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暖 文/素心如兰
【一】 夏雨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木床上,盖着张靛蓝印花的薄被,逼仄的屋内陈设简陋而陌生。床头,坐着个矮瘦枯皱、花白头发的女人,床边,站着个高健略黑,粗眉大眼的年轻人。女人眯眼笑着,浑浊的眼里透出一丝狡狯和警惕,颤巍巍像一截腊肠。年轻人脸上的神情却很复杂,绞着双手,有忸怩、有期待、有紧张、有惶惑,还有抑制不住的喜悦和兴奋。
“啊……你们……”夏雨婷尖叫一声,下意识抱着被子躲到床角,脑子一片空白和恐惧,惶然无措像一只小小的幼兽。这两个人是谁?这是哪里?他们要干什么?苏骏文呢?苏骏文去了哪里?不是刚在旅馆么?怎么会莫名其妙躺在这里?
“姑娘别怕。”女人咧嘴笑着,干瘪的脸上豁开一道缺口,一句话却将她震得魂飞魄散,“我是你婆婆,这是你男人铁龙。”
轰隆,宛若晴天滚过一道霹雳,将她的意识击得粉碎。夏雨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浑身筛糠一样乱颤,突然蹭一下甩掉被子,疯了一样跳下床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不!不!不可能!苏骏文,苏骏文,你出来,你快出来啊!”
“跑?看你往哪儿跑?他都把你卖了还叫什么叫!”女人冷笑着伸腿一勾,猝不及防的夏雨婷一下子摔了个大马趴。女人上前一把揪住她衣领,将她往铁龙身上重重一掼,抛下一句“儿子,看好你媳妇”扭身就出了房门,咔嗒一声,似乎还落了锁。也不知道那羸瘦的身躯怎么会那么灵活又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砰,夏雨婷先是觉得自己仿佛撞上了一堵墙,然后就被一双粗壮有力的胳臂环住,再然后,陌生的、沉厚的、温热的男子气息迅速将她包围。这让从未与男子有过亲密接触的夏雨婷羞愤欲死,她惊慌失措地拼命挣扎嘶吼着,想要穿透这噩梦,逃脱这藩篱,挣破这突如其来的劫数。
奈何她人小力微,哪里挣得开命运早就埋下的伏笔?淋漓的大汗,错乱的思绪,被背叛出卖后的绝望和悲伤铺天盖地,似要将她彻底湮没。夏雨婷张嘴,突然一口咬在了男人健壮的胸肌上,那样猛,那样狠,那样烈,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敢和决绝,而所有难平的恨,难休的意,难以排遣的恐惧和孤独似乎都在那股鲜热腥咸的血色中得到了畅快淋漓的宣泄。一颗心,似乎也就空了。
夏荷头一歪,晕了过去。
【二】 “你是素洁的清莲,你是璀璨的夏花,你从雪山之巅、彩云之南娉婷而来,皴染我前世今生的白。”梦里,是谁的低吟浅唱,将她的名字,解读成唐诗宋词的精致和婉约?是谁,铺开一纸素笺,将那些荧屏对白深雕细刻成世间最美的情话?是谁,起于青苹之末,将那些朝夕相处的点滴凝成时光深处的画卷?又是谁,举起手中的利刃,将那些美好轻柔的过往划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淋?是谁打开囚禁的魔域,亲手织就那道阴谋与黑暗的漩涡,只为将她埋葬在欲望的崖底?
