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素心如兰 于 2015-6-10 09:07 编辑
【一】 清皎莹润的月华,潮汐一样漫过海景房宽大的落地窗,又像一场初雪,薄薄的、凉凉的、软软的、悄无声息地落在朵霓身上,一点点勾画出她精致魅惑的眉眼,性感小巧的锁骨以及裸露着的凝脂香滑的双肩。那件玫红的低胸紧身长裙,将她玲珑浮凸的身段勾勒得曼妙无双,诱人的风情和暗潜的春光呼之欲出。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如一朵暗夜妖娆绽放的罂粟,又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或者说,更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决绝而勇烈。略略上挑的丹凤眼如一汪幽谧的深潭,密密匝匝地裹挟着我所有的理智,只想跟着她一起坠入欲望的深渊,哪怕粉骨碎身,哪怕万劫不复。
“朵霓……”我艰难地移开目光,极力隐忍着潮涌的欲望和灵魂深处的颤栗。时光真是一把雕刀啊,五年过去,将朵霓雕琢得愈发窈窕玲珑,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多汁而鲜美得令人窒息,又令人血脉贲张,恨不得一口将她吞进肚里。
“嘘。”朵霓伸手做个噤声的手势,芊芊指尖在胸前一挑,那款长裙竟从肩头缓缓褪去,一朵雪白而艳光致致的胴体与我裸呈相对。在我目瞪口呆的瞬间,朵霓粲然一笑,突然纵身扑了过来。猝不及防下,一个温热、柔软、饱满、细腻而充满弹性的娇躯结结实实撞进我怀里。轰一声,立刻引爆蛰伏在我体内的魔鬼,将我残存的理智炸成齑粉。
“朵霓……朵霓……”我含糊不清地叫着,双手搂紧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一低头狠狠吻上那张娇艳欲滴的嫩唇。五年来刻意隐藏的牵念,以及那些纠结不清的往事,全部堆叠成这清新、柔软、芳香、甜蜜的快感,潮水般将我湮没……
【二】 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与朵霓相遇。
我跟强薇走出海关,一脚踏进澳门,略带腥咸的海风瞬间拥我们入怀,将强薇的披肩高高鼓起,像一只远扬的帆,逗得强薇娇笑连连。
吱嘎,一辆红色法拉利轰鸣着精准无比地停靠在身边。循声望去,一位肤色如雪、宽边墨镜遮去半张脸、有着栗红色及腰波浪卷发的美女出现在眼前。
“朵霓!”强薇雀跃而来的欢呼,让我的心微微颤栗,又不置可否地笑笑,呵,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表姐。”美女推开车门,袅袅婷婷地站在我们面前,一款黑色长裙性感而飘逸,大波浪微微一甩,缓缓摘掉了墨镜,露出那张曾经熟悉的丽色倾城的娇颜,夺人心魄的美。
朵霓!竟然真的是跟我相恋两年却鸿飞渺渺的朵霓!我震撼到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如遭电击。她怎么在这里?竟然还是强薇的表妹?
“哈,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强薇抱着朵霓,一脸幸福开心的模样。
“表姐驾到,敢不恭迎?”朵霓歪头打量一下我,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显出一丝俏皮:“这位,想必就是我亲爱的……表姐夫了?”
