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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小兰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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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21 13:5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小兰走进院子,大豆和毛豆正坐在院子里吃香蕉。

  大豆和毛豆见姐回来了,就朝屋里喊:爸,妈,姐回来了!

  妈走出屋,笑眯眯地瞅了小兰一眼说:兰儿,跟俺到厢房来,妈有话对你说。
   
  小兰跟妈往厢房里走,看见堂屋里伸出一张老脸,偷偷朝她看,那人一双目光雪亮,使小兰觉得那人好象电影里的特务。
   
  小兰进了厢房,爸也跟来了,妈先开了口说:兰儿,那人来了,在堂屋等你,过去看看吧。
   
  小兰一听,猜出是那事,摇摇头说:妈,俺不看!
   
  爸说:这件事由不得你!不想看也得看!
   
  小兰说:我就不看!
   
  爸扬起手要打小兰,妈忙拉住爸的手说:孩他爸,你去陪客人喝口茶吧,俺和兰儿说会话。

  爸怒怒地出屋。妈便劝小兰。妈说:这人不错,虽然岁数大点,但是一个局长,你嫁给他,这辈子不会受为难。

  妈又说:好兰儿,你答应妈的要求吧,妈这一辈子感激不尽你。
   
  小兰让妈劝得软了心,就答应先看看。

  小兰跟妈走进堂屋。

  那人有一张十分肥胖的脸,像牛拉的一堆牛屎又被踩平了,脸上还布满无数麻点,跟街上卖的芝麻饼差不多。那人如果不是浑身穿了一身崭新的灰西装,系了一条十分耀眼的红领带,一缕稀疏的头发抹了亮亮的一层发油,他就很像庙里塑的那些泥鬼神。他少说也有五十多岁了。

  小兰只瞅了一眼,心里就叫苦:娘啊,这人都能做我的父亲了啊!我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呢?。

  那人还在入迷地打量小兰。他先瞅小兰的脸,象花朵一样。又瞅小兰丰满的身躯,有一对高耸的乳峰躲藏在粉红色的衬衣里,好像两只小兔儿在里面蹦蹦直跳。

  那人的眼睛都有些色眯眯子,小兰的爸也看不下去了。

  小兰爸忙招呼那人说:贵客,茶凉了,我给你换换吧?

  那人客气地说:不怕,不所怕。还直瞅着小兰。
   
  小兰爸就对小兰说;你去看一下,你妈把饭菜做发了吗?
   
  小兰像获得了解放,忙逃出那人的目光。在往西厢房走的时候,小兰听见那人对爸说:啊,很好,这样定了吧,收了秋,就办喜事。
   
  小兰又听见那人说:这是二万元钱,你先收下。
   
  小兰又听见爸笑笑说:真不好意思,要你这么多的钱。

  小兰听明白了,她爸和那人在定她的婚事。

  小兰忙叫过大豆说:你快帮姐办件事,去找陈明,姐在小桥下等他。
   
   
  小兰来到小桥下,陈明也跑来了。
   
  小兰一见陈明就急急地说:快帮我想个办法吧!都快急死我了!
   
  陈明说:什么事把你急死了?
   
  小兰说:那个老头又来了,这会我爸妈决定要把我嫁给他了,他现在正在我家和我爸喝酒哩。

  陈明也急了,说:你爸爸怎么这么晕呀?   

  小兰说:就是啊,我都气死了!那人还对我爸说,收了秋,就把我娶走,还给了我爸二万块钱的彩礼。
   
  陈明吃惊说:钱都收了,那不是同意了吗?还有什么办法呢?

  小兰说:可我不同意!

  陈明说:你不同意有什么用?你胳膊能扭过大腿吗?

  小兰就哭了。

  陈明说:要不然,你就跑吧,跑到南方去打工。

  小兰说:我怕啊!

