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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六点进站，在县城停留三分钟，一小时后到达市里。办理一个月的通勤车票，仅需三十元钱，它成了县城去市里务工人员的首选。就在这列火车上，我认识了很多有故事的人，也认识了阿满。 小A的话 小A是位厨师，在县城里工资不过三千，跑到市里就能达到五千。工资高了，腰包粗了，嗓门也大了。小A兜里常揣着一副扑克，邀大家斗地主。一开始看小A在纸上画着“正”字，以为大家是在磨手指头，有一次下车后，看到输家掏出几张百元钞票，这才知道他们在赌，而且赌注不小。 小A赌的时候，大家在旁边观战，有支招的，就会遭到小A的训斥。阿满也在旁边看，他从来没吭过一声，这让我特别关注了他一下：花白的鬓角，眼角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有些早衰。这是个质朴的人，阿满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 小A挣的多，气势也足，十赌九赢，慢慢地对手纷纷怯场，再凑成局子便难了。有一天实在凑不上人了，小A喊了阿满一声，还说赢了归他，输了可以不要他的钱。这可是稳赚不赔的好事，但阿满还是乐呵呵地摇摇头，找个借口去厕所了。 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一分钱得掰成八瓣花！小A挖苦起来，阿满太小气了，在一起通勤两年了，没见他在车上买过一瓶水、买过一根冰棍。听说阿满在工地上干活，挣的也不少，怎么就这么抠呢！ 人家得养家糊口呗！不知谁插了一句。 小A用鼻子一嗤，家？我可听说了，他老婆跟他离了，估计就是他一毛不拔，结婚好多年，都没给老婆买件衣服。这样的铁公鸡就不该有家！ 这是个吝啬的人，这是阿满给人的第二印象。 小B的话 小B年纪不大，在市里一家美术学校当老师。每次小A嘲笑阿满时，小B总是笑而不语。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插了一句，人小气也不算毛病，总借钱就不好。小B的话引起了连锁反应，原来阿满曾经找他们其中的几位借过钱。数额都不大，一百、二百，到月底肯定还钱，但还完了还会张嘴借。 有人说阿满挣的真不少，至少比小B等人工资要高，而且现在工地上也不拖欠工资，总这么借钱，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了。 也有人坏笑说阿满老婆跑了，自由人了，没准就去“娱乐”了。别看外表忠厚，但这年头，有“特殊爱好”的人可不分长相。 小B把这话否定了，以阿满那小气劲，他才不舍得花那样的钱呢！ 那天阿满去厕所，直到下车也没有出来，大家畅所欲言了一番，都对阿满借钱表示不满。大家和他并无深交，小B也只是和他在一起通勤三年，彼此认识而已。这年月借钱是个敏感事，好在一百二百的也不算大事，只是太频繁了，也让人不舒服。 这是个爱借钱的人，这是阿满给人的第三印象。 小C的话 小C是送水工，他统计了一下，阿满还欠六个人的钱，小C和小B是二百，其他人各一百，总共八百块钱。这点钱，阿满一个星期就挣回来了，却偏偏拖了一个月没还。 小C说，不还钱也无所谓，就是送给他都行，谁会在乎三头五百的呀！问题他得表示一下吧，总得请大家吃点喝点，这大热的天，哪怕来瓶冰镇的矿泉水也行啊！ 小C说，这么小气到极点的人，必须得让他出出血，不给咱们花，也得让他肉疼一下。 小C发现了一个秘密，阿满每次都会在列车员来查票的时候上厕所。列车员早就熟悉了我们这伙“通勤部队”，查票的时候让我们晃晃车票就过去了，但小C瞄过阿满的票，那是前几个月过期的旧车票，阿满拿来当幌子。 一个月三十块钱，一天来回坐车才一块钱，他连这点票钱也省，就甭指望他请客了。小C笑嘻嘻地说，今天可是月底，说好还钱的，可到现在一点信儿没有，看来这小子是要赖账啊，咱们谁去整整他？反正他逃票也是错误行为，我们算伸张正义！ 这是个极小气，连通勤车票都要逃；极爱借钱，又准备赖账的人，这是阿满给人的综合印象。 小D的话 小D在市中心医院上班，已经买了私家车，我们已经有几个月没看到他坐火车了。 小D说，从来没看见那么傻的人，自己几年都不买一件衣服，挣的钱不少，吃的饭都不如要饭的。 小D说，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懂生活的人，好不容易娶个老婆，却不舍得给人家花钱。老婆问他个最俗的问题，老娘和老婆同时掉河里了，他先救哪一个？全中国男人都知道怎么回答，阿满偏偏梗着脖子答，先救老娘！这可好，硬是把人家给气跑了。 小D说，人应该量力而行，对吧，我们都孝顺父母，可也得看自身的实力吧。他老娘一个月两次体检，非要到市中心医院来做。感冒发烧的，也要到市中心医院来住院，全是一级护理，花费比县城里得贵几倍，他没有这个实力，这不硬撑吗？ 小D说，我对阿满这种人，真是无语了！太不切合实际了！这不，为给他老娘交住院费，四处借钱，结果今天被人举报逃票，让铁路罚了五百。 小D掏出钱来，叫着名字，把阿满的欠款还上了。他说，今天阿满去卖血了，我拦都不拦不住，说是不能不讲信用，还让我谢谢大家伙儿。 小D下车前说了最后一句，我也佩服他，老太太九十多了，那气色叫个好，少见！ 大家的话 第二天，第三天……从此在通勤火车上，再也没看到阿满。 大家一路无话。 一个小时的车程，彼此不说话，很快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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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4 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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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5-8-17 21: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