黑暗中,那人言笑晏晏,似一盏温润的碧螺春,一言一语,都带着鸠毒,丝丝缕缕沁入夏雨婷心底,勾起她满腔少女情怀,托起她甜蜜忧伤的伊甸,让她欲罢不能。然,无常的世事,谁又敢妄言结局?原以为是赴一场盛世的约恋呵,转眼便从云端坠入永不能翻越的痛苦的渊狱,从此触不到阳光和温暖,亦永不能抵达幸福的彼岸。而这所有的一切,只因为她轻率盲从和信任了那个人。苏骏文。
为什么?为什么?夏雨婷抬眸,远山黯黯,暮色渐起,一抹残阳,幽寂,如血。
“你醒了?饿了吧?来,先吃点东西。”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夏雨婷茫然中转头,那道结实健壮的身影映入,将她的眼帘撞得生痛,亦将她的心生生撕裂。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突然暴跳起来,狠命打掉他合拢的掌心。那里,是几个油汪汪的糖心蛋,冒着扑鼻的热气和香气。
当啷一声,磁盏碎裂,汁水飞溅,她踩着满地狼藉扑向门口,浑不顾脚底钻心的痛。那是她唯一的通道啊,连接着她的自由和清贞。可是,可是无论她怎样用力,也打不开那扇门。一枚小小的铁锁将她搁浅,锁住了她徒然张开的翼,她浑身冰凉地扑在门上,使劲地拍打着,一声声泣血的呼喊,似要穿透这沉沉暮霭。“开门,开门!开门啊……”
门,开了,夕阳的阴影里,枯瘦干瘪的女人站成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她一把拽起夏雨婷的长发,阴冷的嗓音像一把锈钝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得她百孔千疮。“想走?门都没有!告诉你,我倾家荡产花了三万块把你买回来是为了给我铁家传宗接代的!你若安分,我们总不会亏待你。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不要!不要!”夏雨婷抓住那截干枯的手臂,苦苦哀求:“你放我回去,我给你钱,我给你好多钱行吗?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行吗?”
“钱?”女人像看白痴一样看她,冷笑道:“我要钱干什么?我要的是儿媳妇!我要的是孙子!我要的是给儿子一个家撑起这个门户!放了你,做梦!”
“不!你们这是在犯罪懂吗?你们会被抓起来的懂吗?你这是在害你儿子懂吗?”夏雨婷尖叫起来,披头散发,状若厉鬼。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历来风俗如此。”女人撇嘴,很是淡定地转头对正在默默清扫满地碎片的男人不满道:“龙儿,管好你媳妇。”
铁龙低着头不吭声。女人走出去,咔嗒一声,又锁了门。夏雨婷如坠冰窟,无力地蜷成一团,心丧若死。
夜色,水一样漫过来,似要将她耽溺。
【三】 “地上凉,到床上去。”黑暗中,铁龙慢慢走过来扶她,陌生的、粗重的男子气息重重打在她脸上,吓得她浑身一颤,如避蛇蝎般往后缩。铁龙的手僵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连呼吸都变得很细很轻。
“求求你,放了我,我会把钱还你,甚至给你更多钱。”夏雨婷抱膝蹲在门口,声音疲惫而决绝。“你们这是在犯罪,我死也不会跟你一起过。”
铁龙沉默看她,心道这可是他的女人啊,说出的话刀子一样剐人。
“我们不合适,真的不合适。”夏雨婷抬头,带泪的眸楚楚,在黑暗中如一枚灼灼的水晶,几乎晃花了铁龙的眼睛。他微微怔住。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苏骏文,你骗我!你骗我。”夏雨婷先是恨得咬牙切齿,继而无力地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你,喜欢他?”铁龙终于开口,心底突然生出一根刺来。
“不是!没有!我没有!不许提他!那个人渣!”夏雨婷突然躁怒起来,伸手一推,铁龙砰一声摔下去,后脑磕到床边,痛得钻心,但他一言不发,黑暗中听她愤恨恼怒地骂,听她不甘不愿地发泄,心底掠过一丝疼痛和怜惜。
这样的女子,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吧?她那么漂亮,那么干净,眼睛像两颗黑葡萄,皮肤像天上的流云,嘴唇花儿一样饱满鲜嫩,长长的头发像山上的芭茅繁密而柔顺,浑身散发出纯澈耀眼的光芒,像十五的月。这样的女子,生来就该被男人温柔呵护在掌心的啊。而她口中的那个男人怎么忍心把她卖掉?他不知道这样对她的伤害有多深?
