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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动之结合 平地起惊雷 --读宋学镰先生短篇小说《芭茅色花》 梁星钧
与宋学镰先生不熟识没见过无交流,但他的小说《芭茅色花》没从我的视线里淡出。 这篇小说先是静的大肆铺垫,我们可简称之三和谐。 先是小说主人公秃老贺与芭茅林的和谐。作品首段即是,“这是一个冬日少见的晴天。红沙沙的太阳不一会就把疏松的雾子销蚀完,只留一点点灰尘似的雾沫,在河谷靠山崖那边,贴地面若有若无地游移。”这就营造了一种特殊的环境气氛。这时小说主人公秃老贺出场了,他在干么?斜靠在芭茅林边,也即在他自己承包林上,懒懒地晒太阳。他的那个悠闲劲儿,我们会越读越打心眼里羡慕。他是一边晒太阳,一边放他的一条大牯牛。原来他是个幽静的老牧童。小说此处(即第三段)有段出色的描写,“此刻他不用操心。反正大牯牛在芭茅林里,芭茅林在草坝里,而整个草坝都在他的承包合同里。”这就由近及远,由远及近,很好地表现了他的自由舒畅心态和悠闲状态。这是秃老贺与芭茅林为代表的自然景之和谐。 次为与几个摘芭茅花女子的和谐。这几个是来讨摘他芭茅花的女子。先闻其清脆的笑声,后见其挎竹篮、背夹背的盈盈步态,再见其嘻嘻哈哈地走近。这里有一句美的描画,“她们贴着芭茅林边走,那如钓鱼竿一般弯下来的芭茅杆儿,把大穗大穗的芭茅花悬在她们头顶,一个个都止不住去捧摩那大团的花”,这是荡在秃老贺心中美的和谐。几个女子来向他讨摘芭茅花回去装枕头,他知道她们这是为自己备嫁妆,他爽朗地答应。 三是与牛及后面将要涉及卖柑橘的小六子的和谐。秃老贺包这块荒地我们看不出他的用意,但从固土防止河滩水土流失及后将上演的收购柑橘“大戏”都有道不尽的妙处。秃老贺与大牯水的和谐,是他眯缝着眼儿,头枕着土包,悠悠然然听那大牯牛用嘴切断草根的嚓嚓响,他在自己的承包草地享受这份放牧的美妙。他还在刻含进了一小瓣甜甜的柑橘。之后就是一个与他捉迷藏似的少年小六子来了,是来代表队上向他打招呼借用草地卖柑橘的,他同样答应得爽快。 六儿是本篇小说的又一关键人物,稍不注意很容易疏忽。作者简介了他娘病了好久,欠债而急需用钱,这为后来卖柑橘的价格之争及引发的矛盾冲突,机巧地埋下了暗暗的伏笔。我们许多人写小说不注意这个,名家说,如小说开场写墙上挂一支枪,那么后来这支枪就要打响,否则就不如不写挂这支枪。我之所以称“暗暗”,是因我读了几遍才发现作者早已暗设了这个机巧的细节。 以上这些是与人及物的和谐。 这两大和谐构成本篇的静态描画。 当然这些静态和谐也与后面对倨骄的马经理毫不客气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小说的最后是突起。写秃老贺机智而果敢地制止了一场马经理拒收小六子柑橘的刁难。这也是小说的出现戏剧性的一涉三折的精彩部分,故我称之“动”。 这个动是由大牯牛哗啦一声,从浓密的芭茅林翘起头闻声而张望引出的。他循声而去,原来是收不收柑橘引发的争论僵局。这段描写虽只占全文的1/3篇幅,但极为精彩。 原因是小六子因价格问题顶撞了收购的马经理,抄起双手站立一旁的马经理怎么也不收他的柑橘。尽管小六子知道得罪不起而家里急需用钱就一再让价,但他还是不收,让他自己挑到河对岸的小镇去卖,要存心为难和跟他过不去,是这私下的报复。这时秃老贺来了,我们看看他是怎么来解决这一棘手问题的,同时我们也可看到,几个关键人物的性格的性情是怎样暴露无遗的。 秃老贺先“忍无可忍”,再“咚咚咚”走了过去,“把围观的人拨开”,“往柑橘前一站”,问:“你是马经理?” “嗯。”对方莫明其妙地看着他。 “你到底安的啥心?六儿的柑橘就不要?” 