  陈明说:你不敢跑,只能嫁给他了。
   
  小兰叹了口气,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收了秋,那人果然送来了娶亲的日子,定在了初八。
那人还送来了结婚的衣服,里三件,外三件。还有金耳环,金项链,金手镯。   

  初八那天,有六辆披红挂彩的婚车驶到小兰的院门口。村里人觉得很风光,小兰的爸妈也觉得很风光,都乐得合不上嘴。只有小兰一个人不愉快。

  那人劲很大,轻轻一抱,就把小兰抱上了轿车了。

  大豆和毛豆赶忙点燃鞭炮,辟里啪拉的,好一阵热闹,六辆披红挂彩的婚车便在脆响的鞭炮声中浩浩荡荡的出了村。
   
  小兰从此做了那人的女人。
                                   

  小兰住进城里了。

  那个地方叫花园小区。都是高高的楼。小兰住的房屋很大,像一座教堂。有许多门,许多房间,许多窗户。地上铺着地毯,头顶的吊灯,发出五彩缤纷的光芒。

  小兰没事时,可以站在阳台上,望见远处的山和田野,也望见近处的街道和马路。马路上有很多的车辆和行人,每天都是这样繁华和热闹。

  嫁给那个男人后,小兰才知道,他姓张,叫张一弓。户口本上他真实的年龄是五十三周岁,比小兰整整大三十。张一弓现在是县卫生局局长。他前边那个妻子,是三个月前死于癌症的。没死前,在一中当语文教师,才五十一岁,还没退休。她患癌症后,曾动过一次手术,后来又复发了,死时很痛苦。

  张一弓还有一个比小兰大三岁的儿子,叫张亮亮,在县公安局当警察。

  小兰和张一弓结婚的时候,张亮亮参加过他们的婚礼。那是他第一次回家。当时张亮亮和小兰没说一句话。小兰对他的印象也不好。张亮亮第二趟回家,领来了一位姑娘,是他的女朋友。小兰才才看清了,他长得很英俊潇洒,一点不像他的父亲,倒是很像他母亲。小兰见过他母亲的遗像,他母亲很漂亮。

  那天,张亮亮也朝小兰笑笑说:她叫李岩,是我的女朋友。

  小兰也笑笑说:真漂亮啊。

  然而,他们只说了两句话,张亮亮就和李岩进了书房,再没出来。

  直到吃饭时,张亮亮和李岩才出了屋。张一弓和张亮亮各斟了一杯白酒,父子俩一边饮酒,一边说笑着。偶尔,张亮亮不经意地瞅了小兰一眼,小兰便觉得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小兰和张一弓结婚后,心情一直不平静,总觉得自己是被张一弓强迫做了女人。

  那段日子里,张一弓几乎天天晚上要和小兰做爱。每当他皮肤粗糙又沉重的躯体重重压在小兰细嫩光洁的肉体上时,小兰就有如被一群马蜂狠狠蜇了无数口的感觉。小兰这时会变成一个死人,任他在她的身上随意的揉搓,小兰感觉不出快乐。

  小兰还讨厌他那张磨盘似的脸,总是躲避着张一弓的吻。

  小兰跟他也很少说话,可以说是无话可言。

  早上,张一弓早早起床,叫小兰出去锻炼。

  小兰拿被子蒙住头,不吭一声。

  张一弓嘻嘻地一笑,自己出门了。围着花园小区跑了几圈,又到草坪上,跟那些人打了一会儿太极拳。炼完了,去小区东门早点摊上,买了豆浆油条,回到家,就跑进卧室喊小兰起床吃饭。小兰不起,张一弓就捏小兰的鼻子,或者把手伸进被窝里,抓她的痒痒。小兰生气地蹬了他一脚。他呵呵一笑说:好,好,小懒虫,你睡吧。

  张一弓吃完饭,就上班去了。

  张一弓走后,小兰马上爬起床,她其实不想跟张一弓一块儿吃饭。小兰吃完了饭,就坐在客厅里看书,或者看电视。小兰不愿出门,也不愿见邻居。见了邻居,她们就问她:你就是张局长的新媳妇吗?哟哟,长得真漂亮啊!

