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 觉

夏冰

　　世上有些事情你根本无法预知，就像今天晚上我在银行遇到这个家伙，就是想上三天三夜，我也不会想到。网上曾见一些视频报道过此类事件，没想到近距离地遭遇了。当然这一切只是我的想象。但愿事情不像我想的这么糟糕。如果这家伙确实属于非善类者，那么，也算是我人生经历中的一个收获吧。事实上遇到的这个家伙不一定就是坏人，不过本着保险起见，我还是从直觉里，把他列入了坏人的行列。我这么想肯定不对劲，这十分真切地表面了我内心的阴暗，不过这不是我的错。你知道的。很明显不仅仅是我这样想，其他人如果遇到这个家伙不这样想，就不对了，或许就危险了。当今人与人之间信任度的空前缺失，人所共知，所以说我这么想还是有道理的。

　　当时我进入某银行的24小时自助服务室时，情形是这样的：里面有三个机器，从左至右分别是自动存取款机、查询机、自动取款机，一个男青年正在左边的存取款机上操作，我便走到右边的取款机跟前。反正我是只取不存，只要达到目的就好。当我插卡输入密码之后，我想先明确下卡里还有多少钱，于是顺手点了查询，系统告知：因故未能完成操作。我瞅着这几个字愣了半晌，不明白是咋回事，于是退卡出来。恰好左边的青年办完走了，我便挪到左边，顺利地做完了一应事宜，该取的取上，该拿好的拿好，准备开路一码事的时候，又进来一个男青年，径直走到右边，我便说：“那台机子不知怎么故障了，你来这边吧。”他看看我，问了一句：“中间的不能？”我说中间的管查询。他一直看着我，就往左边走。我抬脚走出去。当我推上自行车准备离开的当儿，无意识中瞥了一眼里面，发现那个青年又站到了右边，我就想，这家伙，不相信我是怎么地，警惕性蛮高嘛。跨上车座没蹬几下，猛可地想：哎，这家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坏人吧，故意在机器上做了手脚？由不得再往回望一眼：他还是站在右边的机器前，正猫着腰，仔细瞅着什么……我想，那一行提醒的字，也用不着那样费劲地看吧？疑心快速发酵起来，直觉告诉我，这人不咋地道。不是他不相信我，该是我不相信他才对。究竟是不是自己想的这样，那就天知地知他知了，反正我是不知道。

　　回到家里，趁吃晚饭的工夫就跟家人学说了这档子事。家人听了，都说这家伙不地道，都说我有这份警觉，挺好。儿子乘势说某些人专门干这事，事先在机器上安装什么监控器，在那按密码的键上撒了什么粉，反正是做了你不知道的一些手脚，但事后他会根据指印，用高科技“研究”出你的密码来……我越想越怕，虽然卡上没有多少钱了，不过千数块，可总归是自己的辛苦钱，再怎么也不能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得逞啊。于是把饭三下两下拨拉进嘴里，饭碗一放，穿衣出门，推车再次来到那家银行的24小时自助室，刚好没人。先查询了下，嗯，卡里的款项没动。赶紧操作一番，换了一个密码。心里惴惴的。又退出卡重新插上，验证了下新密码，查询了余款，十分正确。很好。于是退卡，揣好，出来，骑车回家。心里才踏实多了。