我浑身一僵,感觉嗓子有些发痒。
“朵霓,你的准姐夫关飞白。飞白,这是我表妹朵霓,怎么样,祸国殃民级美女瞬间亮瞎你的眼了吧?”强薇笑着打趣,面上有些得意。
“朵……朵霓,你好。”我干巴巴地说。
“还是表姐有眼光啊,找了这么个好姐夫。”朵霓突然上前一步,很自然地一把抱住我胳膊,而后一手搂住我,一手搂住强薇,笑嘻嘻地打开车门,“走,带你们去吃地道的葡国菜。”
【三】 九如坊葡国餐厅里,看着正跟强薇聊得热火朝天的朵霓,我微微有些失神。她的脸色异乎寻常的白,眼角下隐隐有一丝乌青,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到她有些憔悴,整个人呈现出一丝病态的美,怎么也无法跟我印象中那个朵霓重叠起来。那时候的朵霓清冷、矜持、倔傲、美好得像朵开在冰崖上的雪莲,总是下意识里排斥着身边的所有人。如果不是那次她骑车撞到我,也许,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夏日的风,长长地、长长地吹来,未名湖烟柳如画,绿漪泛波,湖水粼粼烁烁,像一方硕大无朋的洒金镜面,幽谧雅静,让人沉醉。我半倚在一棵僻静处的垂柳上,正捧着鹿桥的《未央歌》看得出神,身后一股巨力猛地撞来,猝不及防下,噗通一声,我手舞足蹈地栽进了湖里。冰凉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拼命往我身体里钻。我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微微睁开酸涩的眼睛,就见一张披头散发且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竟似要吻上我的唇。“鬼啊!”我怪叫一声,下意识伸手猛地一推,入手处,只觉透湿、绵软而温热,有着惊人的弹性。只是人没有推开,“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却甩在了我脸上,打得我晕头转向,继而周围传来一阵哄笑。
什么情况这是?我懵懵懂懂的睁大眼,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身边跪坐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长发女孩,一辆红色自行车倒在一边。此刻,那女孩紧咬着下唇,脸色发红,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燃烧着两簇小小的火焰,仿佛要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来。再旁边,是纷乱的人群,神情不一,透出些莫名其妙的深意。
等等。我甩甩头,记起自己之前莫名其妙被撞飞进湖里,莫非,是这女孩救了我?
“飞白,怎么搞的你,没事跑湖里干嘛?不知道自己是只旱鸭子啊?”室友冯绍峰大声嚷嚷着挤到我身边,刚把我头扶起来,一眼看到跪坐的女孩,竟不由自主地丢下我惊呼道:“朵霓?!”
朵你妈个头!咚,我的头重重跌回地上,跌得我龇牙咧嘴,眼冒金星,心里挨个把他的亲友问候了一遍。后背一阵剧痛袭来,我呻吟了一声。冯绍峰这才惊觉,赶紧招呼人七手八脚把我扶去了医务室。
一检查,医生说我胸椎受到撞击,有轻度骨折现象,需要住院观察或卧床静养。
【四】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窝在病床上,翻看着冯绍峰他们带来的书或笔记,再看看电影或NBA ,宅起来也并不觉得有多烦闷。
中午,冯绍峰带着饭盒风风火火地凑到我跟前,神秘兮兮地说:“飞白,你知不知道自己成了北大风云人物?”
我头一歪,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哎,你还别不信。”冯绍峰盯着我看了足足一分钟,直到我毛骨悚然时,他才贱笑道:“我跟你说,昨天把你撞下去的是朵霓,把你救上来的是朵霓,给你做人工呼吸的也是朵霓。嗯,你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了人家……那里。”他指了指胸前,笑得更贱了。“所以,朵霓才甩了你一巴掌。现在,整个校区都传疯了,男生都耿耿于怀你破了朵霓的玉女冰清心。”
他摩挲着下巴,很郑重地瞅了我一眼,“也包括我。”
不就一个女孩子嘛,至于这么夸张?我哭笑不得。还有,朵霓是谁?