  还有人背后指指点点说:她比张局长小三十多岁哩。

  小兰羞得不的了,像自己做了娼妇,忙扭头往家跑。

  那时候,小兰就盼望张一弓经常出去开会和出差。如果张一弓三四天不在家,小兰感觉心里平静极了。小兰从来不想张一弓,好像他不是小兰的男人。


  小兰隔上四五天,总想往娘家跑。张一弓问她:上个礼拜不是才回去了吗?小兰说:上个礼拜回去了,现在又想家了。张一弓拿她没办法,就笑笑说:好,我明天要辆车,跟你一块去。

  第二天早上,张一弓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叫把司机把车开过来。又给办公室主任小周打了个电话,叫他上肉联厂买一板猪后腿。安排完了,又从床底下搬出了两箱蒙山大曲,觉得东西还少点,又把人家刚送他的一盒西湖龙井拿出来,塞进提包里。

  小兰瞅着,也不吭声。心想:有好东西,你都捎着吧。

  张一弓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小兰:你再想想,还需要给两位老人捎点啥?

  小兰说:想捎啥,你看着办。

  张一弓以为小兰嫌东西少,就又从厨柜里拿出了两条中华烟。

  小兰憋不住笑了说:那是机关人抽的烟,我爸才不抽哩。

  张一弓想了想,又把烟放回了原处。

  小兰说:张一弓,你对我爸我妈真孝敬,怪不得你每次去,我爸我妈都乐得哈不上嘴。

  张一弓说:孝敬岳父岳母大人,是应该的啊。

  小兰说:可不是吗,他们都被你收买了。

  每一次,张一弓跟小兰回家看岳母岳父大人时,小兰的爸妈便里外忙起来。一会儿叫大豆上菜园子里割把韭菜,一会儿叫毛豆去小卖部打瓶醋来。忙了大半天,弄出了满满一桌子菜,把张一弓招待得舒舒服服的。

  小兰爸有时候还把村书记老齐叫来当陪客。一来老齐是本家,小兰管老齐叫大爷,二来老齐是村书记,是村里最高领导,他来陪客,好像规格一下子提高了。

  老齐其实已经陪过张一弓好几次客了。

  刚陪张一弓的时候,老齐还觉得拘谨。因为他跟张一弓的年龄差不多少,最多大一两岁,张一弓又是局长,老齐就不肯坐上首。而且说话也很注意分寸,从不直呼其名,都是一口一个张局长。

  张一弓就笑笑说:咱在家里,别叫局长了。按理说,你是长辈,小兰管你叫大爷,我也应该随着叫。

  老齐不自然地笑笑。

  在一旁的小兰,脸就红了半边,想找个地洞一头钻进去。

  小兰每次回家,就不肯跟张一弓回城。每次叫张一弓先走,小兰在家一住是七八天。张一弓等急了,就找人捎来信。小兰还是不想回去,妈就赶她走。

  妈说:那边才是你的家哩。

  小兰说:我一回那个家,心里就不好受。

  妈说:都跟人家过了这么长日子啦,还没死心啊。

  小兰说:可能这一辈子也死不了心了。

  妈妈就叹息了一声,说:回去吧,别想三想四的,你看人家对你多好,两口子不就这样嘛,这就是过日子啊。
小兰便流着泪儿回去了。


  转眼间,小兰跟张一弓结婚有半年多了。

  有一天,小兰忽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小兰吃不下饭,老是跑卫生间呕吐。这些现象,自然没能逃脱当卫生局长的眼光。

  张一弓问小兰:是不是有了?

  小兰也不说话,张一弓就笑了。

  第二天早上,张一弓要了一辆车,领着小兰上了县医院。院长和几个医生细心地检查了一遍,都笑着朝张一弓说:张局长,恭喜啊,嫂子怀孕了。

  张一弓喜得合不上嘴。

  回到家,小兰独坐在床边,心里却乱如麻了。虽说她也估计到了,但检查出真的是这个结果,又觉得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她还没有进入做张一弓女人的角色,可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真的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小兰为这件事难过了好几天。