　　一路走，一路想笑：自己，是不是太过了？紧张过头了？当然，孩子们说得对，保持这份警觉，还是好的。因为，下午买裤子的时候，也几乎进了人家的圈套。

　　事情是这样的：

　　连续多天，反复上街，也没买到一条称心的裤子。想到不过一个月后，孩子婚礼那样的场合，虽用不着太那啥，也不能给孩子们掉价不是。这个脸还是需要充一充的。于是不惜炎日，不顾体乏，城东城南到处转，不但是几个常去的店里，连那些名牌专卖店都跑遍了，什么柒牌，七匹狼，百斯盾，还有几家永也不迈进腿去的大型质高价高的超市，也跑了一趟又一趟。心里琢磨着，那些一千以上的太贵的坚决不考虑，两三百的也须斟酌，四五十、五六十块钱一条的，平日里穿还凑合，这时候就显得没模没样，能一百左右解决问题最好。有这个谱，跑起来就省事省心。不过也不尽然，因为到处是大号，像自己需要的小号，几乎没有。自己是瘦得离谱，既没腰又没胯，腰围二尺一或者二尺二，这个条件，加上低价，连卖裤子的见了我都发愁，纷纷摇手道：没有没有。连续吃到闭门羹，老婆大人早就打了退堂鼓，所以我只好一个人利用点空闲，没完没了地继续跑。

　　说起来我也是有了几个目标的。那家百斯盾的，三百二十八一条西裤，另送一条西裤。等于三百二十八买两条。这个算起账来挺合算，不过我是想啊，自己本身不怎么穿西裤，一般是薄的厚的牛仔裤穿全年，也习惯了，觉得挺好。这要不是所谓的“场合”需要，我才懒得费这个劲儿。所以一旦买上两条西裤，平时让谁穿？那不白瞎俺的银子吗？所以我就感觉肉疼。三百二十八将近我五天的工资了。不划算不划算。所以进去两回，还是无奈选择了撤退。还有那家虎豹的，尺码挺好，穿起来版型也不错，一百八，也能承受，就是有一点，裤子的前脸儿不平整，老婆是学过裁缝的，她说那是因为两块布没缝合匀称，再怎么熨烫也不济事。这样一说，得，泡汤。还有苹果商家的，搞活动，嗯，一百九十九就卖，还居然有自己的尺码，这够意思了，不过呢，穿上没感觉咋样，脱下来一看，边上发皱，提着还轻飘飘的，该不会是假冒的吧？罢罢罢。另外还有一家百姓通常去逛的商场的，真是不贵，才四十九块钱，但是提着没分量，穿起来没光色，看着皱皱巴巴的，摸去也没手感。好吧，我承认也许有心理作用，不过，老婆大人也说了，穿起来确实没那条一百八的版型好……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好几天就过去了。跑上路，费上时间，还累得够戗，还没有收获，换谁谁也没这份耐心。

　　好在我自己没有彻底丧失这份耐心。今天总算是在一家高档商场遇到了一条差不多的。所谓差不多，就是说，比较中意合心。那是一条狄亚诺休闲裤。由西裤到休闲裤的转折，源自卖裤子的女孩的口舌。她说这条裤子本身卖价一千三百多将近一千四，只因为这个尺码的只有一条了，加上柜台另租，所以降价处理，才二百八十块卖；休闲裤比西裤好多了，起码不用老烫裤线，穿起来也随意，也方便洗涤。等等等等，说了一大摊。要换平时我早怯阵了，二百八十块买一条裤子，你疯啦！不过今儿个我是诚心想解决问题，鼓足勇气想解决问题，于是冷静地跟她交流，沟通，感觉这丫头倒也说得头头是道。心里暗暗想了一回，拿那些“备用”的对比了一回，琢磨道：不光是这次的“场合”下能穿，到年节还能穿嘛，这不等于花二百八十块买了两条？要是那些不咋地的，穿几天过几水就显旧了，你还能等到再穿出去？这么算下来蛮合算嘛，就拿定主意了：买！

　　按说买了也就买了，没什么说道的了。但是狮子滚绣球，好戏在后头。等我上五楼修好了裤脚，再下一楼首饰店拿收银台给的兑换票兑换了一条小小的珠链后，首饰店女孩就笑吟吟地端起一个盒子来，让我抽奖。我想那就抽吧，也瞧瞧自个儿的运气。从那盒子里随意取了一张中间的，刮开一看，天，一等奖！女孩起初不相信，连续说了几个“真的？”，从我手里拿过去仔细看了看，连声说不简单，今天下午有几个都是抽了“谢谢惠顾”。我看到那盛废弃奖券的盘子里，也确实有不少的“谢谢惠顾”，就感觉自己真的是有造化，忙问女孩一等奖是什么奖。女孩说只要是他们这个店的商品，一律打三折，这就是一等奖。我看了看，最低价位也在一千元以上，打折后还得三百多。究竟那些东东值不值那么多？天晓得。所以不死心，问：我不要买东西，只要你的奖品，可以吗。女孩很礼貌，摇摇头笑了一笑，说：不行的。

