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鲁北, 雪花淡淡, 古朴的枣树斜靠在苍老疲惫的夕阳里,与炊烟,无语凝视.
同样, 在结冰的河边, 俺, 迎雪而立, 表情深沉的像金庸笔下的剑客.
跳出农门, 过过城里人的生活, 锦衣玉食,香车佳丽, 在灯红酒绿的都市里放声大笑, 这样的幻想不止一次在头脑里如落雪般纷纷扬扬, 如梦幻般出现在某些或寒冷或温暖的夜里, 如一针强心剂不断激励自己寒窗苦读.
真的跳出了农门, 当终于有一天,手捧某知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当户籍警把办理农转非户口手续的文件交到自己的手里, 当乡邻充满善意且慈祥的祝福的声音盈满自己的双耳,
当火车缓缓启动的时候. 我把自己的手潇洒的在空中一挥,打一个响指.
我明白, 这一响指的脆响, 将永远留在生命的深处, 因为这一刻, 标志了一个农家孩子命运的伟大转折. 我清楚的记得,有一滴泪, 疾风吹过, 便荡在车窗外, 那滴眼泪,多年后记起, 仍觉得幸福满怀.
四年的大学时光, 如一锋利的刀片, 不留神间划过了手指, 有一丝凉意,有一丝疼痛,有一丝伤感. 落在心里, 远离时光之外, 被尘封,被搁浅, 被渐渐忘记,抑或被悠然记起.
远了, 站在六年后的今天, 去透视六年的距离, 伸出手, 想抓住一点曾经的时光的影子,闭上眼, 体会一下曾经开在校园旁边拉面馆里牛肉拉面的味道.
却发现,这一切, 真的远了.
却发现,这一切,只能回忆.
桌边放了一杯咖啡,是一台湾朋友送的, 不苦, 音乐响起, 是吻别,英文版的, 窗外的夜色渐深, 书房安静, 灯光柔和.
这是十年后的我. 但我的身份变了, 我现在是一个农民. 我的城里人身份仅仅维持了十年, 便被我抛弃了,如同抛弃一件旧衣服,毫不留恋. 尽管我仍然生活在深圳这样一个现代化的城市.
在深圳, 在这样一个流行小资且大量生产小资的城市里, 我为我的农民身份欣慰不已, 并暗自庆幸,自己曾生长在农村, 更庆幸的是我的户口又重新回归了农村.
好多笼子,鸟笼, 我知道你很渴望自由, 渴望在蓝天白云下飞翔, 但是,我也知道,你不能,你被关在笼子里, 你或许只有50平米的空间,或许60,或许70, 如果你的鸟笼面积达到甚至超过150平米, 那末,恭喜你, 你可以成为农民了, 你的生活发生了质变, 不容易, 竖起一手指, 夸赞你一句: 够厉害.
因为是鸟笼, 你只能在阳台上练练太级, 抑或种点花,养几条金鱼, 两房,一厅,一厕,一厨, 或更大点. 即使再大点,也是格子,鸟笼似的格子. 你飞不出去. 你永远飞不出去, 因为你只有一辈子, 下辈子, 如果你选择变成一只飞鸟, 或许可以飞出去.
过年回家, 在地上建了一栋两层的房子, 用砖砌一个大大的院套,院子里盖了一凉亭,可吃饭,可纳凉, 可听梁祝, 可摇着纸扇, 看漫天繁星, 来点小酒,发点小呆. 400平方的院子,种点青菜, 随吃随摘, 葱儿绿绿, 黄瓜青青, 午后的阳光慵懒的打在窗玻璃上, 打在窗下几盆花草上.
这生活,你会不会心动? 建起来.花了两月, 仅仅用了13万, 在深圳, 能买个单房吧. 30平米,或许更少. 外观气派, 在深圳, 建筑专家只能归类于别墅样式. 盖房的基建用地,一分钱没花,户口转回来了农村,成了农村人, 村委会批了宅基地,有证书,可世代相传, 我不住了,可留给孙子,孙子不住了,继续传下去, 啥? 你说房子会倒, 不怕, 拆了重建! 土地是咱的,怕啥. 不像都市里的商品房, 只有80年左右的居住权. 想想就觉得悲哀.
你会撇嘴吗? 其实不必, 不要说农村的生活落后, 物质生活如此发达的今天, 都市有的,农村一件也不缺,缺的或许只有城里漫天的汽车尾气, 及嘈杂纷乱的杂音, 都市里会有狗吠吗? 在夜深人静时的狗吠, 或许有狗吠吧,那没准也是雷洲狗肉店的屠夫在杀狗了.
有点心动了是吧, 呵呵,对不起,你不是农民.
不要说农民普遍素质低下, 我读了硕士,明年就毕业了. 尽管学历并不代表一切, 但我陶醉于做一个硕士农民.
家宝说全国三年内即可全部实现免征农业税, 听了,真觉得欢欣鼓舞. 到时候,可种点地,自娱自乐, 体验一下悠然见南山的感觉. 清闲,舒适, 清风, 晨露, 杂草,木锄, 躬一腰, 拔点儿草, 流点儿汗, 坐在地头, 看着满眼的绿. 此刻,你会不会觉得好幸福?
在城里,终于有了自己的企业, 很忙碌,也买了两室一厅的房子, 买了车子, 进到公司, 听到下属恭敬的喊着付总, 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 我的嘴角荡起一种微笑, 因为我是一个农民.
堵车, 极严重的堵车, 这个城市, 长长的车龙是一种常见的车景.
抢劫, 抢劫啊! 这个城市, 疯狂的抢劫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色情泛滥, 物价居高不下, 工作竞争激烈, 房子价格又涨了, 公交车上挤的站不住脚,在写字楼里的你只能天天叫着廉价的外卖.
你累吗? 如果说不累, 不是虚伪,便是麻木.
在一些相对空闲的时光里, 我可以飞到老家的房子里, 悠闲的生活, 远离这座城市,用遥望的姿态撇一眼这个城市. 身心修养一段时间, 就飞回去,累了可以再飞来.
我可以,因为我是农民, 无论在哪里,都有话语权, 在农村,有种归属感, 在深圳, 即使打工,也觉得自豪, 因为是民工, 政府说了,农民工的薪水是绝对不能拖欠的.
不要以为农民工仅仅可以干建筑. 搞高科技也是小KISS.
如果以后结婚, 可以生两个宝宝,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你能吗,你不能, 你是城里人,城里人只能要一个娃, 这是国家规定的,有意见可以找政府.
不要谈啥城市户口的福利啊,医疗保险啊, 那几毛钱,可以忽略.
你或许说,估计农村买不到更多的报纸吧, 都宽带了, 安台电脑,世界便在眼底.
能重新回归成一个农民,那是一种人生的境界.
能体验农村与城市的双重生活,那是一种幸福.
能经历农民到白领到创业者再到农民创业者的身份转变,那是一种财富.
做一个快乐的农民, 笑傲江湖.
也许有一天, 我蹲在墙脚下晒太阳的时候, 有一只小鸟会落在路边的老枣树上快乐的叫着.
聪明的你,其实已经知道, 它正在羡慕着一个快乐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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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3-21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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