马经理一听这回事,就说:“要不要这是我的事。” …… 读到这里都多少新鲜,顶多是符合特定人物特定场景下的语言对话而已。但这段对话铺垫后老贺的机智果敢就一下体现出来了,他紧抓对方的“承包”二字,限令他三分钟内必须拿起地上的收购的柑橘立即滚蛋,否则,否则,哼-- 读到这里就令人自然想到沙翁的剧本《威尼斯商人》。为逾期没还帐要按约履行割一磅肉,各种调解无效,也不同意现在多赔,连让请个外科医生止血他(夏洛克)都不肯(他一心想报复置对方于死地怎么会肯呢),那就只能按条约办事,坚决按条约办事,那条约规定割一磅肉就是一磅肉,一刀下来多一丝一毫少一丝一毫哪怕是一滴血都不行,这就终于掰倒并收拾住了对方。本篇也是抓住了对方的“谁承包说了算”,那我秃老贺就有权在我承包的这块草地上说了算: 限你三分钟收拾起来滚蛋!因这是我承包地,否则我就去赶我的水牯牛来这放牧!踩烂了所造成的一切损失自负! 不可一世的马经理顿时软了下来。他的车要下午收购结束了才来,仅凭他与一名女收购员哪能三分钟拿走?显然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于是乎,情势在此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所以我们说小说写得风生水起,一波三折。 先是马经理如急猴一般奔去,满脸堆笑地递给秃老贺一支红塔山香烟(他那不可低就的架子一下下来了,小人物的嘴脸立现),接着就下令立即收购,秃老贺挡他的烟,而掏自己的叶子烟抽说不忙价格还没说好,马经理立即讨好似地说价格好说好说,就给七毛,开始连退让让五毛都不给,现在如此,善良的六儿只要大家的价五毛。秃老贺办完这事,丢下一句“这就对了”的没头没脑的话,拨开他的芭茅林走了。小说在此处收煞,留给我们许多的思考: 一、本篇有一中心点:秃老贺。有一件中心事:芭茅花草坪故事。有一条中心线:秃老贺的口吻及心绪流动。本篇看似平静无声,却波澜壮阔,体现了作者质朴而厚实的小说构架功力。 二、都说散文写我,写我的情感心思,是说我,而小说是我说,写别人的故事,其实,从“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艺术观来说,小说又何尝不是“我”对别人的心思揣摹流露,如我们不能事事处处如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一样,得揣测预知,以艺术真实而涵盖生活真实,而探得生活的规律及本质。 三、本篇小说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反差。包括前后的场景反差,人物性情反差,故事情节反差,这些反差我们称之前静而后动,以静制动或以动达静,此何意呢?因小说的开场是静,晴天阳光下的雾气游动,秃老贺静悠地躺在他的草场上晒太阳放牧,小说的结尾也是归静,他高调地处理好“柑橘事件”后回他的芭茅草丛里去了,或继续晒太阳静听他的牛铃声吃草声或欣赏牛吃饱后的撒欢,这时的“芭茅花更密集,粉红的颜色也更深了”,这正所谓静动之结合,平地惊雷现。小说通过这样的前后统一写出了一种静态的大美。秃老贺对前面那些有礼貌讲礼节者客客气气和大大方方(要摘芭茅花就摘,要借用草地就用都没事),而对后面刁难百姓的马经理则针锋相对,“以牙还牙”,“以子之矛攻子这盾”看如何?还能如何,自相矛盾是也。这篇小说就是先抑后扬,三言两语刻画人物性格,把秃老贺表面平静而内心刚烈、马经理欺软怕硬见风使舵的势利小小人刻画得活灵活现和淋漓尽致,小说波浪起伏的情节架构也让我们大开眼界。(2015,5,13 清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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