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
一
因为一个偶然,我回到了念大学时呆过的那座城市。阔别了八年，八年对于一个飞速发展着的城市而言，是一个有着沧海桑田的翻天覆地变化的漫长过程。驻立在容颜尽改的街头，满目的陌生啮咬着我心底的无奈与酸涩。这就是那个滋长了我如春花般灿烂的初恋的城市吗？这就是那个我梦里千百次故地重游的城市吗？为什么，我找不到一丝昔日熟悉和温情的气息？
波是留在这个城市里不多的同学中的一个，我那场初恋的见证人之一。他来车站接我，见了面殷勤的为我拎行李，拿衣服，开车门。他带着无比的怜爱说：“雪冉，你瘦了，瘦多了！”一个瘦字，竟使得坚强的我忍不住双眼湿润，一个多字，也让我对自己这许多年的漂泊与挣扎有了一种触目惊心的痛楚。
和旧时同学聚会，狂吃海喝，真的是“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啊！看着同学们携夫带子，在微微的醉和淡淡的兴奋之外，我总是掩不住那一丝无可排遣的落寞。临别时，波问我：“雪冉，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和博浩究竟为了什么分手？”果真是冒昧的一句问话，如此准确的戳在我心头从来不曾愈合的伤口上。我惨淡的笑：“查无此人！”
“什么意思啊！？”波困惑的问。
“很简单啊！我去了南方，不久后换了公司，再写信给博浩，始终是查无此人被退回，就这样，失去了联系……”我解释，虽然这不象解释。
“不会吧！博浩一直都呆在那个小镇中学的啊！从来就没有挪过地方！”
眼前霎时掠过一层迷蒙，为什么，偏偏是我最怕知道最不敢面对的这样一种结果？这么多年来我都掩耳盗铃的安慰自己，是真的查无此人，是冥冥中的某种安排不肯成全我们，偏偏……
二
也许是鬼使神差，我不由自主的来到了那个我无数次在信封地址上写下过的地方，博浩所在的小镇，依然那么宁静，那么朴素，小街上的行人依然踩着悠然的生活节奏，慢悠悠的行走。有老妪沿街叫卖栀子，一声吆喝，伴一缕花香，有一种让人落泪的亲切。曾经我是想在这里停留，曾经我是想象这样生活的……悄然的立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立在琅琅的书声中，隔着明净的窗子看讲台上那个神情专注，心无旁骛的男人。
那就是我曾经刻骨铭心爱过的并且差一点就有了结果的爱人啊！
不敢惊动，怕这短暂的凝视里所有吹弹欲破的幸福甜蜜会被一眼沧桑漂得没有血色。沉浸在往事芬芳的回忆里，我心如潮水。
下课铃响了，轻易的震碎了我的沉醉，他在涌出的学生身后慢慢的踱出教室，一抬头，然后，久久的凝固在了惊讶里！
坐在一张漆迹斑驳的课桌后面，隔着一杯茶的氤氲，他那张看上去还是那样谦和清俊的脸竟有了几分迷离，八年了，八年的光阴如此深刻的烙下了沧桑的足印，他看上去没有变老，只是不再那样有棱角和个性了。课桌上厚厚的作业本和红蓝墨水，这，就是他日复一日的生活吗？两人相对的无言，这，就是八年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距离吗？
叹一口气，是的，有什么比爱与不爱之间更遥远的呢？
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提及从前，那一场无声的辜负，让我们八年后的重逢这样生涩。就那样缄默着，慢慢的品啜一杯了无滋味的清茶。他的同事进来，冲我礼节性的点头微笑，问他：“有客人？”
他头也不抬，静如止水的说：“是的，我同学！”
如此平淡的一种关系啊！
三
博浩要了我在市里落脚的酒店的地址，在送我出校门时说：“雪冉，如果你还肯给我一个让我明白的机会，请为我多留一天好吗？”