  后来,那个孩子在小兰的肚子里不停地伸胳膊蹬腿的,蹬得小兰又是肚子疼,又感到亲切。小兰才觉得:那个小生命是自己的亲骨肉,要好好保护他啊。小兰的心情才渐渐地平静了。

  医生叫小兰要多活动,多到外边走走。小兰过去最讨厌出门,但现在,小兰反而在家坐不住了,只要张一弓前脚离开家,她后脚就出了门。

  小兰觉得老是空着手出门,邻居要说嫌话。有一天,小兰对张一弓说:你工作忙,我在家没事,以后买菜买肉的事,就让我来做吧。我一可活动一下身体,二来也可以出去散散心啊。

  张一弓说:街上车来人往的,你要注意安全呀。

  小兰说: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孩子,我会注意自己的。

  以后,张一弓上班走了,小兰也不睡懒觉了,便提着菜篮子,上菜市场了。

  可是,有好几次,小兰在菜市场上逛了大半天,什么菜也没买,却跑到了老城河,坐在一片绿荫花树下,观看那位老人钓鱼。那位老人有八十多岁了,一把雪白的胡须。几乎是雷打不动,只要是好天气,老人都来在这里垂钓。老人虽然一把年纪了,但甩钩起杆做得都很麻利。这条老城河,水已经很浅了,鱼也少得可怜,老人有时大半天钓不着一条鱼,可老人很有耐心,总是聚精会神的。小兰瞅着老人垂钓,竟然着了迷。黄昏的时候,过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喊老人回家吃饭。老妇人帮助老人收了鱼具,一起乐哈哈地走了。小兰看着真羡慕,一直用目光把两位老人送远了,才从草地上站起来,想起也该回家了,就提着菜篮子往回走。走到了家,才发现手里提着一只空菜篮。
   
  张一弓就笑问她:小兰,你买的菜呢?
   
  她才想起把买菜的事给忘了,忙说:我再去买吧?
   
  张一弓笑笑说:不用去了,我都买回来了。饭菜也做好了,你快去吃吧。
   
  吃饭的时候,张一弓一个劲地往小兰碗里夹鱼肉,劝小兰多吃点有营养的食品。小兰碗里都堆起了尖。
   
  吃完饭,张一弓问小兰:是不是在家闷得慌?要不,我给你找个活干好吗?
   
  小兰很想找个活干,就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张一弓把小兰安排在县医院,是个临时工,但工作很轻松,在办公室里收发报纸,接听电话,没事的时候,还能和办公室的同事啦啦呱儿。


  小兰到医院上了三天班。上到第四天,大豆出事了。

  大豆放了学,和几个同学去为村里的五保老人砍柴,从树上摔下来,把腿摔断了。大豆已被急救车拉到镇医院。

  消息是毛豆来说的。毛豆坐着陈明开的拖拉机来到城里,不知道姐姐上了班,看姐姐家锁着门,又跑到卫生局,找到姐夫张一弓。

  张一弓说:不要着急,我想办法。
   
  毛豆仍不放心,说:我要给姐姐说一声。

  张一弓告诉毛豆:你姐姐在县医院上班。   

  毛豆和陈明来到县医院,找到小兰。毛豆结结巴巴地把大豆摔伤的经过和张一弓的话向小兰说了一遍。

  怕毛豆说不清楚,小兰又打电话问张一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一弓说: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镇医院已经把大豆转到张庄市骨科医院去了,可能这会儿都到了。我现在就去接你,我们一同去张庄市骨科医院看看。

  小兰听完,一块石头落了地。

  小兰叫毛豆先回去,告诉爸妈别着急,有张一弓在,尽管放心好了。小兰又抱歉地朝陈明说:你大老远的来了,连口热茶都没喝,真不好意思。等你下次来,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陈明笑笑说:别说这些了,快去办重要的事吧。

  小兰,陈明和毛豆刚下楼,张一弓就到了。小兰向陈明和毛豆招招手,跳上了车,就走了。

  张庄市骨科医院是专治骨外伤,在省内颇有名气。

  张一弓走前,就跟医院的马院长挂了电话。一到医院,马院长就迎上来,握着张一弓的手笑道:接了你的电话,我哪也没敢去,一直坐在办公室等你。老伙计,伙房已经把羊肉汤煮好了,今天下午,咱们得好好喝几盅。
   
