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小偷的故事

孙香汗

——看到报纸上有小偷脱衣逃跑的故事


    　　在一个有鞋臭、细雨和小强爬来爬去的夜晚写下这个故事。

    　　蚊子在攻击我的臀部，为了避免被她们吸干，必须出去买一盒香喷喷的毒药。

    　　雨水击打着我赤裸的右臂，左手打着伞，平衡着，新车的笼头很滑，路灯照着湿漉漉的大街，大街的尽头是一座灯火辉煌的大饭店，像一位沐浴的珠光宝气的妇人。这一切，连同夜晚凉森森的空气，一起组成今晚我对存在的感受。

　　　　我看到街面突然树立到我的眼前，雨伞像一朵连滚带爬的云，我听见自行车摔倒的声音，我听见我尖叫的声音，我感到我的左手肘狠狠地砸了街面一下，大街和我来了一个热辣辣的贴面吻。我看见两条腿飞快地交叉着，在街道和天空间越跑越远。或许这一切是在一起发生的，但我只能这样一句一句地告诉你，并且无法像电影的镜头那样有节奏和从容不迫。

    　　我下意识地坐起来。我抚着手肘想了一下，很快就想明白，是那两条腿拿走了我裤袋里的钱包，并顺便把我扯倒在地。

    　　我再去看那两条腿时，它们已跑过半条街了。它们像两根弹动的手指，灵动而强健，像两鼓槌，越敲越远。它们的主人像奔马一样扬着头，他的手臂高高地抡起，一直抡过头顶，又甩回来，甩过大腿、甩过臀、甩过腰，甩过背，眼看几乎要甩到胸前来，然后它们又突然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他跑得可真欢啊，他的臀部像碾动的磨盘。他的投入劲让我羡慕，我也跟着他跑起来。

    　　我很快就逼近他了，我看见他过于宽大的汗衫上的泥灰印和鞋帮上的绽缝。

　　　　他转过头来又吃惊又害怕地看者我。

    　　我真想叫他专心跑自己的路，看别人做甚。他的眼神叫我丧气。　

    　　我们快跑到那沐浴的妇人的肚皮下了。那可不行，那里有一群如狼似虎的保安肯定会把他抓起来的。

    　　我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好加快脚步，一把扯住他的上衣，皱着眉说：“不要命了，还逃！快停下来！”

    　　他把上衣向上一剥，就像掀起女人的裙幅一般，把它脱给了我，

    　　我急忙跟上一步，抓住他的裤腰带，但我马上感到手里一松，一条裤子攥在了手中。

    　　他像一条银鱼一样，往空中一蹦，从两只裤管里挣脱出来，穿着一条包不住肉的三角内裤向前奔去。

    　　我伸手又去抓他的裤腰，但中途犹豫了一下，他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把内裤脱给我。

    　　他很快跑远了，一直跑到那妇人的肚皮下，拉下内裤，对我做了个挺胯动作，然后一转身，消失在街角，只有亮闪闪的雨丝还不断地落街面的那一汪灯光上。

    　　我非常失落地站在细雨中，我仔细地想了想，再也想不出像刚才那样奔跑的理由，他让我摔了一跤让我奔跑了一段后，就这样无情地消失了，唯留下他的衣裤，散落在街心，这样若无其事地奇怪地躺着，灯光晒上去，一块亮一块黑。在归途，我看见我的自行车也这样若无其事地奇怪地躺着，泛着晶亮的光。
                                                 2002.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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