这一刻,他突然对自己无比痛恨又无比庆幸,为什么要容许母亲买下她,在她伤口上再砍一刀?又好在是自己买下她,至少可以暂时给她提供一份包容和安全。男人的心,有些自责,又有些莫名的激动和燥热。他承认自己看到夏雨婷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月牙升起来了,像一弯小小的船儿,挂着心思各异的两个人。屋子里很安静,听得到彼此粗浅不一的呼吸。长风拂过,窗边那蓬楠竹便唰啦啦地响,鳞细的枝节轻轻拍打着窗棱,多像穿过黑夜的妈妈的手啊。想到妈妈,想到那个温暖温情的小家,夏雨婷的泪,一下子就决了堤。
山村的夜,空旷而深寂。粼粼的月华,似一层薄薄的初雪,那么静,那么凉,幽沁入心,夏雨婷下意识抱紧了双臂,心力憔悴、又累又饿的她终于陷入迷迷糊糊的梦境。梦中,犹自惶然无助,秀眉微蹙,眼角还蓄着一泡泪。
黑暗中,铁龙闭上眼睛,摸摸胸前带血的伤痕,长长呼出一口气,而后轻手轻脚将被子拽下来盖在了夏雨婷身上,自己歪在窗边的椅子上沉沉睡去。
【四】 夏雨婷木雕一样躺在床上,眼神茫然而空洞。争吵、哭闹、责骂、恐吓、哀求……所有的手段,换来了女人的漠然和冷眼,唤不回女人的良知和让步。夏雨婷开始绝食。这两天,她水米不进,不言不语,一心赴死。她不知道铁龙的君子之风还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女人识破他们的违逆和欺骗后会有怎样过激的行为。她的世界完全倾覆,只剩下一扇门到一把锁的距离,却如隔天堑。
“来,吃点东西。”铁龙将一碗金黄的小米粥端到夏雨婷面前,看着她木然冰冷的神情,他的心猛地一抽,又猛地一疼。这个倔强又勇烈的女孩啊,像开在崖畔的花,像山涧清亮的水,像天边流动的云,像杨柳拂过的风,看似柔软素淡,却瘦骨铮铮,宁死也不肯为他倾顾和停留。那么,放手罢?!
“吃吧,不吃哪有力气出去?”铁龙趴在夏雨婷耳边悄声说,女子淡淡的体香和柔软触手可及,撩得他年轻的身心一阵阵燥热,有些贪恋地怔在那里。
啪,夏雨婷回魂般将手搭在了铁龙腕上,仿佛耽溺中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眼神清明、希冀、恳切、灼热得像两簇小小的火苗,而搭在腕间的那微凉的微颤的芊芊指尖,拂过铁龙心头最隐秘的角落,轰一声,将他骨子里那份原始的兽血和冲动点燃。他的眼立刻红了,微微喘息着,厚实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白皙娇嫩的双颊。
夏雨婷气得浑身发颤,拼力去推,铁龙闷哼一声,捂着胸口慢慢退开,掌心洇开一道血痕,涩然道:“对,对不起。”
那,那好像是她咬的?伤口居然那么深?夏雨婷怔住。
“快吃吧,等你恢复体力,我送你出去。”铁龙将粥送到夏雨婷手边,语气有些压抑和低沉,“还有,要装得开心点,骗过我娘找到合适的机会才可以出门。”
他,他说真的?他居然真的这么说!夏雨婷再次怔住,继而狂喜,一把抢过碗,含泪带笑地喝粥,原本暗沉的双眸透出一丝小小的欣悦,如一朵娇羞的莲。
铁龙垂下眼睑,努力不去看她才能掩住心底潮涌的失落和悲哀。她和他,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既如此,老天为何要将她送至身边,让他得到又瞬间失去?
