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雪

枫落吴江

    这个故事发生在昌得县阶石村。
    利达当年八岁，母亲已经去世三年了，父亲维新为他娶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后妈，名叫桂兰，桂兰眉目清秀，高挑的个子，标准的普通话，谁见了都说维新有福，中了桃花运了。

    “利达，赶紧去村西给牛打草去，牛都快饿死了！没眼力！”桂兰冲着利达大吼，双手掐腰，酷似原始部落的女酋长。利达乖乖的放下还没有吃完的碗筷，小跑着到了牛棚，背起筐子，操起镰刀，奔出院门，听到后面传来桂兰得意的调调：“小兔崽子，不把我当娘还行，尝尝我的厉害吧。”小利达奔出家门，在一所老房子面前蹲了下来，他的双手像壁虎一样吸附在夯土墙上，汩汩泪水淌了下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二次在吃饭的时候催自己出门了，他却只能把愤怒憋在心里。他用手指撕挠着墙面，随着灰土脱落，淡淡的血渗了出来，他大声的呼喊着妈妈，似乎只有那晴朗的天空才能感受他的感受。这样的日子一年年的熬着，终于利达要读初中了。利达觉得初中对于自己意味着最新的希望，中考，高考，自己或许能走出这方偏远的乡村，离开这梦魇一样的生活，他努力拼搏着，每天总是第一个到教室，最后一个离开。到了周六、周日，他便要在家里照看弟弟，割草喂牛。金色的七月，中考到来了，他顺利考入了昌得一中，这是全县最好的高中，这个暑假利达觉得格外长，总是隐约有种焦急、希望、失望叠加的沉重感，好多事情可能是无法预料的。

    开学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天空稀奇的下起了噼里啪啦的雨雹，和玻璃球一般的冰点砸在玻璃上，整个窗户就要掉下来一样。爸爸和继母桂兰在隔壁卧室吵吵闹闹，弟弟也没吵闹声惊醒，声嘶力竭的哭喊着，让他心境更加的不佳，他想去劝架，但是才到门口，就听到桂兰尖尖的声音：读书有什么用啊，现在读大学都找不到工作，还不如在家多干点活，到时候给他去个媳妇就得了。听到这，利达骤然愣住了，眼泪不听指挥的再次滚落下来，桂兰的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直击心头。在这个家庭中，桂兰是百分百的女皇，如果到了开学，她不给拿学费怎么办？带着忧郁和悲伤，他回到自己卧室，躺在床上，觉得老天对自己是多么的不公，可是天性善良的他不忍心扰乱父亲的新家庭，再多的委屈也只能自己承受了。这个夜是最漫长的，寂静伴着孤独，孤独守着悲伤，滴滴答答的钟摆动着，那是一种空灵的低沉，如鬼城一般，只能听到内心痛苦的挣扎。在泪水的滑落蔓延中，利达在昏沉中睡去，在梦中，他穿上了大学的校服，正在翠绿的三叶草坪前的石凳上悠闲的读书。

    “快起床了！都几点了？给牛割草去！”桂兰的声音扰乱的利达的美梦，回响在耳边，和老鸹的声音一样难听。然而，他知道，这个时候最需要桂兰的支持，一边连声应承着，一边穿鞋，他用祈求的口气试探着桂兰对自己读高中的态度：“妈，再过四天就开学了，麻烦您帮我整理一下被褥和衣服，还有学费，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说出这话的时候，利达可谓是胆战心惊，他唯恐看到桂兰的眼神，只是低着头，同聆听圣母皇太后的训示一般。出乎意外的是，桂兰异常的和气，他轻轻拍了拍利达的肩膀，抚摸着他的头，这是利达第一次感受到继母的细腻和温和，利达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自在，桂兰上下打量着利达，终于说话了，她告诉利达，最近家里财政十分紧张，想读书是好事，但是得自己先去借。听完这话，利达一切都明白了，噩梦还是噩梦，噩梦要比美梦长。利达挪开继母的手臂，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庭院，这十几米的院落，泪水洒了一路。

    利达没有按照桂兰的要求去割草，而是径直来到妈妈的坟前，他双膝跪地，叩了一个虔诚的头：妈妈，我要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家了，我不能让小弟弟没有家，所以我必须走了。放心，这一关我会熬过去的。随后，他面对村庄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嘴里默念着：爸爸，儿子不孝，我要走了，保重！利达去了邻村的大姑家以借学费的名义借了300元钱，几经辗转，坐上了去深圳的火车，没有学历，没有知识的他只好在市郊的水泥厂里干点力所能及的脏活累活，晚上则和十几人挤在一间三十平方米的简易工棚里，他买了自考书，在别人休息的时候看书，在别人睡觉的时候看书，工友笑话他说脑子有病，他却总是笑而不语，说别人看不穿他。三年，他自考专科成功，再三年，他自考本科成功，拿到了学位，再三年，他从渤海大学中文学院研究生毕业，成为市卫校的一名语文老师，自此，完成了从农村娃、水泥工到高级知识分子的华丽转身。

