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女人胸前痣,是前世留下来的记号,为了寻找前世今生里的那个人。这样的女人,应当珍惜。
这话是卓从对桌的那位同事口里知道的,她是单位刚分配来的女大学生,有关女人身上带有朱砂痣的事讲的有头有尾,他听完眉间就轻轻皱了皱。
卓的爱人亦凡胸前就有一颗痣,红色的朱砂痣有如鲜红色高粱粒,就像一不小心朱笔涔水在胸口上点了一滴。
卓和亦凡认识很自然。那还是在二十几年前,卓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一直没处上对象,三十几岁才在一位高中教师那里遇到亦凡,他们同是那位老教师的学生。亦凡虽然谈不上漂亮,但是很温婉很秀气,写的一手好文章,是小城里公认的才女。经老师撮合,卓如愿以偿地和亦凡走到了一起,在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成了她的丈夫。
成家后,亦凡整天忙于家务,写作的时间便少了。但是亦凡不是那种轻易荒废自己生命的人,只要有时间,还是要抽时间看书写作。亦凡在三十三岁那年写出了一部长篇。可随着亦凡的长篇小说的诞生,卓和亦凡的婚姻也出现了小小的裂痕。究其原因,就是由于我们都加入了网络大军。网络成了人们工作乃至生活不能离开的阵地。卓上班离不开网络,亦凡写作也离不开网络。卓不沉迷,可他觉得亦凡有一点沉迷。网络是什么?网络就是把陌生人变得熟悉,把熟悉的人变得陌生的一个工具。
卓发现,只要亦凡打开电脑登录网络,亦凡的QQ面板上的头像就闪个不断,心里交集,却没有资格审问,每次都是只能偷偷看上一眼。卓也知道,过于干涉就是侵犯亦凡的隐私权。
有一天,亦凡开着电脑,却因有事离开,到另一个房间收拾衣物去了,卓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从沙发上跳起来就去翻看亦凡的QQ,恰好有个叫袁的发来一个类似拥抱的表情,卓的血压就立马升高了。
从此,卓对上网写作的亦凡产生了戒心。对卓来说,是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对亦凡来说,她还蒙在鼓里。
亦凡是被同情心驱赶着走进婚姻的。对于卓的爱,亦凡毫无防备。他们没有几天时间谈情说爱,由于卓的年龄问题,仅仅几个月,他们就走进了婚姻的城堡。也难怪卓对亦凡那么多心,是谁也少不了在这样的状态下屯田分地,斤斤计较。卓计较的不是家务活谁做的多了少了,而是谁付出的感情多少,总觉得亦凡不够爱他,没有如他爱她那样更多一些。认为自从两个人结婚后,亦凡工作,写作,家务活集一身,忙的不可开交,由此冷淡了他。
这天,亦凡正在电脑前写作,卓悄悄地把家里的电闸关掉,几秒钟后又给合上。他想给亦凡一个小小的教训。哪知亦凡正在写作,一篇一万多字的小说没保存好,停电重启后一下失去一大半。亦凡从房间里跑出来查跳闸问题,一下就看见站在门外的他。亦凡被激怒了。亦凡的表情,让他大吃了一惊。
亦凡怒了半晌,终于打起背包,去了谁也猜想不到的一个地方。
除了开笔会、创作会和公司的年会,亦凡更愿意在家里安静地写作。
亦凡去的那个地方叫婺源,县境内有个个叫作篁岭的地方,是个依山而建古色古香的小村落,被称为天上的街市。
这时候,袁留言了,“你可以试试一个人的生活。”他说。这个人,名字就不去说了。只要登陆QQ,头像闪的最勤的就是他。亦凡偶尔也会被袁的殷勤所打动。他太懂女人,尤其懂亦凡这样的知识女性。知道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听好听的,他会给亦凡的作品狠加批评,提出修改意见。和亦凡一样,他也爱好文学,和亦凡谈谈诗,聊聊绘画。敢试探,也冒犯。和亦凡聊天,不在乎亦凡发给他的每一个地雷,每一把血淋淋的小刀,他都笑纳。关于朱砂痣的事,亦凡就是从他那里听来的。他在空间里转了一篇奇怪的文章:《珍惜身上有朱砂痣的女人》,亦凡好奇,就打开袁的空间进去看了。这一看,就留下了踪迹。
袁感慨说,“没准,我们都有一个胸前带痣的人,在今世里等着。”
袁说,可惜他前世喝了孟婆汤,而且还多喝了一口,比别人更不记得前世的情形,所以,他不会有除妻子之外的n份情感。
袁不知道,亦凡正为他的出现学娜拉出走。亦凡肯定也不会告诉他。因为他们的确是普通朋友。这次去篁岭,名义上是去采风,其实就是为了散心。亦凡好几年没请过长假了。
有杂志的编辑听说亦凡要去篁岭,就在QQ上留言,指名要写篁岭的稿子,嘱咐亦凡多拍些照片。
网上的朋友也得知亦凡要去篁岭,纷纷祝亦凡一路平安!