那天之后,他与她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因了这个秘密而得到改善。
【五】 夏雨婷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人也一天天柔顺起来。不能出屋也不吵闹不哭叫,默默将屋子收拾整理得纤尘不染,把简陋的家具重新摆设一番,把废旧床单上的花样剪下来贴到墙上,用碎布头做成娃娃,从窗口摘些竹叶竹枝编成各种小篮子,装上铁龙采来的野花,玻璃瓶里养了一丛绿藤,陈旧灰暗的屋子,像被施了魔法一样鲜活又亮堂。如一米阳光,照进积雪的深谷,仿佛要开出一朵融融的春色。
深山里的日子安静、清贫而单调,铁龙不顾母亲的责骂,每天坚持给夏雨婷煮两个糖心蛋,(那原本是要去换油盐米面的)隔三差五还猎点野兔野鸡什么的来改善生活。也许是空气的清新,也许是心存的希冀,也许是生活规律的改变,夏雨婷脸色渐渐好转,白皙的肌肤竟泛出一丝健康的红晕。
这副安于现状的姿态,让女人的警惕稍微放松了些,夏雨婷被允许在院子里来去,但不能超出她视线范围。通过观察,她发现这是个单门独户的院子,四周丛山深木,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通往山下,十天半月也没有人经过。再远处,是一层层梯田,绿带样缠绕在山间,一眼望去,如同天堑。
潜伏等待的日子特别漫长,有忐忑有煎熬有揪心。一方面是急于摆脱,一方面又心存愧疚,因为这对母子的心思全都花在了夏雨婷身上,无论如何,都不曾为难过她。尤其是铁龙,这个沉默憨厚的男人,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小心翼翼保全着她的清贞。
两个月后,终于等到女人独自下山的机会。铁龙带着她匆匆走上蜿蜒如蛇的山道送她离开,薄凉的秋风漫过幽深的山野和丛林,将她的思绪吹起时,她仍犹疑似梦,不相信自己就这样脱出了樊笼。
果然,他们落在了早就铺设的陷阱里,下山只是个幌子。女人半生挣扎,自有她的狡狯和精明。她早就看出了儿子的犹豫和心软,所以在半山等着演一场轰轰烈烈的生死戏码,一把刀逼着铁龙做出了选择。毫无疑问,她赢回了儿子的孝心和亲情。而多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和习俗,彻底将夏雨婷逼入了绝境。
铁龙觉得自己快疯了。一边是恩深情重的母亲,一边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一边是理智和良心。性子敦厚善良的他,实在不忍忤逆母亲,更不忍心伤害倔强勇烈的夏雨婷。
一间小小的木屋,锁着困兽似的两个人。晚归的夕烟,水一样漫过窗扉。修竹丛林影影绰绰,铅云压顶,远山空寂。
【六】 女人其实很可怜。三个孩子的早夭,丈夫的离世,给她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一度心丧若死,直到捡回被遗弃的铁龙。那样柔软温暖的小小的生命体,唤起她尘封已久的记忆和母性,省吃俭用将铁龙抚养成人。这一生,她最大的梦想是给儿子娶个老婆,有生之年能含饴弄孙,让铁家香火有继。这样简单的愿望对于贫瘠偏僻的大山深处的人们来说,却是那样遥不可及。一晃,铁龙已经二十六岁。所以,她才倾尽几十年的家底,一狠心买回了夏雨婷。所以,她才像只护雏的母鸡,不允许任何人给这个家带来不安定的因素。 她又像只最有耐心的猎狐一样蹲伏在暗处,冷眼堪破各种智计,将小小的院子守得风雨不透。她看出儿子是真喜欢,所以,她要慢慢磨去夏雨婷身上的棱角,一点点摧毁她最后的防线来成全儿子。因为,她等得起。而岁月,是一把杀猪刀啊。
