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阿四

北方硬汉

　　　　　

　　那个时候，我还在一个建筑工地广播站打工。那一天，刚到工地报道上班，我就发现那个叫阿四的家伙一直在和他自己咧嘴笑。工友们都嘁嘁嚓嚓地议论个不停，后来一问才知道，他也是和我同时来报到上班的。我只是觉得他这些怪异之举令人有些恐怖。

　　因为工地市区边缘，有好多工友们中午也回不去家。那天中午，就有几个好事的工友端着饭碗、饭盒，凑到阿四跟前，边吃边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恰巧就站在一边。只看到那阿四惶惶然地站了起来，使劲吞下嘴里的饭，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俺叫阿四，就是一……二……三四的四。”

　　忽然，大家“哄”地一声笑了起来。我当时竟有一种感觉，觉得这个工友好像有些傻。大家这一笑，似乎让阿四不知所措。他两手按在前胸上，不停地揉搓着，我发现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这些人了。

　　“俺是叫阿四。俺们家四个孩子俺最小。怎么？你不信？那你去问俺娘！”

　　此言一出，大家便放肆地大笑。有人笑岔了气，只好蹲在地上，伸出一只手指点着阿四：“你他妈的真逗，我们在问你的大名啊？！”

　　阿四似乎有些不明白，嘴里只好嗫嚅着，在那里转着身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满脸窘红。

　　“什么大名啊！俺不知道，真的！就前些年俺娘说过一次，说俺的大名在户口本上啊？！”

　　众人更是一片哄笑。“傻，这个人肯定傻！”、“傻人也挺好玩的啊！”说完大家便作鸟兽散。

　　阿四就一动不动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他好像不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儿一般。

　　可是，第二天，大家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大家都发现那个阿四并不傻。他呼哧呼哧地卸完自己那一车袋装水泥，又撅着个屁股帮那几个女孩子倒水泥搅拌。到后来，那个全工地最漂亮的“工地之花”，一见阿四来帮忙，就索性坐到一边指点着阿四往东搬往西搬的。可谁知这阿四却干得更是来劲，春天风凉的天里，他竟是热汗淋漓，气喘吁吁。但阿四的脸上却还是笑容，是那种快干完了活的笑。

　　我旁边的一个工友说：“这小子，你说他傻吗？我看不是，他妈的献殷勤都专找俊俏女人，这他妈的比咱们都奸着呢！”他这一说，有些工友便觉得好像是真的让这个阿四骗了一般，都愤愤不平起来，却也拿他没辙……

　　就这么着，没过多少天，整个工地上的大小男女都知道他叫阿四。也都知道他很能干，谁要是有活忙不开，就跑来喊：“阿四，来帮我们啊！”他就笑嘻嘻地颠颠儿去了……

　　阿四一直就这样在工地上充当着人人都可使唤的“小工”，后来，这事不知怎么让五十多岁的大个儿工长知道了。他不干了：“以后自己的活自己干，别拿谁当他妈的小的使！”

　　他说完这话的第二天，阿四忽然没来上班。大家都在工地上忙来忙去的，谁也没觉得得缺了什么。只是他们在自己干活累了时，才想起不对劲：“阿四呢？他妈的工长刚给他撑了腰就牛上了？”

　　第三天，阿四依然无影无踪。工友们开始猜测：“这小子调走了？”

　　也有人撇撇嘴：“大概他妈的在泡病号呢！”

　　第四天，阿四还是没来上班。那天中午，大家在工地上热热闹闹地吃饭，有人先吃完了，就拿起一张当天的报纸看，忽然他像被热水烫了屁股一般地跳了起来，大呼小叫：

　　“阿四，这不是阿四吗！他怎么跑到报纸上了？”

　　工友中有人一把抢过报纸，大家就围着瞅。果然，头版头条上面有一张阿四的大幅照片，还是那么笑嘻嘻的。旁边还有一块文章，有人就念道：

　　“日前，市某建筑公司青年工人荣大光下班途经西湖公园，勇救划船游湖落水女大学生张某，不幸光荣献身，年仅24岁……

　　人们一片震惊。

　　工地上一时间静得要死。

　　良久，有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声嘀咕：“哎？这荣大光是阿四么？”

　　声音虽小，可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人们不禁一愣，面面相觑。冷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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