  张一弓说:唉,今天可没时间喝酒呀。
   
  马院长说:嗨,病人我都安排好了,这里的事有我,你就情管着喝酒吧。
   
  不一会儿,检查结果出来了,大毛的伤势还不轻,右股骨头碎裂,需要动手术治疗,要换人造的股骨头,但医院有两种,一种是国产的,一种是进口的,进口的挺贵,得三万元。
   
  小兰一听就惊惧地说不出话来。
   
  张一弓却不加思索地说:就换进口的。
   
  小兰便悄悄地把张一弓拉到门外说:三万多,我爸妈卖了房子和地都不够。
   
  张一弓笑笑说:不用你管了。
   
  小兰还想说,见张一弓不吭声,小兰就不说了。

  中午,马院长宴请了张一弓和小兰。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一个月病人就能康复,不会有后遗症。还说,这里病人吃喝拉睡有护士管,你们家里有事,就回去吧。

  张一弓说:叫你操心了。

  马院长说:这是谁跟谁啊?你老哥的事,我不操心,能行吗?

  马院长又笑嘻嘻地说,不过,张局长,我可要责怪你了,你娶了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嫂子,也不告诉我,这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也得让我喝杯喜酒啊。

  马局长说:下次你去,我一定把喜酒补上。   

  大毛住了一个多月院,就痊愈了。

  小兰那天上班,没空来,是张一弓把大毛接回来的。
   
  晚上,小兰又问张一弓:三万元的住院治疗费交了吗?
   
  张一弓还是笑笑说:你不用管了。
   

  小兰的肚子象吹气球似的,眨眼功夫就大了。
   
  小兰挺个大肚子,走路象个大企鹅。张一弓心疼,不叫她上班了。

  张一弓怕小兰不愿意,又说:你就听我的话,等生完孩子,我保证给你找一个好工作。   

  小兰不上班,在家也没事,就听听歌,读读书,看看电视,消磨时光。
   
  小兰喜欢看爱情片。不管是港台的,还是国内的,只要里头有红男绿女谈情说爱的,她都看,看到生动的地方,还激动地流眼泪。如果没有爱情片,小兰就看乡村季风节目。那里头有蓝天,高山,小河,田野,草地,牛羊------小兰看一会儿,思绪就跑神了,就想起在家乡的那些生活------想起小时候扎着两个羊角辫,光着脚丫子,经常跟着小伙伴们下河里捉虾摸鱼,泥沙抹了一脸,黑不溜秋的,回家挨大人的吵骂。又想起上学的时候,学校就一间破草房,一个老师。老师才比她大二三岁,跛着一条腿,一个人教了五个年级,老师都三十多岁了,还没有找上对象。又想起陈明,雪梅,大牛,刘刚,铁锁,都是她非常要好的朋友。

  小兰正想着,忽然听见“嘭嘭”的敲门声。

  小兰拉开门,却吃了一惊,陈明站在门口。

  小兰说:呀,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陈明说:我进城来办事,顺便来看看你。
   
  小兰说:刚才我看着电视,还想着你们呢。你说怪不怪,想你们,你就来了。
   
  陈明说:哟,你这房子真漂亮呀,就象水晶宫似的。

  小兰皱了皱眉头说:漂亮有什么用?没有爱情,还不跟住在坟墓里一样。

  陈明说:小兰,其实,生活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个样。

  小兰问陈明:雪梅,大牛,刘刚,铁锁他们都好吧?

  陈明说:雪梅和刘刚结婚了。大牛有了对象,但人家要五千元彩礼,大牛没钱,为挣彩礼钱,跟他三叔去广州打工了。锁子的情况不太好,去了以色列,是劳务输出,这几天以色列光打仗,听说死了好几个中国人,把他爸爸妈妈都快急死了,天天跑劳务输出公司打听消息。
   
  小兰说:陈明,你呢?
   
  陈明摇摇头说:我现在媳妇还没有呢。你想,家里有一个残疾老爹,穷得叮当响,谁会跟我呢?
   
  小兰就叹了一口气。

  小兰又说;你进城来办事吗?
   
  陈明说:咱靠种地挣不了几个钱,听说科协引进了非洲的罗非鱼,养好了能挣钱,我来看看。
   
  小兰说:你还没去吗?
   