没有留下任何承诺，我象风一样从那个种满法国梧桐的窄窄的小巷疾疾掠过。博浩说的，原本是该我来说的话啊！坐在回市里的车上，我捂着脸，指缝关不住泪水，一如心闸关不住悲伤……
我和博浩不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但在大学里机缘巧合的一次相逢便碰撞出了如火如荼的爱情火花。成长在南方的他和出生在北方的我虽然生长的环境隔着数千里之遥，我们之间却一点地域性的隔阂都没有。
大城市的灯红酒绿迷乱了无数学子的眼睛，而都出生寒门的我们似乎天生对这种喧嚣浮华有免疫力。当别人沉醉和流连在歌台舞榭时，我们总是坐在校园阶梯球场的台阶上看月亮畅想未来，总是在图书馆不起眼的角落里笔谈书香浸染的心事，总是在大排档上要一碗经济的牛肉面驱赶冬日的寒冷，总是共同分享一枚小小的小小的金钱桔相濡以沫的甘甜。无数次的晚归，就裹在博浩并不厚实的外套里，让他送我回寝室，他的外套真的很单薄，但他的体温却真实的温暖过我……那时，我们的爱情摒弃了所有的虚荣，朴素得就象野外的一株野菊花。尽管我们不算是珠联璧和的一对，但所有的人都看好我们的爱情。
可是，这段同学们眼里谓之经典的爱情，在走出校园不到半年的光景里就迅速的夭折了，它的脚步甚至还没有当初爱得最糟糕的那一对恋人走得远。
服务台的小姐打电话给我：“有位罗先生找您。”
在房间里蛰伏了一天，双眸被泪水浸泡得有些黯淡。开门素面朝天的去迎接他。古人云，女为悦已者容。那是一个已经不再爱我了的人，我还有什么必要费尽心思的为他点缀自己？
四
坐在餐厅的小圆桌前，桌上的酒杯里插着的玫瑰显然有些不合时宜。慢慢的搅着一杯并不会去喝的咖啡，苦苦的香味让人的心情也泛起一种苦涩。桌子的直径很小，一抬手就可以触碰得到他的手，然而，我们的目光却连正面的碰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苦笑，这算不算不爱了的现在曾经爱过留下的后遗症？
我打破了沉寂：“你，成家了吗？”
“当然，成家了”他干涩的回答：“孩子都四岁了！”是啊，他也是三十岁出头的人了，而且，他离我而去，总是有原因和目标的。
“你呢？”他问我。
“我？”我无声的一笑：“还没有！”
他又一次惊讶的抬起头来望着我，是啊！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怎么还没有找到归宿？而我看上去，又绝对不可能是那种嫁不出去的女人！不知为什么，他惊讶的目光里有一种欲语不能的痛苦成份深深的灼痛了我。
“雪冉，能告诉我为什么八年前你突然消失吗？”他低沉的问。
“突然消失？”我的手指情不能禁的嵌进柔软的台布：“当我换了公司，无数次的给你写信，可是，都被查无此人退回！突然消失，突然消失的是你！”我有些激动。
“什么？”他失声叫起来：“怎么可能呢？我一直都在这个学校的啊！”
“天知道！”我嘴角牵起一个自嘲的微笑。
“我也一直的在给你写信，可是，也总被查无此人退回。我以为你不再需要我们之间的感情了。我以为，外面那个大千世界里你的心重新有了所属……”他痛苦万分的说。
我惊愕了，为什么会是同样的情节，同样的理解！：“怎么会有这种事？”
难道真的是一个误会贻误了我们一生的幸福吗？
“那么，你为什么不来这儿找找我，证实一下呢？”突然之间他抓紧了我的手，真切的痛从皮肤一直深入脏腑。我开始流泪。一直我都是一个自尊的人，我怕，我最怕的就是他从来就在原地，只不过是厌倦了这段情感，或是有了别的开始，用了一个查无此人的借口来搪塞。我没有勇气来求证，我怕见面会遭受一场自取其辱的打击——那其实子虚乌有的仅仅是我臆想出来的打击啊！
是我脆弱的自尊扼杀了这段情缘，是我的懦弱栽种了这许多年两个人的疼痛与遗憾。
一刹那，这许多年来积郁着的隐隐的恨都变成了万顷波滔的悔。
五
可是怎么会查无此人,怎么会查无此人的呢?
