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孔 于 2015-9-13 11:01 编辑
乡村的校园门口稀稀落落地出现了一大批或真或假的花,有的是摆放在摊点上,有的是学生拿在手里,还有的可能是因为残缺而被扔在了地上,我忽然明白了,今天是教师节。 我倒不是教师中的另类,但我的确很习惯所谓节日的冷清。别人不乐意,我还开导人家,不就一个节日嘛,没必要在意的,最大的节日春节能有多热闹呢?毕竟不还有人问寒问暖的嘛!据说这世上职业就有三百六十五种,每个职业都混个节日什么的,都要去慰问,岂不让领导们累死? 所以,芸芸众生,各安其道,权当清风拂面,细水长流,自能心安理得。
这有点不着调,不那么高大上。好的事迹应该传播,好的精神应该传扬,既是人之常情,更是媒体焦点所在。果不其然,晚上回家,打开电视,相关报道扑面而来,作为业内人士,理应感激涕零,欣慰不已,然就事论事而言,过后思考多于盲从。 我向来不太在意具体姓甚名谁的。即便是历史,我多半敷衍为道听途说,一来采信原本质疑,二来,没有后遗症,不至于打板子,反正信则有不信则无。
电视上的第一个画面是一个残疾老师,坐轮椅上课,据说一坐就是几十年,单身一人吃住在学校,和学生们关系很好,把学生当做自己的孩子,学生们也时常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画面很温馨,事迹很感人,能够凸显该老师崇高的师德,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
但是,我们当真就那么缺老师吗?我们有必要让一个爱岗敬业的好老师拖着残疾之躯那么费力地给学生上课吗?杨门女将的辉煌是因为杨门的将军多半阵亡不得已而为之的。
有必要简单罗列一下大多乡村学校的现状。城市化的进程表给使得乡村学生迅速向城市集中,现状的乡村有着太多的袖珍学校,老师的数量和学生几乎雷同的学校不再少数,乡村教师数量空前富余,反倒是城市教师相对紧缺一些,不过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总归得经过一趟或真或假的筛选。比如得有几年工作经验,年龄得是三十五或者四十以上,然后还得品貌端正什么的。实质上是在挑,挑中的带走,挑不中的原地呆着。我们的大多老师兴高采烈地让挤在最前面可劲地让人家挑,挑中了之后如同一步登天,挑不中的焦急地等待着下一轮,始终坚信:明天会有,希望还在。
我不是讽刺他们,相反完全理解,因为要是不走的话,很快的他们的学校也会空巢,他们的青春也将无处安放,这些袖珍学校还是让我们这些老弱病残者先行对付着吧!
显然,报道中的那个老师是不会被挑中的。
也就是说一个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城市的老师才有机会被评为优秀老师。
乡村的富余教师那么多,为什么不可以安排一个替换那个老师,让他休息休息呢?
我不是当事人,所以只能推测一二。乡村也有个中心地带和偏远学校的区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会有个杂耍买卖的。领导以及与领导相关的人士是不会到偏远地界的,年轻人是不会呆在偏远地界的,有门路长袖善舞者是不会呆在那些地界的。这样的话,只剩下老实巴交的或者出身较低(比如民办老师和代课老师)的人常年如一日呆在那些地方,也包括像上面那一位残疾老师,即便他不愿呆在那儿,他也得呆在那儿——他不想优秀都不行。
我们可能会说,他的事迹真的很感人的。这我信,而我更相信的是我们的一帮宣传队伍坐在键盘前有着再造的能耐,俺就替人写过材料,直到别人满意为止。问题是当别人满意的时候,我估计上帝就不会满意了,此处不需要展开。
城市里有着太多的学生和老师,乡镇中心地带有这较少的学生和较多的老师,偏远的地界有着太少的学生和太少太老的老师,目前情况大体上是这样。
又是一个报道,这回是个附近的代课老师。同样的感人,材料构成也差不多,无非是为人师表,关爱学生,因材施教,质量上乘,扎根坚守,以校为家为家等等。我看过就在想,目前我们这地早已取消了代课老师的招聘,因为总体上超编许多的,即便是财务上的报销,也没有代课老师这一项的,何以依然存在着代课老师,而且能被作为典型在主流媒体上宣扬呢?
宣扬这位老师的事迹和系统内部的规定是完全冲突的,这是疏忽还是在想告诉着我们什么。
恐怕没那么复杂,最简单的解释是教师节到了,找个典型宣传一下,哪里会理会合理合法的问题,节日一过,一切如常,不但观者不会上心,即便是当事人,也知道所谓优秀的分量。不过是一场秀而已。
我当然不是什么优秀老师,说实话,现在就是给我优秀的话,我是不会要的,因为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优秀,给我的话我可能会脸红。其次,我特别厌烦这种尴尬别扭的宣扬,他们是不是很高兴我不太清楚,反正我以及我身边的人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热衷于此了。
这些都还算常态,前段时间我听到的一个事情就特别地让人堵心了。
郜艳敏,一个曾经非常普通的乡村女孩,十八岁那年外出打工,被人拐卖,饱受苦难,后辗转到河北省的某个乡村,数次逃跑、自杀未成,残存着生命。几年之后,被聘为那个山村的代课老师,算是安顿下来,直到事迹被人知晓,经过包装打磨,树为典型,还被拍成电影,其人也算是家喻户晓。
这是高成本的宣扬,显然面对这个宣传的时候,理性的人都会感到别扭。为什么,因为这原本是一个违法犯罪的事件,没有人纠缠将坏人绳之以法,坐等追诉期已过,却习惯性地将一个普通的乡村代课老师绑架成道德上的楷模。我们的着眼点究竟在哪儿,是对人权的维护,还是对罪恶的遮掩,是伸张正义还是滋生幻觉?我们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后遗症是郜艳敏出名了,没有任何利好消息,还是代课老师,还是一个月的几百块钱,而地方政府因为这个事件给地方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几次想把她拿掉,她好容易才平静的生活受到影响,他的家人时常别人指指点点。
摄影记者贺延光面对患病的小女孩正准备按下快门的时候,小女孩说:“叔叔不要拍我,妈妈还不知道我在医院呢!”,小女孩的逻辑很简单,只要妈妈不知道,那么在妈妈心目中,她就是健康的。多么懂事的孩子!贺延光拿走了相机。
我们的记者也应该拿走面对郜艳敏的相机, 如果,你一点不能给她带来什么。
我们的记者也不要总是面对着那些残疾的病弱的老师们,也许,这样的现状并不是他们想要的。
比如,那位残疾老师可能想调动或者病休,如果这样一来的话,他无法调动或病休的话,我们是帮了他吗?领导们会说,你都典型了,还不老老实实给我待着?再比如,如果那位代课教师因此被辞退的话,你能解决他的工作吗?
帮他们帖再多的金子不如帮他们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就如同这教师节,与其前呼后拥问寒问暖,不如多想些办法让老师们能安下心来,让乡村的教育还能留点热度。
老子倒是说过:大道废有仁义;慧智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他也希望好人好事少一点,想想还是有些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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