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的爱情

我属鱼

　　药是一个30岁的男人。我在网上发了张“找合租伙伴”的帖子之后，药就来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我想说话了。他来时，看看我的房子里既没有电视，也没有音响，连个半导体都没有，就奇怪的问我：“你晚上都干什么？”我说：“呆着。”转天他回来时手里就拎了一个小CD机。音乐开始每天变幻莫测。也许生活真的应该是声色光影的。

　　我们约法三章，不准在公共场所穿内衣；不准在公共场所吸烟；不准影响对方的生活。可他还是影响了我的生活。当他知道我每个周末都去北京看心理医生治疗我的冬季忧郁症时，就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嘲笑。然后对我说：“给我两个月，我要让你快乐起来！”这次轮到我嘲笑了。我每周都坐在滔滔不绝的心理医生的桌子后面，整个冬季不厌其烦的吃她给我开的百解忧也没改善多少，你拿什么让我快乐？而且天气一阴郁，我就绝望的不行，就想从5楼的阳台上跳下去。这可怎么办呢？你难道还能控制天气？

　　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吧。坏情绪让我每天沉溺于香烟、红酒无法工作，我开始支付不起心理医生昂贵的诊费。从那时起，我就管他叫——药。

　　药给你的关怀从来都是实质性的。毕竟是30岁的人了，没有花里胡哨。比如，房子里没有暖气，他会在你弯腰洗脸的时候还不忘给你披上一件大衣；我刚从外面回来就给我倒热水让我暖和暖和；我说我饿了，一会儿他就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菜心汤面。殷勤的象你的老公。药曾经专门学过烹饪。药说，他要天天给他爱的女人做饭吃，让她提前享清福。朋友说那是他喜欢我，“要是有个男人对我这样，我宁愿为他而死！”太夸张了吧，他会喜欢一个病人？权当是他给我的治疗方案吧。

　　药每个周三都值夜班。趁他不在家，来点小酒，几支香烟，放上The Beatles的《Let It Be》。有时会听的声泪俱下，有时就一直发呆。借着酒精，借着香烟，我的神经在麻醉状态下游移。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卑的，好象与生俱来。现在我又变得忧郁而怀疑。就象一碗热汤的关怀，不可能随身携带。

　　西泊利亚的寒流来了，天气变的异常寒冷。那天从下午开始，天空阴沉的要命。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冻的瑟瑟发抖。天要黑不黑，我不敢动弹去开灯。仿佛我一动弹有什么就要跌碎。坏天气带来的阴郁、孤寂和绝望再次侵蚀了我。药值夜班，我怕我会死在星期三的夜里。于是忍不住哭泣。心被揉成一小团，因为害怕、因为绝望、因为徒劳。

　　门忽然响了，进来的是药。他或许收到我的求救讯息？

　　我是如此狼狈。他什么也没说。

　　把灯打开，脱下他的防寒服给我披上，然后去厨房洗了一块热毛巾给我擦脸上的泪水。我的浑身痉挛成一团，一动不能动。热毛巾敷在脸上，我刚能大口大口的呼吸。药看着我，怜惜的说：“我说今晚上怎么总觉得心神不宁呢！“

　　药没去值夜班，他说：“爱谁谁吧，管不了那么多了。”

　　夜里我就拉肚子。肚子咕噜的象个开水锅。一小时去一次厕所，泻的全是水。药坚持晚上要睡在客厅。我去厕所时间稍长一些，他就起来站在门口等我，再把痛苦不堪的我扶上床。我满嘴哼哼的都是：“我肚子疼，我肚子疼。”他就把他的雀巢咖啡倒出来用纸包了，给我灌了个热水瓶。他说：“你先用这个吧，明天我给你买个热水袋！”后半夜时，我还在床上折腾，已经没什么可泻的了。他敲敲我的门进来“把我的被子也盖上吧。我睡你旁边你放心我吗？我陪着你。”于是他给我换了热水瓶，合衣倒在我身边。还不忘给我把被子上上下下掖的严严实实的。黑暗中，他的一条胳膊挎过我的身体，让我想起了我爷爷。