伏在他的肩头上低泣,他雪白的衣领,以及衣裳里散发出来的有家的男人才有的洁净的清香,越发的让我的悲伤不能自抑。恨不相逢未嫁时，我没有嫁，可是，他已经娶了。
怎么会查无此人呢？他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费解的猜度着。
是呵！查无此人，一封信可能会遭遇这样的误会，可是，十数封信怎么会都是这种错误的命运？
“会不会是地址写错了？”他问。
我飞快的抓过一支笔，不假思索的把那个八年没有写的地址流畅的写了下来，一字无误，那份准确和迅速使得他都有些不忍心去看，去面对这八年来始终在我心里的深刻重复。我也感到一种不能启齿的恸痛。
“会不会是你们的收发员……”我话音未落，他脸上忽然绽出一个古怪而骇人的表情。
他脸上一触即发的愤怒让我有了些惊恐，不敢问，看着他疯了一样推开门狂奔了出去。
…………………………
第二天我知道了，他所在的学校的收发员，是，他现在的妻子。爱情就象一块精致绝伦的手表，缺少了任意一个小小的齿轮，都会停止走动，何况，那个有意要拆散我们的人，拆除的何止是一个链接？
一种寒冷立刻在这个温暖的夏初将我冻结，继之一种愤怒让我的血脉开始贲张。根本就不是误会，根本就是有人处心积虑的篡改了我们的爱情！是她，他现在的枕边人为我和他的爱情掘下了死亡的陷阱。
博浩再次见到我，一杯接一杯的往无辜的胃里浇灌烈酒，分明不胜酒力，那种近乎自谑的疯狂撩起了我心里万千的温柔与怜惜。
“我要离婚“借着酒劲，他很狂野的把我摁在酒店的席梦思上，火热的嘴唇准确的找到了我的唇。轻轻一个开启，便是难舍难分的缠绵。在令人迷醉的缱绻里，八年的时光似乎不曾存在过。
“我要离婚“他一半渲泄一半呢喃的在我耳边说。被他紧紧的拥在怀里，每一块肌肉的张力都强烈的诉说着激情的渴望。那四个字也象一种强有力的溶剂，一下子就把我溶化掉了。
没有反抗，他那样轻易的就褪去了我的外套，在最后一刻的意乱情迷中我猛然惊醒，眼前这个人他还是别人的丈夫呵！推开他我掩衣坐起：“博浩，原谅我，我不仅仅是一个要爱情的女人，我也是一个要家，要名份的女人！”
他也清醒过来，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喃喃的说着：“对不起雪冉，真的对不起！”
六
时间有限，我在这座城市能逗留的时间只有这么多。博浩送我上火车，我们在站台上紧紧的拥抱，看着他恋恋不舍又有些怕我一去不返的眼神，我轻轻的说：“博浩，我会回来的。”
带着一份美好的牵挂和憧憬我回到了南方我赖以生存的那个炎热的城市。许多年我都象一只仅仅为生活奔波的鸟，忙碌，无暇，既使为了工作需要盛装出门，满脸的彩妆也因为心情的晦暗而了无颜色。可是现在，因为有了爱情的依靠，我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起来。遇到那种老江湖的客户，他们居然会半是调侃半是色迷迷的说：“小姐好靓，今年十八还是二十”我把它们都当做一种恭维照单全收。我是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了呢！但我真的很高兴我看起来还很年青。做一个迟到的新娘，我应该还不算老吧！
给博浩打电话，我很理直气壮。
电话响了一下，就被博浩拿了起来：“喂？哦，雪冉！”声音变得惊喜。
“啪”的一声，电话被另一只手按回机座。可是免提被忘记了，那一端的争吵由之声声入耳。
“又是那个女人，又是那个骚女人！她凭什么这么猖狂？”一个近乎斯歇底里的女人的尖叫。
“凭你对不起她，对不起我们！”博浩轻蔑的说。
“你跟谁是我们啊！就算我曾经不那么光明正大，那也是因为我爱你！”女人开始哭泣。
“爱就能成为你伤害我们的理由吗？”博浩尖刻的诘问，慢条丝紊，一个语文老师措词的从容与简明扼要昭显得淋漓尽致。
“就算不成其为理由，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七年的夫妻，难道还抵不过……”女人的声音开始颤抖。
然而不容她说完，博浩就狠狠的说：“抵不过！”
“她有什么好？一个在外漂泊不定的女人，你知道她都经历了些什么？打工的女人，十有八九是做三陪的！”女人因为辞穷而开始攻击。
一声脆响。分明是一记耳光。听见博浩愤怒的吼：“你什么时候才会学会尊重人？告诉你，不要说她不是三陪，就算是，我也要和你离婚，同她结婚！”摔门的声音后，是一个女人山洪暴发般无望的哭声。
心头晃过一丝恻隐，但更多的是解恨。你用不正当手段掠夺去的爱情，真的会安全如磐石吗？
还有，就是为博浩所说的每一句话而生的铺天盖地的感动。
七
两个月后,我再次回到小镇，来重拾八年前因为别人的暗算而失之交臂的爱情，我的心情与第一次回来已有天壤之别。夏天的绿叶荫荫的覆盖着小巷，看着绿荫深处走来的那个男人，心以一种欢快的姿势开始跳跃。
走近了，我看见了他雪白的衣领，嗅到了他衣裳上一个有家的男人才会有的那种洁净的芬芳，那是他背后那个我看不见的家散发出来的有形的味道，那是那个我从未谋面的女人留在他身上的痕迹。
第一眼的快乐开始大打折扣，我当然不是说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博浩就高兴，可是，他从容平静一如既往的样子表明，那场他要摆脱的爱情，依然安然无恙的存在。接吻，那吻有些味同嚼蜡，没有丝毫的重逢的甜蜜。