  陈明说:我去了,管这事的技术员没回来,我就先到你这来了。
   
  小兰说:正好,你上次来,我也没有好好招待你,你这次吃了饭再去吧。
   
  陈明说:不行,我和人家说好了,别叫人家等着俺。
   
  陈明坐了一会儿,喝完了一杯水,就起身要走。小兰留不住,就把陈明送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忽然叫住陈明说 :陈明,你养鱼,需要用钱,说一声啊。
   
  陈明说:我还没拿定主意呢。
                                         

  小兰是在杏儿黄了的季节,被张一弓搀着走进了产房。

  不到一个时辰,小兰就生了。小兰生了一个八斤半重的胖小子。护士抱出来给张一弓看,喜得张一弓一张老脸开满了鲜花。
   
  小兰在家坐月子时,小兰妈怕张一弓一个大老爷们笨手笨脚的不会伺候,特意从农村赶来帮忙。小兰妈来了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张一弓虽然是一个大老爷们,其实样样的活儿都会干。熬鸡汤,打荷包蛋,洗尿布什么的,都让他一人包了,反而弄得小兰妈伸着两只手找不到活干。
   
  小兰妈就对张一弓笑笑说:你看看,我本来是来伺候小兰,现在到成了来做客了。
   
  张一弓也笑笑说:反正你干我干都一样,我干了,你就歇一会儿。
   
  小兰妈说:你又顾公家又顾自家,两头顾,够你忙的。
   
  张一弓说:其实,公家那点事,不用我干,我就动动嘴,活都是他们干的。
   
  小兰的妈就说:还是你们公家人好啊,活不用多干,钱不少拿。庄户人才苦哇,一年到头的,没有一天不辛劳,可平时连个零花钱都没有。
   
  小兰坐月子的时候,张亮亮来看过。他抱起小弟弟,说小家伙还挺逗人的,用嘴向他嘟了一下。然后放下小弟弟,朝张一弓说:爸,我走了。
   
  张一弓说:你难得回来一趟,今天陪陪老爸,咱爷俩喝一壶,庆贺庆贺。
   
  张亮亮说:今天不行,有一个案件没弄完。
   
  张一弓一脸不高兴地说:我看你比县委书记还忙。好吧,你有事我不打扰,我自已喝。

  张亮亮走了,小兰却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小兰一直没弄明白,她怎么一见了张亮亮,心里就发慌。

  小兰这个月子真够享福的。张一弓伺候得好,竟把她养得又白又胖了。小兰一胖,比过去更好看了。
                                    

  转眼间,小兰的儿子六岁了,上幼儿园了。

  儿子的名子叫张小亮,是张一弓起的。张一弓说:他哥叫张亮亮,他就叫张小亮。啊,张亮亮,张小亮,让两个儿子都亮起来。
张小亮长得虎头虎脑,胖胖墩墩,那模样儿很象张一弓。但小兰领着儿子出玩,邻居们都说:亮亮长得像小兰,亮亮大了,也保准是一个漂亮的男子汉。

  邻居们还说小兰:你这一辈子算掉进福坑了。男人心疼你,孩子长得好,家没愁事,这个福气上哪找啊?

  小兰每当听见这些话,心里就拧起了一个大疙瘩。

  过了年,县里开始机构改革了。五十四岁的正局级干部要一刀切,全得退下来。

  张一弓正好在这个杠杠里。张一弓不想退,精力还很充配,再干几年不成问题。但是县里要一刀切,他不退也得退。

  张一弓在临退位之前,还是把小兰的那件事办好了。

  小兰调进了卫生局,成为一个有事业编的正式国家公职人员。
不过,为办小兰这件事,张一弓也费了很大的力。给小兰转非农业户口,办理招工手续。后来跑人事局要事业编,还是被人家卡住了。张一弓一气之下,拍着胸膛说:我都干了三十多年革命了,还从来没向组织上提过一次要求。这次退下来了,提这么点要求,你们还不给办?也太没有一点同志感情了吧?