    利达成为老师后的第一个中秋节，他望着天上的月亮，忽然感到分外的孤独，父亲还好吗？弟弟还好吗？这一系列的亲情牵挂开始涌进心头。但是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家了，因为那里只有冰冷的感觉。清明时节，他会在路口为母亲烧一些纸钱，告诉母亲自己一切平安。到了这一年春节，他选择了法国旅行过节，因为在这个倍思亲的春节，听到汉语就是一种难以割舍的痛与悲。春节过后，天气依然是那么寒冷，隔三差五的就大雪飘飞，但是开学日期不可以延迟，新一学期的课程开始了。开学第二天，利达接到翟校长的电话，让他带几名毕业生到昌得县开展一次基层卫生服务体系专题调研，其中的一个课题就是对县医院的20名患者进行实地走访。接到任务的利达心情格外的忐忑，九年没有回家了，那片伤心地，自己留恋着也恐惧着，同时对家中的父亲也是格外的牵挂。工作还是要完成的，于是他觉得回到县城完成任务就回学校。

    在一场大雪过后，利达带队来到了县医院，院里负责人协调他们与内一科和内二科的20名病人交流。走进3524病房，利达突然瘫坐在了地上，才进门的3号病床上躺着一位六十多岁的冠心病老人，正在气喘吁吁的闭目养神。旁边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妇女，看到利达进来，这位妇女徐徐站了起来，双眼紧盯着，上下的仔细打量，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利达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大姑维莲，他上前拥抱大姑，大姑狠狠捶打着利达：“你这畜生，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去哪儿了啊。快和你爸说句话，他是愧疚抑郁至此的啊！”利达转眼望着病床上的爸爸，爸爸用力的睁开双眼，多年积攒的思念再也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他紧紧攥住爸爸的手，泪水滴在手上，维新感觉是那么的炙热，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大姑忙去请医生。

    利达把姑妈请到楼道里，问继母桂兰为什么没来，大姑长叹一声：“自从你走了，你后妈天天和你爸爸吵架，这不看你爸病了，要离婚呢，现在在家，别告诉你爸爸，我瞒着他呢，我说你弟弟病了，你后妈照顾着呢。”利达九年多的怨愤终于涌上了心头，控制不住的委屈也无法抑制，他怒吼着：“爸爸最大的错误就是娶了这个女人，这个可恶的女人！”他如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奔出房门，在大门口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奔故乡阶石村而去，一路上的湿滑泥泞，出租车师傅的抱怨，都没法阻止利达异乎寻常的愤怒表达，他要去质问这个女人。

    半个小时的颠簸，出租车终于稳稳的停在了家门口，利达推了几下没有推来 ，接着猛扣门环，也没有人回声。这个时候，他可不想等半分钟，退后几步，他纵身跳上一米五左右的青砖院墙，正打算跳下去，眼前的一幕让让他不知所措：一个女人，侧脸倒在雪地里，头部被殷红的血覆盖，已经结成了冰渍，身体已经停止了蠕动，旁边的铁锹上满是结冰的鲜血，身下的雪已经满是红色，脚下是半米多滑到前倾时的踩迹，这个女人，正是桂兰。半小时后，警察来到了现场，围观的乡亲聚了一层又一层，利达偶尔从人群里听到一个声音：这种女人，老天爷是看在眼里的。一周以后，尸体检验报告出来了，桂兰因路滑跌倒，触碰铁锹导致头部大出血死亡。


    一个月后，维新的手术成功，恢复很快，跟随儿子去城里修养，弟弟利辰也去市里跟着哥哥读书，利达抚摸着弟弟的头，亲了一口：“弟弟，好好读书，哥哥供你读大学！”。

     偶尔在梦里，利达会见到那红色的雪，却看不到那个女人......


山东省德州市宁津县文化艺术中心   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u/1813093995（海丰吴氏）

碣石清风

写一个狠毒的后妈遭报应意外身亡，题材虽陈旧，但小说喻意不错。塑造了一个逆境中成长的年轻人形象。有启示意义。小说语言结构布局都不错。与前几篇比进步很快提高很大，祝贺你。

邱天

善恶有报。

薄暮

利达人物形象塑造得好，结尾新奇巧妙，出人意料。
赏读！

枫落吴江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5-9-8 07:42
写一个狠毒的后妈遭报应意外身亡，题材虽陈旧，但小说喻意不错。塑造了一个逆境中成长的年轻人形象。有启示 ...

谢谢老师的关心指导，努力无极限！

枫落吴江

邱天 发表于 2015-9-8 09:10
善恶有报。

谢谢老师点评！

枫落吴江

薄暮 发表于 2015-9-8 15:48
利达人物形象塑造得好，结尾新奇巧妙，出人意料。
赏读！

谢谢老师，欢迎提出宝贵建议！

万里

错字得好好改改哈！

万里

诚然如清风版主所说，较前几篇，有很大进步，但还需提高。题目很诗意，但文章中，人物比较脸譜化，期待更好的作品哦！

邱天

枫落吴江 发表于 2015-9-8 19:32
谢谢老师点评！

这里没有老师，只有会员。

若水

不幸的童年和少年，奋斗的青年，在自己的努力下梦想终得实现，而且恶母遭到了报应。不错，问好！

枫落吴江

万里 发表于 2015-9-8 21:50
错字得好好改改哈！

好的版主，也仔细检查，就是不易发现，还得细心，谢谢！

枫落吴江

万里 发表于 2015-9-8 21:54
诚然如清风版主所说，较前几篇，有很大进步，但还需提高。题目很诗意，但文章中，人物比较脸譜化，期待更好 ...

努力无极限！加油中！

枫落吴江

若水 发表于 2015-9-8 22:39
不幸的童年和少年，奋斗的青年，在自己的努力下梦想终得实现，而且恶母遭到了报应。不错，问好！

恩，还需要加强斟酌，期待你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