　　等我早上起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格外的好。我看到药贴在门上的小纸条“我去上班了，你好好休息吧。记得要快乐哦！”我写了个回复“：）记住了哦！”我还有些体力，于是去房间里收拾行李。谢谢你一个多月对我的好，谢谢你昨晚的关怀，可我只能逃亡。我会收藏起你对我的真心，准备以后聊以度日。有一种领悟，就可以回顾。我的生命里只有弥漫着阴郁的冬季，走不进春天。与生俱来的自卑，强迫我离开。有一种温度，就想要结束。

　　我去买了一个二手的DV，几盘录象带，一路向南方流浪。拍了很多有名的、无名的风景和沿途的风土人情。第一次这么长久、这么投入的单身旅行，忘了一切。

　　我去见了我所有的网友。湖南的那个带我去飙车，车速快的不敢睁眼，一天之内走路总是晃晃悠悠的。广州的那个是个有妇之夫。开始还不敢见我，我说：“你来吧，无论你在网上有多么爱我，我决不允许自己在生活中当第三者。”云南的那个早给过我照片，见面之后才发现他讲方言我根本听不懂。开始有值得快乐的事情，生活原来真的是声色光影的。心情如同银行，你存进去快乐，利息也是快乐，就会有更多的快乐。你存进去悲伤，利息也是悲伤。

　　最后一站我去了北京。享受了三个星期的阳光，我已经不再害怕冬季。给我的最后一位网友打电话。拿了地址，我端着摄象机录下了他给我开门时的惊讶。“嗨，终于见面了！我是‘我属鱼’，你的‘美人鱼’，来，来个拥抱，你不是说我们还会有小宝宝吗？”他的表情在镜头后面开始尴尬，机械的傻笑，和我总保持着1.5米的距离。我知道自己的装疯卖傻吓着了人家。嘿嘿，无所谓，我现在需要的只是一张床。第二天听着他无法自圆其说的解释，我挥了挥衣袖，潇洒的象云一样。我决定回家了。

　　所有有关药的东西全没了，是我最不愿看到的结局。清冽的泉水在心中粉碎。长久不过一天，你在身边只打了个照面，早已远离我一光年。门上有一张药的字条《怀念鱼》，被挤进来的冷风吹的一飘一飘的。“鱼把我黑了，单纯的把我黑了，没有一点民主……”我笑了笑，那又怎样？我就是要用时间革爱情的命。没有三头六臂走不进我的心里，也无论阿猫阿狗我都能找到我自己。

　　斜倚在阳台的门框上，头偏着，闭着眼，能感觉阳光在流动。耳边响起The Beatles的《Let It Be》“当这个世界上所有伤心的人心向一起，将有一个答案是，顺其自然，因为尽管要分离，人们仍会看到将只有一个答案是Let It Be……”所有错过的都不是你的，我相信爱情是会轮空。当我拯救得我自己可以去谈一场恋爱，却丢了男主角。收藏起那些快乐片段和那些小纸条，是你被爱的证据，准备以后聊以度日吧。我无法埋怨我自己。

　　门忽然响了，进来的是药。

　　我是如此惊讶，他什么也没说。

　　径直的走过来，握住我的肩，表情慈悲、宽容、凝重、严肃的象个菩萨。“我说我今天怎么心神不宁呢，非要过来看看！”“哦。”我就这么腆着脸、张着嘴傻傻的看着他，我怀疑自己真是见着了菩萨，怎么我一想他，他就来了？“你上哪去了？”“玩去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想看看知道你的着急我有多快乐。”

　　两个月的时间，我变的快乐起来。2001年底，我得到了我的爱情。

我属鱼

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请大家多多包涵。现在已经将帖子编辑过，如有不对的地方，斑竹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