亦凡临走的时候,还借了一部相机。唯独卓不知亦凡的行迹。后来听说亦凡借了一部相机,亦凡的女友告诉卓亦凡去的篁岭,本来还着急的他才不作声。他知道只要给亦凡一个目标,亦凡就会朝向前走,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亦凡在家呆的时间太久,心情多少有点压抑。安静的古村落会给亦凡的失眠带来很大的好处。
果然篁岭的夜晚很静,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那是钢针点击地板的响声。
古色古香的店面,幽长深邃的街巷,粉墙黛瓦的徽派建筑,让亦凡看的眼花缭乱。
她在号称天街的地方散步,在附近的酒坊里看别人沽酒,品咂一口桂花酿制的佳酿,穿过半个街巷余香仍在口中,久久不会挥散。
在桂花酒的香气氤氲下,亦凡再没有了前番抑郁的心结。亦凡就是亦凡。
篁岭与北方的温差相差很大,亦亦凡带来的衣服明显厚了,她给自己买了一件白色半袖T恤和一条纯棉蓝花长款布裙,买了后立马换上,一双平底绣花布鞋穿在脚上,走在长长的石板路上,脚底软的就像踏在悬浮的云上。
在一家饰品小店,她喜欢上一条民族风格的手镯和项链,并把它们买下,又喜欢上一对孔雀开屏的耳坠,可惜亦亦凡没有耳洞,但也买下来握在手中,半天不舍的松开。亦亦凡决定回到北方之后就去扎一对耳洞。
他打来电话,说点点有点想她。自从她走后,点点开始绝食,后来经过哄骗,一天也只吃一个蛋黄,问咋办?她回,那就喂蛋黄,一个蛋黄的营养也够了。
两人在电话里沉默。电话挂掉,她看了看天上的云影,对自己说天很蓝!
对她的篁岭之行袁似乎不大知情,还是大大咧咧的找她聊天。问篁岭的景致如何,想不想让他去当护花使者?她回答很干脆:不想!
篁岭有个《三清媚》女子文学社,清雅的房间里,摆了一个个书架。亦凡无意中发现后,每天都进去看书,和她们聊天。女子文学馆有个写作营,营长是一位安静且漂亮的女孩,来自重庆,一袭翠绿色的旗袍配一件玉白色的小褂,修长合体,落落大方。
“三清媚”女子文学社自办了一本会刊,每期都发表知名作家前来采风创作的文章,亦凡很喜欢。读得潜心时,爱不释手。这大大提高了亦凡对篁岭的了解和认识。亦凡写了篇两千字的文章,用看到的和听到的知识,把篁岭很是赞美了一番,惹的袁不住地大喊遗憾。
亦凡在篁岭呆了五天,毕竟还有工作,五天后亦凡就准备回去了。她喂了一只可爱的贵宾犬,起名”点点”,自从她出门后就拒绝进食,让她放心不下。
她从篁岭下山的那天,袁在QQ上给她发来一串呲牙咧嘴的表情,并在微信朋友圈中扔出一句话:踏遍人间多少地,寻找世上不了情……
他不知道,正是他的意外“插足”,给她添了诸多的麻烦。她看后笑笑。
行李很简单,打打包,背在肩上,跟随一家旅行社的顺风车。
篁岭景区的路是盘山道,车子在山头上绕着,移步换景。亦凡透过车窗,抬头望了望高处的篁岭,古老的房屋立刻被山坡掩藏起来。若不是曾亲临其境,站在山外你都无法想象,高山深处还有那样一个拥有五百年历史古朴之所。一个沉潜了数百年历史的幽静所在。
坐在车里,亦亦凡脑海里还是篁岭的模样,还是她在油菜花丛里观察花的形状的情态。她在古街上漫步,在每一座古老建筑前驻足……微雨的天气里,有人打着一柄油纸伞过来,一朵朵伞花与她擦肩。窄窄的小巷,纵横交错,高低迂回,看似是尽头,却又都不是尽头,总有一个路口让人在脚下迟疑的瞬间,峰回路转,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