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桃之夭夭

杨义龙 · 发表于 2004-12-12 21:19

　　一千多年前一个春日的午后，一名年轻倜傥的学子来到了长安城外的南庄。他循着记忆中的小径向前走去，宽大的袍袖随风舞动。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很久不见的温暖。

　　他叫崔护，从遥远的博陵到京城来，为的是能在这一轮考试中金榜题名，彻底改变自己原来的生活。

　　在小路的尽头，崔护停了下来。望着红霞满天的桃林，以及桃林中孤独的茅屋小院，崔护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他快步走上前去。叩响了那木门上锈迹斑斑的门环。

　　门环扣动木门发出钝重的声音，在桃林中经久回荡，一下，两下，三下……

　　很久了，没有人开门，那扇门依然挡住了崔护的记忆。

　　崔护惆怅地望着那片红艳如火的桃林，一缕淡淡的忧伤从他的心底升上来。

　　哪儿去了呢？那一张如桃花一般的青春的脸。

　　哪儿去了呢？那一缕暖透了远行人心窝的浅浅的笑。

　　有一千种可能离去的理由，却没有一种可能让他在此刻面对那一缕浅浅的笑。有一千种相见的方式，却再没有了城南庄那一次陌路的相逢。

　　崔护从袖管中掏出了那一枝长锋羊毫，缓缓地在陈旧的木门上写下一首七绝：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书罢，他把那枝枯笔向桃林中掷去，跌跌撞撞地走上了来时的路……

　　去年今日，好一个明丽的春天。崔护从长安城中的驿馆中走出来。他在馆舍中已经复习了好几天了。他伸了一下懒腰，便信步向城南走去。

　　这是一个多么惬意的下午，天空中飘动着几朵流云，三月的微风吹拂着他的脸，四野一片空阔。年轻的崔护止不住有些陶然。他快步走出驿道，走上旷野，很快地，他已经钻入了一片桃林。

　　那是一种怎样畅快的心境啊！万树桃花竞放，红霞映红了天空。崔护在桃林中左顾右盼，挥动着宽大的袍袖，让那阵阵的花香浸透他的身心。

　　在桃林深处，一座小小的院落，默默地站在那里。

　　颓圮的篱墙，简陋的木门，木门后面，站着一座小小的茅草屋。

　　崔护已经走了很长的路，他有些累了。他想到茅屋中讨一杯水喝。

　　他走了上去，轻轻地扣动了门环。木门发出了一声很钝重的声音。

　　“笃、笃笃”，敲门声有些孤独。

　　“吱呀！”，那木门开了，里面露出了半边脸。

　　那是一张明艳动人的青春少女如桃花般绽放的脸。

　　崔护一惊，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忘记这张脸，再也不能将她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了。

　　“对不起，打扰了，我是一个游玩的学子。我有些渴了。想讨杯水喝！”崔护一揖道。

　　“进来呀！”那少女浅浅地笑了，引着崔护走到了院中。一张竹编的方桌，几个竹编的圆凳，崔护在凳上落座了。

　　一壶浓洌的茶，被少女沏在了陶壶中。一碗浓冽的茶水，被崔护饮入了腹中。一缕茶香，在崔护的胸中碰撞升腾。

　　茶并不好，茶叶是劣质的，茶具是劣质的。但崔护觉得世间恐怕没有比这更好的茶了。这种感觉甚至浸透了他以后的一生。

　　少女将茶再次斟了上来。也许是在无意之间，崔护的手触到了她那如春笋一般的指尖。少女脸一红，将头别了过去。崔护呆望了她半晌，方从梦幻般的感觉中醒过来。他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不禁讪讪一笑。

　　少女转过脸来，用那对很黑的眸子看着他，有些娇羞地笑了。

　“明年桃花开的时候，我还来讨茶喝！”崔护说。

　“那我等你！”少女说。

　　少女将崔护一直送出桃林。崔护走出了很远，不经意间回头一望，她还站在桃树下向他张望，她和桃花仿佛已融为一体，在那里如火焰般绽放……

　　后来，这名叫崔护的年轻人做了岭南节度使。渐渐老迈的他，仍时常想起那片桃花，想起如桃花一般的张脸。

　　一千多年后的一天，另一名年轻人来到了这里，他看到了颓圮的篱墙，看到了木门上绣迹斑斑的铁锁，看到了一株枝干虬曲的老桃树，树上盛开着簇簇红霞。他抚摸着老树虬曲的树干，嘴里喃喃地说，这仍是崔护的那树桃花哪！说罢，他举起手掌向桃树拍去。
一片片落英纷纷飘逝，洒下了一地的花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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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和鲁 · 发表于 2004-12-13 08:37

一片片落英纷纷飘逝，洒下了一地的花瓣雨……

语言很好，笔法也老到，问好楼主！

苏冰 · 发表于 2004-12-13 09:56

结尾轻巧，唯美，与开头呼应！

：）

千百次回眸 · 发表于 2004-12-13 12:43

笔法老到，故事很美。问好

一楠 · 发表于 2004-12-13 13:34

　　据说那走亲戚回来后的少女看到题在大门上的《桃花花》诗，知道是去年来讨水喝的秀才又至，一时心中怅然。回家后竟一病不起，父母多次为其求医仍不见好转。少女泪流涟涟，口中只是轻叹，可惜错过与郎相间，实乃上天注定你我无缘……

　　这是后话，还望杨兄不要见怪。其实我想说的是“人面桃花”的故事关键还要再出新！问好！：）

若荷 · 发表于 2004-12-13 21:07

看到过类似的小说，温婉而美。

杨义龙 · 发表于 2004-12-14 23:41

承蒙袁斑抬爱，我理当更努力！

杨义龙 · 发表于 2004-12-14 23:43

苏冰，感谢称道，结尾较平和，不是那种故意要制造意外的小说。虽然平实，但有韵味。

杨义龙 · 发表于 2004-12-14 23:44

回眸，感谢，故事是旧瓶装新酒，是一种尝试性的东西，请多批评。

杨义龙 · 发表于 2004-12-14 23:45

一楠兄，你指教得很对，我应当要求新。

杨义龙 · 发表于 2004-12-14 23:46

若荷，是在尝试，也是在模仿，你说得不错。我应当求新。

000 · 发表于 2004-12-15 07:13

　　感觉不错！作者想象力丰富，能从一首诗扩展到一个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读完仍觉余音袅袅。拍掌击桃花很有味！
　　友情提示：个人认为文中有些语句特别是对话有些现代化了，要是再细敲一下会更好！
　　个人拙见，不妥之处请海涵！

杨义龙 · 发表于 2004-12-16 19:02

有理，以后一定改。

南岸 · 发表于 2004-12-16 21:57

唯美的！我喜欢老诗和你的新故事！

叶一帆 · 发表于 2004-12-16 22:08

嗨，南岸兄，这首诗是我最喜欢的了。他的已经太好了，看来我们都像崔护一样是性情中人呀！
学习老兄的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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