  小兰在卫生局医政科干统计,每个月把下面医院送上来的报表,用微机汇总一下,报到市卫生局,就没事了。

  小兰干完这些工作,就能早早骑着摩托车去县妇联托儿所接儿子。

  小兰接回儿子,张一弓也把饭做好了。

  吃完了饭,小兰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张一弓边看电视边逗儿子玩。张小亮虽然才六岁,但聪明过人,啦起呱儿,象大人似的,有时说出话来,会让人听了吃惊。

  张小亮坐在张一弓的腿上,把小嘴贴在张一弓的耳朵上说:爸爸,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今天给小芸出了一道题,结果小芸没答上来。
   
  小芸的爸爸也是卫生局的,张小亮和小芸在一个班。
   
  张一弓说;小亮,说给我听听。
   
  张小亮却摇摇头说:我不说,为这事,老师都批评我了。
   
  张一弓说:你一定又调皮了。
   
  上一次,张小亮把一个胖豆虫放进一个女同学的脖子里,把人家吓得哇哇哭,还吓得尿了一裤子。人家妈妈不愿意了,领着孩子来找张一弓,张一弓一个劲地赔不是,才把人家打发走了。
   
  张一弓见张小亮不吭声,就笑着说:我说对吧,你要不调皮,老师不会批评你。
   
  张小亮忙说:我这次没调皮。
   
  张一弓说:没调皮,也总该有原因吧。
   
  张小亮就说:我给小芸出了一道题,问她世界上什么最重要?小芸说,水最重要。地球上缺了水,人类就无法生存。我说不对,现在科学发达了,人类可以上其它星球上生存。小芸就问我,你说什么最重要?我说钱最重要。小芸不服,就和我争了起来。正好老师过来,问什么事,小芸就说了,老师就把我批评了一顿,并叫我以后不准再这么说。
   
  张小亮说着,眼睛里还挤出了两滴泪水。张小亮抹了一下眼睛说:爸爸,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张一弓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是瞅着张小亮哈哈一笑说:小亮啊,你还真伟大啊!
   
  小兰怔怔地瞅着张小亮,半天没说出话儿。

  小兰想:钱啊,爸爸就是为了二万元钱,才把我嫁给了张一弓------
                           

  小兰只从有了张亮亮,加上张一弓退了,用车不放便,就很少回家了。   

  小兰昨天看见了一个人,虽然没看清那人的脸面,但从那人的背影看,很象陈明。高矮,声音,行走,都和陈明一模一样。小兰有些惊讶,那人戴着一顶破草帽,穿一身又脏又破的衣服,推着一辆旧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杆称,车后拖着一大捆废书本子报纸什么的,一边走,一边喊着:收废铜烂铁旧报纸罗!------

  小兰听说陈明养罗非鱼赔了一万多,银行整天跟他屁股后面催款,逼得陈明年都没敢在家过。

  小兰挺后悔,当时没下楼看个清楚。

  小兰躺在床上,一个晚上都没能睡着觉。

  张一弓问她:是不是不好受呢?

  小兰说:不是,是想回家看看。

  张一弓说:明天是双休日,我向单位要辆车,咱们一块回起。

  第二天,他们吃了早饭,就上路了。

  正是春夏交接的季节,山野上到处都盛开着一簇簇黄色的小花。随风扑来,吹过一阵阵淡淡的花香。小兰嗅着芬芳的香味儿,心里感到格外舒畅。
   
  中午的时候,他们到家了。进了家,却没有一个人,张一弓正要出去找,大豆一脸是汗地跑了回来。
   
  大豆高兴地说:姐姐,姐夫,你们回来了。
   
  张一弓说:咱爸妈呢?

  大豆说:都在东岭上盖屋哩。   

  张一弓说:给谁盖屋?

  大豆咧咧嘴笑道:给我。

  张一弓说:哦,给大豆盖新房,要娶媳妇罗。

  大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张一弓就把袖子一挽说:在哪?我也去帮个忙。

  张小亮也嚷嚷道:我也去,我也去。

  张一弓就领张小亮跟着大豆出了屋,回头一看,小兰却没动。
   
  张一弓说:小兰,你怎么了?