“朵霓你都不知道?”冯绍峰震惊了,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书呆子,你看书看傻了吧?朵霓是本届新生最有名的校花加才女啊,追她的人都快排到天安门了,你这位学长居然不知道她是谁!对了,她有篇《聆听花香》是你也很推崇的。”
哦,是有这么回事,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我读过那篇文章,那清丽无俦的文风,婉约动人的辞笔,以及字里行间暗潜的那份灵气,如淡淡杨柳风,让人薰然欲醉。原来她就是那位神交已久的朵霓。
“朵……朵霓。”冯绍峰突然指着门口叫了一声。我回头看去,一位个子高挑、明眸皓腕、身着湖水蓝棉布短裙的长发女孩正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个塑料袋。单调的病房,立刻活色生香。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过去时,朵霓微微垂下眼睑,那张平静无波的俏脸上竟泛起一丝隐隐的红晕,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走到床前放下袋子,低低说了声:“对不起,你的……医药费我出。”
“……”我摸摸后脑勺,干巴巴地说:“不,不用了,那个,如果不是你把我救上来,还给我……给我……”我突然想到冯绍峰的话和那个耳光,立刻闭了嘴。
果然,朵霓冷冷剜了我一眼,丢下一句“医药费我出,此事到此为止”就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砰一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火药味。
这个朵霓,很有性格嘛,我苦笑摇头。
“美女都这样。”冯绍峰再次凑上来,贼兮兮地笑了,“飞白,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男生哦。虽然你差点丢了半条命,但这份殊荣实在羡煞人,但愿你不要沦落到以身相许的地步。只是,我这么个大帅哥在旁边居然都被她无视。”说完,他苦着脸,一副我很受伤的表情。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胸椎一痛,乐极生悲,憋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五】 晚上九点,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探头看去,朵霓捧着个保温盒出现在我眼前。壁灯流泻的橘色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一件简单的白恤衫和牛仔短裤,衬得她分外清纯洗丽,如一朵素洁的清莲,典雅恬静,淡到极致的美。
“刚刚煲好的大骨汤,趁热喝吧。”朵霓将保温盒递过来。
“……”这是特意为我煲的吗?我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
“饭堂阿姨煲的。”似是猜到我心思,朵霓淡淡地开口。“我只是不想你因为这件事耽误太久。”
依然是清清淡淡的表情和语气,我却品出了一丝愧然和关切。我打开保温盒,专心对付起那碗色泽醇厚、浓香扑鼻的骨头汤来。朵霓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随手翻检着那里的一堆书。
“你在看《百年孤独》?”朵霓扬起手里的书侧过头来,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中流露出一丝探究和欣喜。
“嗯。这是第三遍。”我点点头,“我认为孤独是一种独特的生存状态,有着独特的生命力和想象力,也可以说是内心一种倔强而高傲的坚持和自信。”谈到对书的理解,我的每一条神经似乎都变得敏感、睿智而有条理。从小到大,我唯一的嗜好就是看书。
“说得真好。”朵霓摩挲着书本,双眸亮晶晶地看着我,“你比我理解得更深一些。对了,昨天你看什么书那么入神?”
“鹿桥的《未央歌》。”“呀,我也看过,我喜欢里面的伍宝笙和余孟勤,你呢?卡夫卡的《城堡》看过没有?”“看过,还有《审判》和《变形记》”……
我跟朵霓聊莎翁,聊托尔斯泰,聊鲁迅和沈从文,聊余秋雨跟雪小禅,甚至聊到了韩寒跟安妮宝贝。两个性子恬淡清傲的人越说越兴奋,越聊越开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头碰头靠在一起,一边看一边诵读某些精彩的句段或评论,捧着多丽丝.莱辛的《金色笔记》看得津津有味。
冯绍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而我跟朵霓的流言开始满校园飞。朵霓每天都来看我,骨头汤、鱼汤、鸡汤换着花样,我出院时,竟重了五斤。我们终于由彼此间最初的好感演变成相知相惜,继而相恋相依。
很多人不理解我怎么就跟朵霓走在了一起。其实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只要你找到那个契入点,一切都水到渠成。
我带着朵霓钻胡同、逛大街、窜故宫、过天坛、爬长城,吃葱爆猪肚和灌肠、喝京味十足的豆汁和茶汤,啃正宗烤鸭和冰糖葫芦。有时候,我们趴在一起写游记;有时候,我们背靠背各捧一本书看得入神;有时候,为了彼此的理解与见地争论不休最终却会心一笑;有时候,两个人手拉手躺在草地上,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看星星或天空云卷云舒。似水年华像一帧彩色胶带,将那些张扬美好的青春凝成最深的牵念和记忆……
【六】 “飞白,这个木糠布丁挺好吃的,你怎么剥了不吃啊?”强薇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朵霓已经去买单了,强薇一脸不解地看着我几乎未动的餐盘。
“突然换了异国风味,有点不习惯。”我勉力笑笑。
“吃蛋挞吧。”朵霓站在我身后,状似不经意地说:“这家葡式蛋挞很有名,比起北京小吃也不遑多让。”
“听朵霓的。”强薇起身挽住我,关切道:“飞白,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许是累了,去酒店歇一歇就好。”朵霓拿起手袋走了出去。
看着她窈窕玲珑的身段,我的心酸涩疼痛得厉害。朵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你不顾一切地离我而去?两年啊,那么多朝夕相处的书香锦瑟,那么多缱绻温柔的浓情蜜意,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点点滴滴,就那样被你弃之如敝履?既如此,你又为何在我跟强薇订婚后突然出现,在我刚刚愈合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澳门四季酒店与凯撒高尔夫球场比邻。从窗口望去,丽日风清,长空如洗,一边是涛起云涌的大海,一边是绿浪逶迤的草坪,环境幽雅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强薇走过来从背后环住我的腰,将头轻轻搁在我肩上。“飞白,我觉得你有些不开心。是不喜欢这里还是不想跟我在一起?”
