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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雪飞

　　春节前夕，腊月27下午，顺风电器行的打工仔何小军被老板派去帮市工商银行刘行长家修理电冰箱。

　　刘行长家宽敞豪华的客厅里，高朋满座，吞云吐雾，品茗吃糖，听刚从省城返回的刘行长高谈阔论。

　　刘行长环顾四周，笑眯眯地问道：“你们猜猜，每逢年关，我最怕的是什么？”

　　众宾客七猜八测，刘行长均微笑摇头，末了，他语惊四座：“我最怕的是宴请！去吧，肠胃吃不消，你们知道，我有严重胃炎，不去吧，又怕别人说我架子大！”

　　蹲在饭厅一角修理电冰箱的何小军听了刘行长这番话，不由怒从胸中起：“你愁吃不了，我可愁没吃的！这世道也太不公平。”

　　不到半小时，何小军修好了电冰箱，收拾起工具，正准备离开，无意间发现一旁的茶几上放着厚厚一叠样式各异的精美请柬，他灵机一动，偷偷拿起一张，放进自己衣兜。

　　何小军回到寄居的小旅店房间，趁没人，掏出请柬，打开一看，原来是市机床厂请刘行长务必于当晚六点到三江大酒楼二楼雅间赴宴。何小军抬起手腕看看表，计上心来，匆匆换上从地摊买的廉价西装、处理皮鞋，出了门。

　　六点整，何小军准时赶到了三江大酒楼，正欲进去，却被守门的一名保安横眉竖眼地拦住了：“干啥？”“干啥？赴机床厂的宴会！”何小军冷笑一声，神气十足地扬扬手里的请柬：“市工行刘行长是我舅舅！”“对不起！对不起！”保安即刻满脸堆笑，拱手相让，“请进！请进！”

　　何小军昂首挺胸走向二楼雅间，又被守门的保安拦住，他再次一扬请柬，跨了进去。金碧辉煌、豪华气派的雅间内，四张大圆桌旁，稀稀落落坐着十几个人。何小军正不知所措，一位漂亮小姐款款迎上来：“请问，您是……”“柏战！”何小军信口胡诌，“市工行刘行长是我舅舅，他闹肚子，特意派我来！”他一边说一边递上请柬。

　　“哦？”漂亮小姐很是失望，接过请柬看了看，旋即又面露迷人的笑容，领何小军入席，向邻座一位矮胖的中年人介绍：“厂长，刘行长也来不了，这位是他的外甥柏战先生。”

　　“啊？柏战先生？欢迎欢迎！”厂长一怔，侧过身，亲热地握住何小军的手，将在座的其他人向他一一作了介绍。

　　“厂长，时间已过，是不是可以上菜了！”漂亮小姐皱皱柳眉，请示道：“我看那些菩萨不会来了，谁会瞧得起我们这家亏损企业？”

　　“好，算啦，不等了！他们不肯赏脸，我们自己消化！”厂长狠狠一咬牙，挥挥手：“小范，通知上菜！”

　　宴会十分丰盛，美酒佳肴，应有尽有，何小军只恨自己肚子太小。厂长和范小姐分坐他左右，轮番替他斟酒、夹菜，殷勤相劝，直灌得他飘飘欲仙，打着酒嗝，一次次拍着胸口保证：“放、放心，你们厂那500万元贷款……包、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催、催我舅舅尽、尽快办、办……”

　　临离座时，厂长把两只装得胀鼓鼓的大提包送到何小军手上：“这只红色的，烦请柏战先生转交刘行长，一点年货，不成敬意，这只蓝色的，请柏战先生笑纳。”并亲自送他到大门外，派厂里的轿车送他……

　　何小军返回寄居的小旅店房间，关上门，拧亮灯，先打开蓝色大提包，里面装着两盒五粮液、两条红塔山及一些土特产。再打开红色大提包，更是喜出望外，里面多了厚厚两扎崭新的百元大钞，一清点：整整2万元！

　　何小军思索片刻，拿定主意，赶紧打点行装，退掉房间，到小旅店门口招了一辆“的士”，直奔火车站。

　　十字路口，一辆救护车鸣着警笛从何小军坐的“的士”旁边呼啸而过。救护车内，躺着在海鲜酒家赴宴时因急性胃炎发作而昏迷不醒的市工商银行刘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