  小兰说:好象有点晕车,你们去吧,我休息一会儿。   

  小兰瞅着他们走后,却一个人向陈明家走去。

  小兰来到陈明家。陈明的爸爸又犯痨病了,躺在床上,咳个不停。他咳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告诉小兰,陈明已经走了好几个月了。

  小兰问:他上哪去了?

  陈明的爸爸摇摇头说:他说出去打工,没说上哪里打工。

  小兰默默低头走了。
   
  小兰回到家里的时候,天黑了。小兰的爸妈和张一弓,儿子,大豆和毛豆正围在一张大方桌上吃晚饭。小兰看见,张一弓和爸爸频频举杯对饮,一边饮酒,一边啦着家常,一边还畅怀哈哈大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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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4-12-21 13:58 | 只看该作者
又一个长文,佳作迭出!先顶!
3#
发表于 2004-12-21 14:40 | 只看该作者
也许这就是真实的大多数平凡人的生活?故事看似平淡普通,细嚼却发人深省……。
有些爱情或者爱情对有些人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也许生活中爱情不是唯一重要的东西。爱情、平安、健康、富足……,我们平常人通常能拥有其中的一两样就已不错。而其中尤以爱情最为珍贵难求,现实中理想的爱情常常是一件奢侈品,真爱常常要经历千难万阻才能得到,而能拥有它且又不为生活所累而能长久保持者,真的是一种千年修来的福气了。中国式无爱的婚姻其实很多,不能说幸福或不幸福。每个人的福气也许都是命中注定的,有了这就少了那,不过无论拥有哪一种福气,都是值得庆幸和感激的!
4#
发表于 2004-12-21 16:21 | 只看该作者
小兰的命运还不错。可喜!
5#
 楼主| 发表于 2004-12-21 20:07 | 只看该作者
谢了南老师,紫蝶老师,纪慎言老师。
6#
发表于 2004-12-21 20:11 | 只看该作者
真能写呀!写得好哟!学习了,问好
7#
发表于 2004-12-21 20:56 | 只看该作者
学习了,问好
8#
发表于 2004-12-22 00:45 | 只看该作者
  什么都是命运,爱情亦然。折腾来折腾去,生活的味道就在这其中。看来主人公小兰的命运还可以。小说的生活气息很浓,读来感到亲切自然。
9#
发表于 2004-12-22 06:59 | 只看该作者
  很现实。爱情已被金钱俘虏。再深的感情换不来幸福的日子,惟有钱和权才是人生的目标。小兰的婚姻看是不幸,但又充满了温馨和谐,她那心底的一丝不甘和遗憾只能被这个变化的时代所吞噬……很有厚重感的小说!
10#
发表于 2004-12-22 11:42 | 只看该作者
学习了!
很怪,跟贴总是发不出去!哈,更怪的是,有的贴子不行,有的却行!
11#
 楼主| 发表于 2004-12-22 12:58 | 只看该作者
谢谢各位朋友的评点,木屋还要努力。
12#
 楼主| 发表于 2004-12-23 07:12 | 只看该作者
问絮飞好!
13#
发表于 2004-12-23 09:48 | 只看该作者

您好,好久没读您的作品了,篇篇佳作

  您好,好久没读您的作品了.篇篇佳作呀.
  向您学习!
14#
 楼主| 发表于 2004-12-23 12:23 | 只看该作者
一瓢水老弟,是山顶松树戴帽的戴吧?问好了!
15#
发表于 2004-12-23 14:25 | 只看该作者
那人有一张十分肥胖的脸,像牛拉的一堆牛屎又被踩平了,脸上还布满无数麻点,跟街上卖的芝麻饼差不多。

  喜欢这样的形容!很形象,让人一看就明白了!
  文章读来平和,事实上蕴含却颇深!读完后,一个问题萦绕耳际:除了爱情,我们还需要什么呢?事实上,在这样一个渐渐被物化的社会,单纯的企盼已经成为一种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只有溶入了真正的生活才是脚踏实地、成熟的思想。一生中,得到,失去,重复交替,当你得到时,兴许别人正在失去,当你失去时,又怎能怨恨老天让你失去?!而好多的得与失,并不是受我们的想法所控制的!这就是纯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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