古井无波的日子,漫长得令人恐惧和绝望。一次次出走,又一次次被抓回。每逃一次,压在她身上的活就多一份。以至于最后,她包揽了所有的家务,甚至还要在监督下干点农活,肌肤开始变得粗糙发黄,指腹两端都起了薄薄的茧。如果不是铁龙默默帮她分担,给她无声的安慰和鼓励,也许,她根本没办法支撑下去。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一年半后,她长发高绾,于沉默的烛泪里与铁龙正式成为夫妻。没有柔情蜜意的卿卿我我,没有理想中的风花雪月,没有洁白的婚纱和一场盛大的礼宴,悲哀也罢,不甘心也罢,她仍然走上了一个女人必经的路。这是现实的残酷,由不得她选择。 婚后的日子,依然是清贫简单的,女人的戒备无处不在,而铁龙的细心关爱与绵密呵护,成了她寡寂生活里唯一的暖色。每次当他回头,就会看到铁龙沉默关切的眼神。这座贵州十万大山深处的小木屋,承载起她二十二岁的青春。如花的年华,亦蹉跎在日复一日的琐碎家务和农活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一遍遍翻检着所有的旧事,看着枕边憨厚却不失俊朗的铁龙出神。有悲哀,有感激,有认命,更多的,是对父母亲友的无边思念,是对那个背叛出卖她的人的切齿痛恨。
然,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再多的悔也换不回曾经。
三年时光,完全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习惯和命运。当她抱着柔软温暖咿呀有声的儿子,看着那张酷似铁龙的小脸时,她终于将自己的心事放进大山最深处,一颗心低到了尘埃里。小小的院子,真正有了一丝家的意味。
五年过去,她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刚出生的女儿患上了黄疸,她与铁龙带着孩子风尘仆仆去县城看病。第一次走出深山的她不停地左顾右盼,对着每一位过往的行人都仔细查看,弄得铁龙心情有些紧张。
拐过街角,她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苏骏文!那身影清晰无比地烙在心身上,成为她最深的耻辱、疼痛和愤恨,折磨了她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她不假思索地追上去,直直冲到那人面前,一把揪住他衣襟,劈脸就打。
苏骏文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但他和身边的两个同伙很快就回过神来,将昔日曾温柔相待的夏雨婷掀翻在地。铁龙一声暴喝加入战团,将夏雨婷紧紧护在身后,浑不顾他人的拳打脚踢,死死缠住苏骏文。情急之下,苏骏文掣出刀子,狠狠捅进铁龙的身体。大片血花迅速洇开,触目惊心。
夏雨婷眼底蒙上一层水雾,焦灼痛心的感觉袭来,似要将她击得粉碎。铁龙却俯在血泊里,憨厚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解脱和欣慰。“雨婷,我终于……亲手帮你抓住了这个混蛋。对不起……这些年,委屈你了。”
“你放手,放手啊!”夏雨婷抱着女儿扑上去,声嘶力竭地尖叫,染血的手试图将他从苏骏文腿上掰开。然,铁箍似的紧。他就那样抱着苏骏文,任那一刀一刀,沉默而又嗜血地捅进他的身体。直到闻讯赶来的警察将他铐住,他才手一松,彻底晕了过去。
【尾声】 苏骏文及三位同伙全部落网,据查,这个贩卖人口团伙作案多起,性质恶劣,并涉嫌吸毒。他们通过网络聊天及招工等渠道和手段成功骗卖了二十多位女性,苏骏文是其中卖相最好的一个。当年他将夏雨婷骗去贵州,转头就将她卖了。
天网恢恢,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神圣庄严的审判。
经抢救,铁龙安然醒来。所幸苏骏文惶急之下乱捅没有造成致命伤,医生说只是失血过多,将养一段就好,但出院后依旧要接受法律的制裁。鉴于他的拼死协助,法院对他从轻判决。至于那个枯瘦狡狯的女人,在警察登门的那一刻,心脏绞痛而亡,走完了她悲凉贫苦的一生。
历尽劫难的夏雨婷带着一双儿女回了阔别五年的家。熟悉的房间,如水的亲情,温暖的感觉恍然如昨,只是物事全休。她的身心,已停驻在了蜿蜒山道上那座小小的木屋。
那里,有她的耻辱和疼痛,有每一个悲凉日子里沉默贴心的关爱与呵护,伴着她走过生命中无法释怀的恐惧和绝望,走过那些沉晦灰暗的时光。那些平淡却真诚的记忆,穿透那一汪血色,开出一朵暖心的花。
两年后,监狱门口。夏雨婷一手牵着儿子,一手牵着女儿,对着那个高健俊朗的男子轻轻说了一句:“铁龙,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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