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霜[原创]

百里烟 · 发表于 2003-5-11 15:17

　　　　１、来世间

　　许长笑生长在北方的一座小市，九年前那里被称为县。
　　许长笑第一个生命转折点是在许母一次于食堂午餐中捂住嘴奔进卫生间之后。
　　一系列艰难的思想颠簸，许长笑有了几万次被剥夺生命的危险经历，终于‘哇’地一声宣布存活下来。
　　许姥姥本不喜欢许长笑，认为许长笑丢尽了县中大家的风貌，甚至不让冒着产后风危险的女儿进门要几只鸡蛋。许姥爷就比较开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骑自行车颠簸往返十五里路，给女儿送去十个鸡蛋。
　　老人家回去前又逗逗外孙子，闺女，跟老许家姓吧，往后就叫长笑。
　　许母惟有噎噎咽咽的份了。

　　　　２、回忆

　　许丽是在一次为校友联欢会彩排演出中认识张光的。
　　许丽那亮闪闪的大眸子以及脑后沉甸甸的黑麦穗把张光的目光吸引得服服帖帖的。
　　随着刘巧一戏的男女主角的确定，也确定了许丽与张光的进一步发展。
　　好多耳风刮在许丽脸上，什么张光出身干部家庭，根红苗正。小伙一身才华，曾是部队的文艺骨干，现今还是青年诗人等等……
　　许丽没有在意那些东南西北风，但不等于这些风不加速许丽对张光的了解。
　　就这样，过了两年，伴随张家大院被抄，许丽竟与张光结婚了。
　　结果可想而知。
　　在许丽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张光刚刚离开自己。

　　　　３、恼人的风

　　许长笑和平常人一样，经历了哭着喊妈的过程，但没有喊过爸，不是不想，而是根本就不会。
　　自己和母亲在大走廊的简易棚户间生活了十二年。
　　这十二年里，许长笑和伙伴打过无数次的战斗，多数是为了一个自己不认识却偏偏安到自己头上的男人。
　　许长笑逐渐习惯了动手不动口，没有问过许母那个被称作疯子的男人究竟是谁。
　　直到有一天，许母给他看了一张和他有些像的青年的照片，后面是两位微笑着的中年男女。
　　这是你爸爸，许母说。
　　风从外面刮来，把照片吹落地上。
　　许长笑出人意料地没去拣照片，而是穿着鞋从床上爬到窗台边上，把窗关上，随口骂一句，妈的，风真大！
　　由此挨了许母一个十分疼痛的嘴巴。

　　　　４、寂寞旅途

　　许长笑知道姥姥家在哪，经常自己跑到姥姥家和老人们玩，直到昏睡着扒在姥爷背上，被骑车送回来。
　　这一切被许母一个决断的行动终结了。
　　许长笑被送到一个外地的学校寄读，出于某种关系，学校破例接纳了这个苦儿。
　　许长笑从那时起立志好好学习，因为妈送他来的时候说过，考上大学后带他见爸爸。
　　许长笑不知道爸爸的含义是什么，但别人都有的，自己暂时还没有，只有考上大学才能有爸爸。
　　一些分好奇心外加一部分好胜，许长笑拼了小命去学习。
　　一九八六年的一个秋天，许长笑手捧着录取通知书，回到家中。
　　看到一个十分精神的人，和姥爷差不多。

　　　　５、回忆

　　妻子病危的时候，张南成紧握儿子张光的手，孩子，以后你要好好工作，不许迟到。
　　张光与许丽结婚后第四个月初，张光母亲病逝。
　　在一个昏暗的草棚里，张南成喝了两大瓶DDV。
　　张光在决裂书上写了几个字：为什么红色花瓣把我的家埋葬/为什么让我未来的孩子得不到一双双和蔼的手/世界死去了/人都在天上回望
　　人们说张光疯了，的确是这样。
　　一九八五年的一个秋天，许丽最后一次在精神病医院与爱人相会，张光流下了十几年来的第一滴泪水。张光在医院唯一的财产就是梳洗餐具等，外加一个黄绿色的书包。
　　张光第一个愿望是看看儿子，许丽说别急，还有一年就看到了。

　　　　６、团聚

　　简单的晚餐，许长笑望着这位满头白发实际上才四十六岁的中年人，笑了笑。
　　晚上张光握着许长笑的手说，孩子，你真够瘦的。
　　许长笑依旧淡淡一笑，没想到我这些年拼命读书，就是为了看见您，说真的，我有些失望。
　　长笑！母亲一个嘴巴抽来，风把窗子撞开。
　　许长笑没有说什么，走到窗前把窗子关上。

　　　　７、大学

　　浪漫的大学四年中，许长笑很少往家里寄信，即便是写了也是对母亲的问候。
　　至于母亲身旁那个多余的人，许长笑只是一笔代过：祝妈和他健康。
　　秋千上没有云朵。蓝蓝的天。
　　操场上没有孩子，一切匆匆而过。
　　许长笑拼命读书之余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写诗了。
　　许长笑认为人活着就该是诗人，痛苦或快乐对诗人来说都是难得的幸运事件。
　　假期里许长笑回家看看，几天后就重返学校。因为家中那个男人，他不愿过久逗留在家中。
　　许长笑沉浸在诗的浩瀚汪洋之中。

　　　　８、长笑

　　许长笑的新诗集《恼人的风》出版了，也结束了漫长而短暂的四年大学生涯。
　　青年诗人归家的时候，滋味别样。
　　母亲鬓上已经出现了白发。
　　许长笑不再象从前那样抵触父亲，但仍不甚热情。
　　一天，父亲手握许长笑的《恼人的风》问儿子，我都看了，很不错的，你写诗是受了谁的启发呢？
　　许长笑正在吃饭，就放下碗筷，为了彻底满足这个好打听的父亲，他从自己的抽屉中取出一本书。
　　这是我在读大二的时候看到的一本刚出版的书，一本十分精彩的诗集，一本……许长笑显然有些激动，是一个充满慈爱的父亲为他的妻子和孩子写的诗，还有对人生境遇的诠释！
　　许长笑把这本书递给父亲，母亲也在身旁看着。
　　张光接过来，看到封面的题字《巧儿的希望》——作者：笑霜
　　两位老人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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