就坐在了课桌上休息。 站久了的人一旦坐下了就不想起来。就像困极了的人头一粘枕头就会呼呼大睡一样。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霪雨,教室里昏暗极了,也安静极了。忽然一道闪电紧接着一个炸雷,把大家都吓呆了。这时候老师进来了,我来不及反应呆坐在桌子上——傻了。
老师几步跨到我的面前,一把把我採下来,掼到地上。我刚想爬起来,却被老师一脚踹翻。我向着教室门口爬去,屁股上又挨了一脚。我坐在泥地上嘿嘿笑了。老师余怒未消又抓着我的胸前衣服把我拽起来,揔到了教室门口。此时的室外雨下的大起来。我看到小水洼里有许多被大雨滴砸起的水泡,迅速胀大又很快被其他雨点子砸破,觉得真是好玩儿。我又嘿嘿笑了。老师越发生气了,觉得一个学生挨了揍竟然不哭,反倒嘿嘿傻笑,这是对他的大不敬,更像是对他权威的挑战。如果我被打哭了,而且泪流满面哽咽不已,那么老师杀鸡儆猴的目的就达到了。他的威严在全班学生面前就又多了一些,他的权威也就牛气了许多。 很多时候老师会适时地找上那么一两个倒霉蛋做活靶子,在学生面前搞一搞震慑活动。 然而,我的所作所为没有让老师满意,或者说打击了他的自尊。老师叫我往后倒一倒,我往后倒了一步。老师又让我往后倒一倒,我就又往后倒了一步。正当我疑惑的时候,老师飞起一脚,咔吧一声踹到我的腰上,我冷不丁挨了这一脚向前直飞而去。我踉跄了几步,站立不稳,啪嚓一声摔在泥水洼里。我湿淋淋地爬起来,哭了。老师意犹未尽,仍是照前面的套路,又给我一脚。我又趴在了泥水里。如此再三,我已是浑身湿透,泥浆裹身,成了一个泥人。老师终于笑了,我一边哭一边吐着嘴里的泥,我听见同学们也都笑了。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禁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哭一路骂着回家的,后面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唯独那三脚终生难忘。我向父亲哭诉自己挨打的经过,但是没有得到半句安慰。只是得知老师是一个高考落榜的民办教师。 一转眼十几年就过去了。我有一次去姥姥家,竟然在半路上又遇到了老师。我慌忙下了车子,喊老师。老师正拉着满满一架子车的黄烟艰难地往前挣呢。他见我喊他,就疑惑着不敢答应。我说老师我是宋卫国啊!可是他摇摇头。我急了,说十几年前——大雨天——你踹了我三脚,把我踹进了教室前的水洼里了。老师突然就记起来,说还恨我不? 我说,不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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