　　虽然我烈日下转了一下午，头昏脑胀，又成功买了一条比较中意的裤子，兴奋肯定是有的，加上抽中了一个一等奖，也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便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激动，但还是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于是，向女孩点点头，礼貌地回答一句：谢谢你，我放弃。然后，提着新买的裤子，准备欢欢喜喜回家。

　　出得商场，大门口几个商场的工作人员在忙着吊挂横幅，上写：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我一眼看到工作人员中有一位，是我曾经的同事，于是上前打招呼。他笑容满面，伸出手来。彼此握手，寒暄。闻听我是来买裤子的，脱口就问：咋不找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这裤子买得还是贵了。哎，谁也不知道它里边藏了多少水分啊。心里直怨自己忙昏了头，不过不好意思流露出来，连忙表示谢意。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暗自想，虽然我并没有他的手机号，但其他同事是有的，如果及时意识到，或许是可以省去若干银子的。就暗骂自己，你还保持警觉呢，狗屁！一不留神就让人套进去了。这样一来，心里那份欢喜劲儿就打了折扣，感叹不已：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随即就盯自己一句：你是智者吗？又想，也许就算是找了他，也很难再打折扣了，毕竟已经是折扣价了……瞎七乱八想着，两人叙着闲话，心里就暗暗叹口气：无论怎样，事情已然如此，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为保证下次不再上当（不过估计很少会有下次了），我们互留了电话，告了别，然后我就带着一种莫名的心思回家。

　　2015-8-21

lvhq018

雕刻细腻的人物心理！出彩诙谐的文笔！稍加改造，就是一篇很好的小说！

时光安然

这细节，够味儿。
难得糊涂，不管是不是被忽悠，自好感觉良好就行。
男人对自己下手也要狠一点儿。

王淼之

警觉是对的，在飞机上有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竟然是可耻的小偷。现在你不警觉不精明，就会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王淼之

警觉是对的，在飞机上有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竟然是可耻的小偷。现在你不警觉不精明，就会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一孔

人间百味，活色生香。

七大姑八大姨

哎！偶现在只在某宝上买东西，太便宜的不买，太贵的不买，比较来比较去，累

夏冰

lvhq018 发表于 2015-8-21 11:56
雕刻细腻的人物心理！出彩诙谐的文笔！稍加改造，就是一篇很好的小说！

嗯，回头得空了试试看。

夏冰

时光安然 发表于 2015-8-21 12:15
这细节，够味儿。
难得糊涂，不管是不是被忽悠，自好感觉良好就行。
男人对自己下手也要狠一点儿。

对的，该出手时就出手。

夏冰

王淼之 发表于 2015-8-21 12:23
警觉是对的，在飞机上有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竟然是可耻的小偷。现在你不警觉不精明，就会被人卖了，还在帮人 ...

谢谢王老师！
尽量保持吧，这是防不胜防的，你懂的。

夏冰

一孔 发表于 2015-8-21 14:25
人间百味，活色生香。

嗯，随感而发。

夏冰

七大姑八大姨 发表于 2015-8-21 14:28
哎！偶现在只在某宝上买东西，太便宜的不买，太贵的不买，比较来比较去，累

还是实体店比较放心。不过货比三家就叫人焦头烂额～

七大姑八大姨

在银行里，或者24小时自助机室，除非你身着专门的制服，不然你说的任何话，都会被别人警惕

一介草民

叙述细致，特别是心理刻画细腻。拜读学习！

李兴文

像我这样不太关心生活细节的人遇到这种事情情况更糟。从不与人议价，每每相信“打折”“优惠”这些招数。后来也有了教训：本就不关心时尚与商品，一切交给内人去办不就完了！
我的书生气是不是更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