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若水 于 2015-8-25 14:51 编辑
较量 若水/文 袁源提着公文缓缓走下飞机,然后快速地穿过候机室,径直走向不远处的停车场。发动着车子,启动前他给妻子张莉打了个电话,说出差回来了,不过还要先到所里去一趟,向领导汇报一下此次外出办案的具体情况,并说晚上会回家吃饭。 袁源的迈腾轿车轻快地滑行在机场到市里的国道上,两旁绿茵茵的花草树木,弯弯的小河,以及那熟悉的广告牌,还有从车窗飘进的春风,都让他感觉到兴奋,几天来的奔波劳顿被眼前的景色而冲洗到脑后,他甚至闻到了小莉特意为他做好的菜香。 市区近在眼前,林立高耸的楼群已渐渐明晰,袁源集中精力开着车,恨不能马上出现在妻子面前,享受她温馨甜蜜的长吻和温暖如玉的拥抱。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群人堵住了马路,并都朝着马路一侧看着什么。袁源缓缓地把车停在路边,这才发现人群中除了一些当地居民,还有就是头戴安全帽的建筑工人。随着众人的目光,在一座新建高楼的楼顶上,有一个农民工正站在那里作出跳楼的姿势。地面上的农民工好像在劝说他,其中一个年轻人嘴里大喊着哥哥,你不要这样,我们可以去法院告他,可以上访,就是上北京也要让开发商偿还我们的血汗钱。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刚刚赶来的消防兵一边喊话一边紧张地铺气垫。110警察也闻讯赶来,大家都为这个年轻的农民工捏一把汗。 袁源见状不由地走进人群,甚至有了劝说他下来的冲动。就在这时,那个农民工突然一个鱼跃,顿时楼下一片惊叫。楼下刚才那个劝说他的年轻人,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像一片树叶一样飘下来,在他人呆楞的时刻,他却紧跑几步伸开双臂要去接哥哥,但是晚了。农民工坠地发出的声响以及致死不瞑目的惨状,深深地刺激着周围的群众,尤其是刺痛着袁源的心。那一刻,他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惟有愤怒和怜惜占据着他的脑海。在周围人的议论中他已经大体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一股豪气不由从心底升腾。他悄悄地来到还在痛哭的那些农民工跟前,掏出自己的名片塞给刚才那个喊话的年轻人手里,悄悄地说了句:有事找我,如果需要的话。 袁源疾步离开现场,驾驶着车向着律所开去。一路上,农民工那凌空一跃、死不瞑目、血肉模糊的形象,以及那一张张悲苦无奈的黑手脸孔,不断地在眼前闪现。他想,中央三令五申不能拖欠农民工工资,怎么还有人胆敢如此妄为,甚至拿农民工的性命当儿戏,这样的人定该受到法律的严惩。又想到刚才自己的举动,他没有后悔,他感觉自己作为一名律师,不能扶助弱者匡扶正义,还当什么律师,当初学法律又是为了什么,这事他管定了。 晚饭后,袁源和妻子小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莉偎在他的怀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他们还没有孩子,小莉一直想要,可袁源一直说工作忙,过两年再要,还说男人岁数大些要孩子聪明。小莉可不干了,说女人年龄大了生孩子不好生。两人边看电视边聊着什么,话题由电视剧里的情节不知不觉地转到了他们自己身上,当然小莉又提起想早点要孩子的事。没想到这次袁源一口答应,小莉兴奋地搂着袁源亲了一下,便去给他放洗澡水。洗完澡,小两口躺在床上说着浓浓的情话,身体也逐渐热起来。忽然,袁源的手机在床头柜上一边震动一边播放出来电的铃声。 袁源顺手拿起电话,小莉则嘟着嘴扫兴地想夺过手机。袁源没有让她,出于职业习惯,他接通了电话: “喂,是……袁……袁律师吗?”对方说话有些犹豫。 “哦,是我,您是哪位?” “我……我是今天下午那个跳楼农民工的弟弟,我叫王高飞,我哥哥叫王大鹏,我是按照你名片上的电话打给你的,这么晚了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哦,没事,白天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办?”说着话,袁源脑子里立即呈现出那个年轻农民工的模样。 “袁律师,我想和你谈谈,你有时间吗?”农民工说话顺畅了许多。 “嗯,你是说现在吗?” “是,明天我还要办理哥哥的后事。” “嗯”,袁源犹豫了一下,歪头看了一眼妻子小莉,她正在冲着他摆手,意思是换个时间,可袁源想到这事不能拖,于是说道,“好吧,你在哪里,我们约个地方,就在新湖广场怎么样,好,我马上过去!” 袁源歉意地看着小莉,俯身亲了一下她的脸蛋,然后不顾小莉嘟着嘴生气的样子,迅速地收拾好自己出门了。小莉生气地把他的枕头扔向门口,心里骂了句:谁他娘的搅了老娘的好事。不过生气归生气,她还是理解丈夫的。空落落的房间里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和石英钟的滴答声,静谧地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她忽然担心起袁源来。 深夜一点,袁源回来了,小莉睡的正香。他悄悄地脱衣上床,却是一夜无眠,脑海里一直在回忆梳理着农民工王高飞讲述的事情。面对王高飞,他说他自愿无偿帮助他,可从何处下手呢?当窗外露白时,袁源已是自信满满。他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肢,喝了点水,然后开始准备早饭。 上午十点,王高飞把诉状送到了律师事务所。袁源审查了一下,没有问题,完全按照他说的要求和格式写的。王高飞还带来一个袋子,里面有王大鹏的手机、所有农民工签名的一张证明,还有一个小学生用的写字本。袁源知道,这些都是王高飞和哥哥冒着生命危险存留下来的证据。就在王大鹏跳楼前几天,开发商还雇佣十几个小混混去他们住的地方搜查,结果有好几个农民工被打的皮开肉绽,王大鹏作为他们的头,更是断了两根手指,眼睛也差一点被打瞎。这伙人临走还说:要工资,门都没有,你们偷了工地上的钢筋水泥还没算清账呢,要么赶紧滚蛋回家,要么还钱,这些钢筋水泥少说也值三十万,比你们工资还多十万,识相的话就这样,否则,还得打你们,打你们还是轻的,到时把你们全部关进去,信不信! 王大鹏等人以前吃过这样的哑巴亏,这一次他学精了,每次和他们打交道,他都会用手机偷偷地录音,甚至对他们的签字偷偷进行拍照。前段时间,老板叫人拿来一张空白纸让这些农民工签名,说是要给他们结算工资,糊弄他们说先签完字后,老板把钱就直接打进他们提供的账户里,不发现金,这样安全。农民工认为老板替他们想的周全,还认为他人厚道体恤到农民工的不容易,心里很是感激,没有犹豫便纷纷签了名。还是大鹏多了个心眼,趁那人不注意偷偷用手机拍下了签了名的空白纸。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张纸却成了他们偷盗认罪的证明,老板用这张纸伪造了大鹏他们偷盗公司钢筋水泥的过程,且那些签名成了大鹏等人认罪的铁证。老板想以此来抵消欠他们的工钱,并一再发狠威胁,还花钱雇佣小混混滋事,这还不算,老板仗着有些关系,花钱买通了一些人员替他说话。就这样,这些农民工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的二十万工钱,要想要到手里,真比登天还难。 王大鹏的手机里存有好几段录音,有的是老板威胁的声音,有的是混混来滋事的打斗声,还有一段是老板单独和大鹏谈话的声音,意思是:我承认欠你们工钱,可我就是不给你们,不信你们这帮土包子能翻了天,惹急了我把你们全送进去信不信……真可谓是威逼利诱全用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袁源开始四处奔波继续搜集资料和证据,为下一步的开庭做准备。随着手里掌握的证据越来越多,袁源的内心也越来越愤怒,回想自己从农村考上大学,毕业后在城市里打拼所遭遇的一系列困难,有冷嘲热讽、有白眼、有刁难,他想为什么人在社会上就不能平等地生活呢?为何有的人有了钱有了权就任意为之而肆无忌惮呢?中国难道真的是人情大于法吗?这一系列的问题激起了袁源为农民工一定要讨回公道的斗志。他让王高飞向法院递交了诉状,自己无偿为他们辩护,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开始了…… 多日后,王高飞等村民在大鹏的坟前齐刷刷地跪倒:“大哥,我们的血汗钱终于拿到手了,你在那边看见了吗?这人间还是好人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