我没有问起他有无提出离婚的事。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一个急功近利的女人。博浩很沉闷，很颓废，他反反复复的说一句话：“孩子太无辜！”
感觉心里有血一滴滴渗出来。咬着嘴唇，幽幽的怨：“既然当初不爱她，那，又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有孩子？”
他闪烁的眼睛躲避着我追问的目光，：“有人为爱而结婚，有人为结婚而结婚……我应该算是后者。我以为你抛弃我了，只有用婚姻，才可以让我感到自己不至于一败涂地……”
含泪无语。我知道他犹豫了，他最终还是放不下他的婚姻，他的孩子，他已经习惯了的生活。
博浩不无悲戚的说：“雪冉，当初为什么你一定要走呢？假如我们不曾分开过，假如……”
叹一口气，轻轻的打断他：“不要说了”是的，八年前，当我决定离开学校分配的工作单位，要去南方寻找我的理想时他就说过：“雪冉，你是个心太高的女孩子，而我，理想很现实！”不知是不是那仅仅一寸的差距造成了而今的千里之隔。
总之，今非昨，人成各，望着眼前这个我曾经爱过，也一直以为还爱着的彷徨着的男人，我也犹豫了，他真的是我将来还要，还会，还能爱的人吗？
第二天，我被一个不速之客约见——博浩的妻，赵雅娟。一个看上去并不庸俗的女人，一个满脸忧伤得甚至有几分让人同情的女人，一个和那场争吵中尖锐的叫声联系不起来的女人。
“我们本来生活得很好，你为什么偏偏要把你的幸福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她的话语里有讨伐的意味。但显然底气不足。
“我们本来也生活得很好，是你把你的幸福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我冰冷的纠正她。
“我承认，我曾经不够磊落，可是现在，我和博浩成了家，有了孩子，你要夺走我同他之间的情感，你不觉得太残酷了吗？”她的口气很软弱。
“到底是谁夺走了谁的爱情啊！”我尖刻的嘲讽她。
她开始流泪了：“是的，曾经是我夺走了你的，可那充其量是伤害了你。可而今，你要夺走的，不止是爱情了，还有一个婚姻，一个家，一个无辜的孩子全部的幸福！”她的话几近哀求。
眼前闪过一个清澈的稚子之眼，纯真，无瑕，善良，透明。我成长于一个单亲家庭，我知道那样的一生背负了怎样的阴影。心顿时针扎一般痛起来。
我挥挥手：“你走吧！走！“有气无力。
她还在哀求：“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在一个无辜孩子的份上，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我吼叫起来：“走，你走，回去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
我悲怆的转过身。我没有想到我居然这样三言两语就放弃了我认为自己会坚持的选择。
孩子！那个无辜的孩子，那个我从来没有见过也许永远也不会看见的无辜的孩子，成了我最致命的软肋。
八
收拾行李，这一次我带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行李，原以为会为这段情感做一次长久的停留，唉，收拾着收拾着，泪水就肆虐起来。
博浩赶了来，脸色苍白口气紧张：“雪冉，她找你麻烦了是吗？”
摇头，抹干泪，淡淡的笑：“没有，真的没有。”
然后他看见了我整装待发的行李，怕再次失去我一样紧紧的搂住我：“怎么，雪冉，你要走了吗？”
就势伏在他的胸膛上，我仔细的听着他的心跳，多美妙的声音啊！也许这是今生最后一次听到了。我梦一样说：“是啊！要走了！”
多么希望博浩能留我，尽管他留我也是要走的。可是没有，颈里有他的泪静静的滴落，冰凉的，他哽咽着：“雪冉，对不起”三个字，无奈得就象绝望的送行钟声。
八年的情感，终于尘埃落地。慢慢的挣脱他的怀抱。没有费太大的力气。旧情复燃很容易，可它毕竟被漫长的岁月荒芜过，中间又生长了太多我们无法重新和合理安排的东西，熄灭，也只是瞬间的事情。
坐在火车上，我用手机拨通了博浩的电话。经过赵雅娟的手，有一秒钟的迟疑，递到博浩的手中。
“我走了，你，要好好的保重，好好的，爱你的孩子！”一字一顿的。
没有等他说话，我挂断了。然后抽出那张卡，扬出窗外，任由它被车轮辗得粉碎。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多情自古伤别离，这是最后一次多情，这也是最后一次别离，以后，我不会再伤了。
有些感情，错过了就错过了罢，那不是你的错。如果想去找回来，想重新开始一个已经结束了的故事，那，就是你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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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2-23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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