“傻瓜,我没事。”我心头一紧,转身将她抱进怀里声音,轻拍着她后背自嘲道:“可能骨子里又犯了文人的通病。不过,我现在倒是理解你不去济州岛而一定要来澳门了。”省亲旅游两不误啊。
“嗯,是朵霓让我们来的。她说没能参加我们的订婚仪式,便特意邀请我们来这里玩。”强薇踮起脚尖吻了我一下,笑嘻嘻地说:“怎么样,我这个表妹够意思吧?”
“让她这样破费好吗?”我记得朵霓家境并不好,父母在她三岁就已离异,母亲常年有病,当年她的学费基本都靠她的奖学金维持,又怎么能在这豪华奢靡的销金窟站稳脚跟?
“怕什么?”强薇满不在乎地笑道:“她现在可是标准的土豪。昨天那车就一千多万呢,相对来说,这点钱不过九牛一毛。”
“她……哪来那么多钱?”我迟疑着问,一颗心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似乎隐隐要触到朵霓当年离开的真相了。
强薇脸色一滞,莹白如玉的俏脸上满是怜惜和伤感。“五年前表姑母,也就是朵霓的妈妈被确诊为肾衰竭后,表姑母不想让原本就不富裕的家被巨额透析费拖垮,整整吞下了一瓶安眠药。好在朵霓发现及时。表姑母的苦心和决绝让朵霓痛不欲生。后来,一位澳门富商出面解决了所有问题,朵霓也失去了她生命中最宝贵的自由和青春。那位已近花甲的富商去年死于心肌梗塞,而表姑母也撒手人寰,我们订婚那段时间,朵霓正忙着跟他的家人打官司,分遗产……”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五年前,就是五年前那个夏天,我为了完成毕业论文去西藏调研采风,历时半年,回来就丢了我的朵霓。朵霓,朵霓啊。想到朵霓当年彷徨无措孤苦无依的样子,我愧悔交加,心如刀绞。藏区信号不好,每次打电话都要跑好几里,虽然每周都会打电话给家人和朵霓报平安,但那一带唯一的电话线出了故障后,茫茫草原和雪山便彻底隔绝了我与外界的联系。当我带着丰硕的成果载誉而归时,一切都戛然而止。
人人只知道她办理了退学手续,无论我怎样询查,即便我怎样为自己的粗心愧疚自责,她的去向却始终成迷。
“飞白,朵霓跟你是校友,又是校花,看到我们的婚纱照后一眼就认出了你,你怎么会不认识她?”强薇的声音,如一记闷棍,砸得我头晕眼花。我终于明白这次澳门之行的前因后果,都是朵霓一手促成的。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张口结舌,大汗淋漓,狼狈得像个被人看光底牌的赌徒。以强薇的敏感和精明,或许她早就看出了什么。
“扑哧。”强薇歪着头俏皮地笑笑,娇嗔道:“呆子,你这个埋头苦读的高材生加超级帅哥有那么多脑粉,朵霓认识你也很正常啊。只是你现在名草有主了,嗯,我现在蛮有成就感的。”
善良单纯的强薇啊。我心虚而苦涩地笑笑。
【七】 凌晨两点从新葡京回来,我跟强薇见识了朵霓一掷千金的刺激和豪爽,也见识了纸醉金迷的销金夜生活。喧闹的人海里,我感觉朵霓像那朵开在时光断崖上的花,离我越来越远。
拉开墨绿色绒帘,月华水一般漫进来。远处,轻涛逶迤,水天一线,灯火阑珊。人声隐隐,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肆意挥霍着金钱、欲望和激情。这倾城的月色,又掩去了人间世多少无法言说的挣扎、悲凉和黑暗?
