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夏冰 于 2015-4-23 10:13 编辑
“哲学”这个词是我们这代人痛苦而遥远的回忆。我们曾经像珍宝一样将她捧在手里,又像垃圾一样将她抛弃。我不知道错误在谁,但有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至今,我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从此走进一条迷茫的巷道,成为一条丧家而忧郁的、饥饿而孤独的乏狗,再无归途。因为我们丢掉的是我们的魂。 我们这个民族伴随着苦难而成长,不是因为战争、贫困或灾难,而是经历了无数次的精神革命。当一个人携带着祖先的基因来到这个世界时,他只不过是一个符号,没有更多的意义。只有当他酝酿出精神的泉液,他的生命才会活灵活现,并成为区别其他动物的人。令人悲痛的是,总有人用几乎歇斯底里的方式要去控制别人的精神,而当控制结束以后,我们的精神被掏得空空荡荡,成为行尸走肉。五千年来,这样的事不断地被复制,使我们这个民族在精神上被一次又一次地套上沉重的枷锁,麻木而漠然。所谓的民族精英前赴后继地摧毁祖先的图腾,自以为是地建立起一座座精神大厦,搜集国人的灵魂。事实是,经过五千年的洗礼,我们这个民族成为一个全世界经典的几乎没有统一信仰的异类。 经过“文革”十年推土机式的清除,我们的精神家园再一次被清空,我们不知道用什么去填充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站立的人。于是,一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瞬间风靡大江南北,让我们潸然泪下。它告诉我们,追寻也是生命的意义。而当1980年《中国青年》杂志刊发的潘晓来信《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在全国引发的人生价值观大讨论时,让我们再一次感受到迷茫的痛苦。那时,我们的民族尤其是青年人挣扎在死与活的边缘上,每一次共鸣,都是跟着顾诚和潘晓们发出的集体的哀嚎。所有人都像是久旱的秧苗,苦苦祈盼哪怕是一滴雨水的滋润。就是在那时,我们在课堂里学到了一门“关于世界观的学说”——哲学。我们知道了世界观是人们对整个世界的总的看法和根本观点,并且知道了这是人之所以成为人而必须拥有的,是人的灵魂。如同失散多年的孤儿突然找到了母亲,我们怀着赤诚的心去了解她、感悟她。她唤醒了我们存在的意识,无论在大学、中学,无论在城市、乡村,关于“生命”的哲学追问成为一代人永远抹抚不平的伤痕。生命是什么?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人生的价值在哪?人生究竟需要什么?这些都是“自我”和“小我”的原始萌动,是呼唤我们民族精神的萌芽。这些东西聚集起来,将是建立我们民族共同信仰的希望和摇篮! 这一切已经离我们远去。当“大款”、“大腕”、“成功”、“成名”、“暴富”、“打假”等词语一夜之间充斥着整个中国大地时,“生命”、“哲学”和“生命的哲学”倏忽之间被淹没得干干净净,好像倾盆大雨浇灭了一根刚刚点燃的火柴棍,没人知道它曾经存在过,甚至诸如我们这些亲历者,也都刻意地去掩盖它,似乎做了什么缺德事,偶尔被某些情景刺激勾起回忆,也只是心稍微颤一下而已,之后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去追赶追逐名利的大军。是的,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如果我们连钱也没有了,那么我们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物欲的满足成为我们生活的唯一目的。生命进入一种机械状态。有时,看着大街上奔跑的各种狗,有的被主人打扮得漂漂亮亮,还吃香肠,有的撒着欢儿到处觅食,有的受了伤蹲在旮旯处哀嚎,有的显然已经被车压死,只剩一张皮,过两天,连皮也没了,我就想,它们有什么区别吗?我和它们有什么区别吗? 先哲老子说:“五色使人目盲,驰骋田猎使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使人之行妨,五味使人之口爽,五音使人之耳聋”。如果一个人已经目盲、心狂、行妨、口爽、耳聋,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动物可与之比。蝇蝇蛆蛆逐屎而居,谁也阻挡不了,那是它们的世界观。我们是人,我们自然应该有我们的世界观。 信仰是世界观的旗帜。一个人没有信仰只是可恨,一个民族没有信仰,那就太可怕了。信仰让人平静,让人能够自我修复,是幸福的源泉。信仰让人活得有了意义,让生命有了哲学的味道,让每个人都有了归属感,她是一个人的灵魂,也是一个民族的灵魂! 我无意干预别人的判断,只是想提醒,在追逐物欲的道路上,我们已经扔掉了许多东西,其中一些是很珍贵的。我们得到的,不一定比丢掉的更好。让印第安人的话结束我的提醒:“别走得太快,等一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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