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14 编辑 <br /><br /> 杨柳赋
关东的男人是杨,关东的女人是柳。
柳树美呀!柔韧而又温婉,质朴而不华丽。临风照水、婀娜多姿的垂柳不属于东北,那是江南佳人的柳,太过于温情了,只宜做灵山秀水的点缀。长亭外,古道边,杨柳依依,古人常常折柳相赠,表示难舍难离,取其“留”字的谐音,这是文人骚客的柳,太过矫情了,也不属于东北。三江平原上生长的多是最普通不过的土柳,直挺而柔韧,朴素而单纯,细枝可以用来编筐做篓,粗干可以钉成篱笆或做锹镐锄头的木把儿。
东北的柳树总是成簇成排生长的,长在地块与地块的中间,成为自然的界线,俗称“柳树壕”。柳树壕,便是人们采蘑菇、挖野菜、打秋蒿(做烧柴)的所在。柳之于关东人,绝不是为了装点,而是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相对来说,东北的杨树却常常种在大路两边,高大,伟岸,如两排绿衣的哨兵,守卫着这片沃土。这是护路林,也是防风林。春天西南季风肆虐,就全靠这一排排的杨树来抵挡风沙。一棵棵挺拔的白杨就是一个个热血沸腾的关东男儿,撑起一片片广阔的天空。
杨与柳的组合便是东北平原上全部的风景。似乎太过于简朴,也太过单调了。也许对于风光秀美的名山大川,根本就算不上风景。然而这就是生活,正如关东人全部的生活方式。有了杨与柳,才有了一代又一代顽强的拼搏;有了杨与柳,才有了一年又一年丰收的希望;有了杨与柳,才有了一场又一场悲欢离合的故事。
关东的男人是杨,关东的女人是柳。
玉米的性格
玉米,这个舶来的品种,早已成为我国北方最主要的农作物,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北方农民的性格。
风调雨顺的年景,每一株玉米都会拼了命地向上生长,以争取更多的阳光雨露,以结出最大、最粗的玉米穗。而在风雨不调,尤其是干旱的年头,玉米们则又不约而同地降低了身高要求,以便把节约下来的养分尽可能地输送给果实。有一年北方大旱,玉米秆只长了不到一人高,还不到正常年景的一半。就在人们都以为可能要彻底绝收的时候,玉米们却仍一如既往地抽出雄花、长出红缨来,那一个个只有往年三分之一大小的玉米穗,分明是倾尽了它们全部的力量。
一般情况下,每当秋天到来时,只要没有被突来的寒霜完全冻死,玉米叶便始终不会彻底枯黄。哪怕下半截的老叶早已干枯,甚至低垂,甚至败落,在最接近阳光的最高处,却依然保持着最后一抹绿色,只为了维持最后一丝生机,只为了制造最后一点养料。这个时候,农民们一般是不会急于收割的。如果割得太早,就会“伤镰”。而庄稼如果伤了镰,无异于人为地提前结束了玉米的生机,那可是会影响产量的。
如果只下过一场轻霜,叶子就全被都被冻死了。只在一夜之间,所有玉米秆上的最后一点绿意荡然无存,只留下一片枯黄的颜色,这时就可以正式收割了。然而,割倒的玉米仍然没有绝望,只要玉米秆中还有一点儿残留的水分,只要玉米秆还没有被彻底冻死,即使已被割倒,它们仍会不遗余力地,让自己体内的养分向玉米穗中过渡,然后再一点点榨干水分,成为一棵了无生机的枯柴。
玉米棒被扒下来后,那就是一穗穗黄灿灿的果实了。玉米与其他稻谷不同的是,如高梁、水稻、谷子等,无用的都是果实的外壳,里面才是最有营养价值的粮食。玉米却恰恰相反,粮食长在玉米穗的表层,里面则是只能做烧柴的玉米芯(俗称“苞米棒子”或“苞米瓤子”)。这个玉米芯,却是每一粒玉米最后力量的源泉。
当玉米秆已经彻底干枯,每个玉米穗都从上面被掰下来以后,玉米芯却仍然不离不弃,从玉米叶、玉米秆手中接过接力棒,继续承担起为玉米粒输送养分的任务,直起到它们也彻底干枯,彻底失去生机。所以人们都说:掰下来的玉米棒,照样还能往上渡(养料)。
直到脱粒以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玉米粒终于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接下来能依靠的就只有它们自己了。可是,这个看似从小就被娇生惯养的乖孩子,却根本就不像是养在深闺里的小公主,而是一个久经历练,在风雨中长大的冲浪儿。尽管它们生不逢时,不能落在沃土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却仍然怀着希望,坚持不懈,让自己体内多余的水分一点点蒸发,只积蓄最需要的力量,只维持最基本的生机,然后默默地,静待时机……
当然,它们中的大多数都成了人们口中的粮食或者动物口中的饲料,并没有等到重获新生的那一天,那是它们的命运使然。然而,终究总会有那么幸运的几粒,可以逃脱人类的魔掌,落在大路边,山沟里,草丛中……一旦春风吹过,便会重新苏醒过来,生根发芽,拔节抽叶,在无比艰苦、无比恶劣的环境里,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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