叮,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袭玫红色低胸晚礼服的朵霓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月华洒落,光影如飞,她就像一朵午夜盛放的罂粟,明艳、妩媚、娇丽,带着致命的魅惑与浓香,纵身扑入我怀里。
我知道强薇就在隔壁,也知道现在不能与朵霓再有任何交集,可我兴奋得微微颤栗的身体和如擂的心跳出卖了我,蛊惑着我奔向欲望的深域,彻底沉沦……
一觉醒来,已是上午九点,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却扑了个空。那暗夜里辗转温柔的低语呢喃,那光洁饱满美好得瓷玉般的肌肤以及彼此歇斯底里的抵死纠缠,都烟消云散,如同一场繁华春梦了无痕。
但我知道,这不是梦。
敲门声猛地响起,强薇苍白着脸扑了过来,身后跟着三位警察。我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莫名就觉得心悸。
“飞白,朵,朵霓她……”强薇将头埋在我胸前,说话语无伦次,身体簌簌发抖。
“今天凌晨五点酒店发生一起切脉自杀案,经核实,死者是澳门籍女子朵霓,半年前被确诊为乳腺癌,且有轻度抑郁症,有长期吸食海洛因迹象……”
绝症、吸毒、切脉、自杀!这几个字眼每一个都触目惊心,宛若晴天一个霹雳,将我的思维击得粉碎!那样素雅如莲、漂亮、婉丽、清灵入云端的朵霓啊,该遭受过多少的忧思、郁结和悲苦,又该是怎样的彷徨、挣扎与绝望,才会狠心作别这个恋恋枫尘,将自己放逐在陌路阴阳,从此天人永隔?
【八】 朵霓静静地躺在那里,躺在雪与白之间,眉目如画,神色平和恬静,像开在冰崖上的那朵雪莲,素白、清雅、纯净,不染纤尘。一如多年前的那场初见。枕边,是一本泛黄的卷了角的《未央歌》,分明被水渍过,看着非常眼熟。
打开扉页,“己卯年三月,国家图书馆。飞白。”下面还有一行娟丽的小字“许我天荒,轻歌未央”,那是朵霓的字迹和心迹啊!我浑身剧震,瞬间被记忆洞穿。那年夏天,未名湖畔,就是这本刚刚买回来的书,在我被朵霓撞飞的那一刻,不知道跌向哪里。第二天晚上朵霓问我,我告诉她是鹿桥的《未央歌》。正是这本书,开启了我跟朵霓的相恋之旅,也是我们之间最深的秘密和感情的见证。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她居然找到了并一直带在身边。那么,她所有的心思和牵念也就呼之欲出。而这些年来她所受的屈辱、煎熬、痛苦和自责,就像一张无形的网,让她透不过气来,将她一点点推向绝地。这张网在见到我的那一刻,终于收紧。她的决绝和勇烈,成全了她最后的尊严。
那款玫红的晚礼服,是她生命最美最亮的底色啊,也是她生命最后的吟唱。她终于将最好的自己,完完全全地呈献给我,从此,了无遗憾,了无挂牵。
“朵霓……朵霓……朵霓……”
千呼万唤伤离恨,伊人如雪终不应。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尾声】 带着朵霓和她的殷殷嘱托,我跟强薇先去了她的余姚老家,将她和她的母亲一并葬在了青砖黛瓦的江南水乡。那里,小巷幽深,青石染绿,莲香十里……
然后,我们背着行囊,辗转千里,直奔西藏最贫困的雪山深处。那里,将会有无数所希望小学,像冰崖上的雪莲,一朵一朵,开满时光和希望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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